她每天都记不住我是谁——刀上漂
时间:2022-06-08 07:38:34

  她顿了顿,往椅子靠背上靠去。
  “她这次主动提出要你补课,说明她认可你了,这很难得,因为书湘不是一个能轻易接受别人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我找来的。”
  “小乔老师,这么跟你说吧,我并不期望你能让她进步多少名,或是考出一个好成绩,你只需要让她安分点,不要闹事,就可以了,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乔朗怔住了。
  他做了三年的家教,教过那么多的学生,接触过那么多的学生家长,这还是头一回从家长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成绩不重要,让她听话就行,而这个人,是书湘的妈妈。
  她对女儿唯一的要求不是成绩进步,考上理想院校,而是安分点,不要闹事,好像她是一只不听话的宠物狗。
  书湘曾说,她在家中并不受宠,她不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孩子。
  乔朗之前对她这话一直没有直观的感受,在他看来,书湘的坏脾气就是被宠坏了的孩子才会有的,可现在,他终于能隐约地摸到一点。
  书湘在文家,兴许真的不是一个受宠的孩子。
  连她的妈妈也这样。
  他一直不开口说话,颜女士就当他同意了,她最后说的话跟第一天见到乔朗时说的一模一样。
  “她就交给你了,麻烦费心了。”
  客套又不失周到的语气。
  -
  又一次来到了这个房间,乔朗有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书湘还是窝在窗前的椅子上,坐姿吊儿郎当,一条腿蜷着,一条腿伸到桌子上,看见他,盈盈一笑:“小乔老师,又见面啦。”
  乔朗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寒暄,没有叙旧,开口便直入主题。
  “入学考试的卷子还在吧,拿出来。”
  她撇了撇嘴,似是不满意他的冷淡,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卷子,被揉得皱巴巴的。
  乔朗用大拇指将试卷褶皱一一抹平,上面一点打草稿的痕迹都没有,证明书湘是故意的。
  他问她:“为什么故意考零分?”
  书湘有理有据地说:“我怕我考得太好了,我妈就不给我请家教了。”
  乔朗心想,你还对自己挺自信,却听她的下一句话传来:“那样我还怎么追你啊?”
  乔朗被她的大胆吓得睁大了眼睛。
  她狡黠地一笑:“小乔老师,你很惊讶吗?”
  “你补课就是为了追人?”
  “对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
  近水楼台不是这么用的。
  乔朗说:“不行。”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行?”
  “你不能追我。”
  书湘奇怪道:“为什么不能?”
  原因有很多,比如他们是补课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比如她还太小,远远不到可以认真的年纪,再比如他不计划在大学里谈恋爱。
  这么多借口,乔朗却脑子一抽,选了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那个——
  “我有女朋友。”
  “嗯?”
  书湘瞪圆眼睛,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杀气。
  “是谁?”
  她看上去像要提上刀,杀她个七进七出。
  乔朗有些心虚地别开头,文不对题地答:“她很漂亮。”
  书湘愣了愣,想起报名那天,为了帮他打发掉相亲的阿姨,她说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漂亮女友,看来乔朗现在是故技重施,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眯着眼一笑,很大方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做小。”
  “……”
  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脸皮厚度,乔朗将目光转移到试卷上,耳根有点发烫,他发现自己在对付书湘这件事上,总是有点手足无措,完全不像长了她两岁的样子。
  吃过的饭都白吃了。
  书湘不知他在想什么,托着下巴很感兴趣地问他:“小乔老师,你喜欢什么花?”
  “嗯?”
  “你喜欢什么花?”
