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记不住我是谁——刀上漂
时间:2022-06-08 07:38:34

  “我没有要你为我牺牲这些。”
  “我不是为你牺牲,这是我个人的职业规划,与你无关。”
  书湘愣了好半晌,最后说:“随便吧,你的想法总是捉摸不定,说不定你今天说与我无关,明天就可以出国一走了之。”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呆了几秒,又开始掩面痛哭起来:“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太难猜了,我以为我了解你,但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我……”
  她哭得这样可怜,碎发散乱,孱弱的肩膀都在颤抖,细瘦的手腕上还留着一圈红痕,是他弄出来的。
  乔朗很挫败,又很心疼,曾几何时,他也在心底发过誓,不要再让书湘哭泣,可他总是做不到。
  他多想摸摸她的头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是他的错,他不该让她伤心,不要哭了,可她却抬起头,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决。
  “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跟你分手,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不再喜欢你了。”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乔朗的心一沉再沉,沉到底,心底荒芜得好像什么都不剩下。
  她说什么?她不再喜欢他了?
  “你说的是真的?”
  他颤抖着唇问。
  书湘盯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是真的。”
  她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可乔朗觉得,这不是他的书湘,他的书湘不会对他说这么冷漠绝情的话。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她被吓到了,转开脸,紧闭上眼,睫毛颤抖,手紧张地握成拳。
  她在害怕,她难道不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
  乔朗苦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
  他放下手,轻声问:“跟我分手,这就是你想要的?”
  书湘眼皮颤动,她哭起来,捂住红肿的眼睛说:“我不知道,我不喜欢跟你在一起时候的我,你看,我变得这么爱哭,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乔朗,我很讨厌我现在的样子,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跟程嘉木在一起更让你快乐?”
  她怔住,看着他,最后轻轻点头:“我觉得是的。”
  乔朗抬起手,她抖了一下。
  “不要怕。”
  他说,手指温柔地抹掉她眼尾的泪珠。
  “既然你这么不快乐,那就如你所愿,分手吧。”
  书湘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想最后冲她笑一笑,但无论怎样都笑不出来,嘴角提起又放下,最终他放弃了,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他们就这么分手了。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分手,秋天相遇,第二年的春天分手,他们只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六个月。
  最令乔朗接受不了的是,书湘说的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不再喜欢你,后者意味她喜欢过他,但现在不喜欢他了,她把对他的喜欢收回去了,这是最最令他难过,也是最令他无能为力的事。
  不喜欢了,你能奈她何?
  放她自由吧,没必要再绑着她。
  那晚他没有回温馨家园,也没有回公司宿舍,更没有回有他母亲在的家,他买了一大堆酒,在公园的长椅上全部喝光,然后喝醉的他,就跟这座城市里每一个流浪汉和醉鬼那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路上他撞到不少人,挨了不少骂,但也有人关心地追上来,问他还好吗,要不要送他回家,被他统统骂走。
  他想起了好多事。
  想起这条路他跟书湘走过,她走路总是不老实,要么倒退着走,要么拣花坛的边沿走,总之是哪里难走她走哪里,然后站不稳,摔下来,被他扶住。
  他总是为此训斥她,好好走路,摔了怎么办。
  她就会狡猾地笑,说你接住我不就好了。
  她还常常卖乖,说她之所以倒退走路,那是因为她爱极了他的帅脸,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这些甜言蜜语她总是信手拈来,每句都不带重样的,哄得他的气立刻就消了,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路过街边一家冰淇淋店,他想起他跟书湘来过,她在朗姆酒味与青柠味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强迫从不爱吃甜食的他买了青柠味,她买朗姆酒味,两人交换着吃,但她没吃几口就腻了,两个冰淇淋甜筒最后全部进了他的肚子,然后她拉着他钻入小巷,两人接了一个混有朗姆酒与青柠味的吻。
  那家电影院,他们去过,看的是一部讲述家暴的法国电影,剧情很无聊,配乐很催眠,整个影厅只有他们两个包场,书湘看着看着就钻进了他的怀里,仰起脸亲他下巴。
  他用手掌包住她的下半张脸,告诉她:“有监控。”
  她啊了声,眨眨眼:“那你要跟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吗?”