  乔朗摇头:“我不喜欢花。”
  她不信:“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花?总得有一种是喜欢的吧,玫瑰?百合?风信子?满天星……”
  久违的108问。
  他不回答,书湘就自顾自地猜测起来,她一口气说出了十几种花名。
  乔朗捏着皱巴巴的卷子,垂着眼想,今天这课是没法上下去了。
 
 
第20章 鹦鹉
  书湘学习不行,搞起旁门左道来倒很认真。
  过了没几天,乔朗下课时,见她抱着一束向日葵,出现在他教室门口,她将头发染回黑色了,穿着制式简单的白裙子,脸上粉黛未施。
  少女黑发,白裙,怀中是一束怒放的向日葵。
  光是站在那里,就美成了一副写意画,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正偏头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着什么,眼睛里都放着精光。
  待乔朗走近了,男生的话才断断续续传进他耳朵里:“小姐姐……就你这样儿的,还用得着追人么?听我一句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跟你抱的这向日葵似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哎,当然不包括我了,我是男人里唯一一个好东西……”
  书湘脸上带着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男生的废话,时不时地应两声,或说几句俏皮话,逗得那男生抓耳挠腮地,下不来台。
  忽然掉转脸看见他,眼睛像撒了碎星星一样地亮起来。
  “小乔老师!”
  她一阵风似的小跑过来,将向日葵不由分说塞他手上,乔朗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心中不得不佩服她这一招先下手为强。
  不是第一回 有女孩儿送他花,但这回感觉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拿着不是,还给她也不是。
  那位跟她搭讪的男同学话才说到一半,人却给溜了,他倒也不觉尴尬,挠了挠脑袋,走上前来,脸上的表情颇有点复杂,像恨得牙痒痒。
  “我去,怎么又一个喜欢你的,回回搭讪都这样,我他妈是个非酋吧……”
  “嗯?”
  书湘听到这话,机警地扭过头:“什么叫‘又’?还有谁喜欢他?”
  周小山刚想说话,就被乔朗拿花敲了下头。
  “胡说些什么?”
  书湘反应过来:“你俩认识?”
  周小山说:“认识,他是我以前的家教老师,得亏他我才能考上昌大。”
  书湘笑了,很自豪似的:“他也是我的家教老师。”
  周小山先前怎么逗这位美女说话,都不能从她嘴角撬出半句有关自己的事,没想到原来这么简单,只要提一提乔朗就可以。
  他立即满血复活,笑着说:“这不巧了吗?那你是我小师妹啊!师妹是读高中么?读高几?成绩怎么样?我跟你说乔老师很不错的,我那会儿年级排名都五百开外了,他愣是把我提了起来……”
  他是个话痨,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
  三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堵住了后面想出来的同学,乔朗手中还拿着束花,实在太惹人注目,已经有好几位同学有意无意地看过来。
  他有点儿不自在,想把书湘带去一边,她却歪头望向他身后,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姐姐。”
  乔朗回头,看见后面的文芮神情一僵,抱着书低头匆匆走过,没有瞧书湘一眼。
  书湘笑眯眯地目送着姐姐的背影离去,嘴上却在问他:“文芮和你一个班?”
  “不是。”
  她诧异地回头,乔朗解释:“我们专业有三个班,她是一班,我是三班。”
  “那就是一个专业的了,”她笑起来,忽然道,“文芮以前学商务的。”
  “那是她转专业了吧?”
  周小山这人自来熟,什么话题都能插一嘴:“从经管转到计算机,这差得有点儿大哦,你姐姐怎么想的?”
  书湘笑着:“就是啊,怎么想的?”
  乔朗觉得她笑得有点儿坏,像随时要恶作剧的感觉,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猜到了什么,问她:“文芮家里人不同意她转专业?”
  “嗯。”
  书湘脸上的笑愈发扩大:“她妈妈知道了要骂死她的。”
  乔朗顿时感到了不妙,感觉她要做坏事了。
  周小山这个盲生发现了华点,在一旁大大咧咧道:“小师妹,你姐姐的妈妈不就是你妈妈?”
  他倒是“小师妹”喊顺口了,书湘没有理他,乔朗突然记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课?”
  “我看过你的校园卡嘛。”
  校园卡上有年级专业和班级,在网上一查的话,也能知道他的课程表。
  乔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下反应过来了:“你没去上课?”