  说完她真的对着某个角落招招手,说了声嗨,他笑得不行,她将扶手抬上去,明目张胆地跨坐在他的腿上。
  荧幕的光恰到好处地暗下来,他们在漆黑的影厅里接了个绵长的吻。
  结束时,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
  他捂着书湘的后颈,蓝色发梢拂过他的手背,刺刺的,有点发痒,她赖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对他说:“小乔老师,你越来越变态了。”
  她都这么说了,乔朗为自证清白,当然要拉她下去。
  她却死皮赖脸地凑过来,趴在他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笑。
  “别不好意思呀,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变态。”
  不是喜欢,而是好喜欢好喜欢。
  想起这些事,乔朗仰起头,捂住发胀的眼睛。
  其实也是开心过的,对吧,至少他是开心过的,他这二十年的岁月里,除了责任就是责任,活得好累,像跑了一程漫长的马拉松。
  路途中他偶然闯入一片秘境,他在其中流连忘返,不能自已,可秘境主人却告诉他,他不能停下,这里不是他的归宿,他得继续往前走。
  他的书湘不快乐,和他在一起,让她变得不再像自己,让她产生自我厌弃,让她觉得痛苦不已。
  这是多么、多么失败的一段感情。
  二十三岁的乔朗拎着酒瓶子坐在路边,在这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忽然抱头痛哭。
 
 
第89章 🔒白头鹰
  凌晨2:08分。
  乔朗灌下最后一口酒, 他今晚已经喝得足够多,醉到看东西都带着重影,中途还跑去卫生间吐了几次,胃部抽筋一样的疼, 它已经很久没这么受过酒精的荼毒。
  刚回国那阵, 母亲和妹妹惊叹于他的消瘦, 每天轮番叫他回家吃饭, 就算他不回去,也会给他送饭过来。
  后来认识了赵湘, 她是闽南人,煲的一手好汤,各种营养汤换着法子炖给他喝,人没胖多少,胃倒是养得娇气了。
  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上一顿好像还是唐朵朵做的那碗面。
  胃脏发出尖锐的抗议,被他忽视掉。
  书房没有亮灯,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微光,文档已经写了一多半, 还剩最后一点, 他要完成。
  接下来的记忆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因此他不想去多加回忆, 但为了给文芮一个完整的交待, 他还是在文档上简略记下那段往事。
  和书湘分手的那个深夜, 他在路边喝得酩酊大醉,后来他撞上了程嘉木。
  他们的相遇是一个偶然, 发生的概率其实很低, 但事情就是有那么巧合, 大概冤家路窄说的就是他们,走在大街上都能来个对碰。
  程嘉木当时坐在车上,和几个狐朋狗友预备去深夜兜风,几辆超跑呼啸着从他坐的路边开过,接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有一辆宝蓝色帕拉梅拉又掉头开了回来,然后停在他面前。
  程嘉木从车子里钻出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小白脸。”
  他骂。
  乔朗倒在地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骂我什么?”
  程嘉木冷笑一声,他的脸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眼皮紫了好大一块儿,笑起来显得有些狰狞,他的朋友们都坐在车里看戏。
  “怎么,骂你是小白脸还不承认了?那你有本事别拿我那二十万啊。”
  “什么二十万?”
  “行,还真不想承认了,这钱给你还不如扔给狗呢,狗还会冲老子叫唤两声。”
  乔朗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
  二十万这个数字很熟悉,他一下就想起来了,书湘曾替他还过二十万的债,后来他连本带利地还给她了,可他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二十万的来源,就算她家境富裕,但她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能在不惊动家里的条件下二十万说拿就拿吗?
  他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是你借给书湘的。”
  他的语气已经很肯定了。
  程嘉木大笑:“当然是我,除了我,谁还能问都不问就借给她这么多钱?”