  书湘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我逃课了。”
  乔朗脚步一顿。
  她察觉到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紧张,小乔老师,是体育课,而且我这就回去了。”
  周小山大惊小怪地道:“小师妹,体育课你都逃啊,我那会儿最爱上体育课,恨不得一周上七八节……”
  三个人并排下楼,走出五教大门后,是一条宽敞的林荫大道,旁边是昌大的荷花池,田田荷叶之间点缀着几朵粉色莲花,随着微风轻轻摆舞,格外可爱。
  下午的阳光正好,树荫落在书湘光洁的脸蛋和白裙子上,十八岁的女孩儿,正值青春,美丽得出奇,她似乎生来就是吸引人目光的。
  有不少路人回头看她,一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因为频频回头,险些和校园巴士撞上,司机按下喇叭,开窗探头,响亮地骂了声脏话。
  路人们笑,男生和自行车一齐摔在路旁,脖子都臊得通红。
  书湘收回视线,神情淡淡的,这种场面于她来说似乎很常见,都不能引得她一笑。
  她背着双手倒退着走,目光落在乔朗身上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问:“小乔老师,你这是在送我吗?”
  乔朗嘴角抽了抽:“顺路而已。”
  说完拉了她一把,低头叮嘱:“好好走路。”
  语气有些严厉。
  “哎?”
  周小山方才一直在喋喋不休,这会儿抬起头了,才如梦初醒,发现走的路不对。
  他来找乔朗有点事儿,本来要去逸夫楼的,五教距逸夫楼不远,往左拐几百米就到了,现在他们走的是荷花池这边儿的路,这样走几乎绕了大半个校园。
  他刚想提醒乔朗走错路了,乔朗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粗神经的周小山从这一眼里品出了警告的意味,于是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这路一顺就顺到了北校门口,书湘跟两人挥手说拜拜。
  北校门大门关着,只开了个侧门容人进出,门有点儿窄,她出去时与一个长发女生撞了肩膀,那女生怀里抱着的书哗啦掉了一地。
  一般人出了这种事,不说帮人捡东西,起码道句歉是要有的,可她却像没看见似的,径自走了。
  惹得周小山啧啧感慨:“这小师妹,挺有个性的啊。”
  乔朗已经走过去帮女生捡书了,他只好也赶紧过去帮忙,女生低着头捡书,一直在说:“谢谢,谢谢。”
  将所有散落的书捡起来还给她后,乔朗替书湘说了声“对不起”。
  女生一愣,眼神有点儿茫然。
  他解释:“刚刚撞你那人,我认识。”
  女生睁大眼眸,吃惊地问:“你认识书湘?”
  这下愣怔的人换成了乔朗。
  “你也认识她?”
  女生点点头:“我当过她一段时间的补课老师。”
  周小山哇了一声:“这不巧了吗?我哥是小师妹现在的补课老师。”
  女生自动忽略了“小师妹”这个称呼,抬头问乔朗:“你在给书湘补课?”
  “嗯。”
  “那你可得小心了。”
  她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听起来里面有故事,但她又不肯直说,就像一部侦探小说,读到最后一页揭晓凶手时,却给人撕了,令人抓心挠肝,不得其解。
  乔朗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星巴克,颜女士跟他说书湘之前有一位家教老师,但两人不太对付,没做满一星期就走了,看来就是这个女生了。
  周小山这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最受不了悬念,这女生说话说一半藏一半,勾得他捶胸顿足,心痒难耐,非得缠着她说明白,“好姐姐”、“美女”地叫了一箩筐。
  女生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说出真相:“我之前给她做家教嘛,结果这女孩儿有点抵触,然后就向家长撒了个谎,她妈妈就把我辞退了。”
  周小山急忙追问:“什么谎?”
  女生面带犹豫,有点难为情似的,半晌,咬了咬下唇说:“她说……我偷她家东西。”
  “啊?”
  这下就算是自来熟的周小山,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了,只能滑稽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接不上话。
  “总之小心点吧,书湘为了赶你走,什么都干的出来。”
  女生估计也觉得被人指控偷窃很丢人,扔下给乔朗的这句忠告后就匆匆埋头走了。
  周小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身边的乔朗:“哥,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小师妹她真这样诬陷人家了?”
  乔朗看着远处,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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