  乔朗面无表情:“我还给她了。”
  “你是还给她了,但我没要,不然你以为你妈的手术费哪儿来的?”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乔朗一记重拳。
  前年中秋节,也就是书湘出国的三个月后,他妈心脏有点不舒服,有次在麻将馆打牌时突发心绞痛晕厥过去,牌友赶紧打了120送急诊。
  经检查,发现是冠心病,并且情况比较严重,有三支血管都堵上了,并伴有陈旧性心梗。
  医生说要马上进行搭桥手术,费用大概在18万元左右。
  乔朗当时刚转正没多久,手上只有一个正在做的项目,还没拿到提成,乔玥还是个学生,根本指望不上,昂贵的手术费一下又把他逼到了悬崖上。
  又是这样,他的人生已经多次因为金钱陷入绝境了。
  他妈妈那时候整日哭泣,说不该拖累他拖累家里,他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想方设法筹钱。
  能借给他钱的人没多少,乔家的亲戚这几年借钱都被借怕了,全都躲着他们家。
  好不容易还清债务,又搬进郑教授家,母亲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亲戚间的来往也恢复点了,这下又被打回原形,没人再敢接他家电话。
  好在他的同事和大学同学听说了他家的事,组织大家给他捐了款。
  他没有拒绝,生死面前,自尊一文不值,但他将每个人捐的款都记在了账本上,这些钱他将来会加上利息还回去,一分都不少。
  后来总算凑够手术费,他和妹妹乔玥一起将母亲送进手术室,可手术效果并不好,手术中途还一度心脏骤停,情况十分凶险。
  手术完毕母亲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她血压、心率、血氧都正常,主要是心脏功能不好,心跳微弱,在各项指标没恢复正常前,不能从重症病房出来。
  当时乔朗面临的最大难题还不是母亲的身体状况,而是住院费的问题。
  因为使用的仪器和药物,ICU代价高昂,住一天就要花费一万,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他筹来的钱全部交了手术费,已经无余钱可用。
  那一阵子他四处周转,晚上都睡不着觉,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甚至还在筹款平台上发了救助帖。
  后来还真筹到了款,数额扣除平台手续费后,差不多就是二十来万,这笔钱相当于他的救命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乔朗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
  筹款平台筹到三万五万都不算稀奇,但怎么可能筹到二十万,需要救助的家庭如雨后春笋,千千万万,爱心人士怎么可能就专门盯着他一个?
  要是幕后的爱心人士是书湘的话,一切都好解释了。
  她在国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乔朗都不用思考,就知道是文芮告诉她的,他妈手术之前,文芮也给他捐了款,其中还包括谢知屹的一点心意。
  现在他知道了,这笔钱还是程嘉木的,只是经由书湘的手给了他。
  换句话说,程嘉木才是他的恩人,而他两个小时前还把恩人按在沙发上往死里揍。
  乔朗在这一刻羞愧到无地自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生活永远是这样,在他以为要好转之时,突然给他致命一击,他还能比现在更丢人吗?
  不能了。
  “这钱我会还你的。”
  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羞耻,将这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程嘉木轻蔑地说:“不必,这钱给了书湘,我就没打算要回来过,不过我劝你懂点事儿,二十万虽然也不算什么大钱,但买你听话能买到吧?咱们这圈子,也不是没见过吃软饭的,做小白脸就要有小白脸的样子,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就一穷逼,你他妈清高个什么劲儿?”
  乔朗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拳揍了过去。
  程嘉木捂着鼻子骂了声操,和他扭打成一团。
  他的朋友们降下车窗兴奋地看着好戏,有些好事者还按喇叭加油喝彩。
  寂静的街道上一阵阵刺耳的车鸣。
  乔朗酒醉肢体不协调,挨了程嘉木好几脚,肋骨生痛,不知道是不是被踢断了。
  程嘉木边踢边骂,小白脸,软饭男,穷鬼,傻逼,各种侮辱性称号往他头上戴。
  盛怒中的乔朗摸到了一只酒瓶子,然后反手朝他脑袋上招呼了过去。
  程嘉木按着脑门晕晕乎乎踉跄着倒退几步,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富二代终于察觉到出了事,赶紧推门下车跑过来搀住他。
  “没事儿吧?”
  有人惊恐地喊:“血——”
  程嘉木放下手一看,满手的鲜血,血顺着他脑袋流下来,淌了半张脸,结合他想杀人的表情,活像个恶鬼。
  有住在附近的人被车笛声吵醒,见到这一幕,直接报了警,派出所出警很快,将这一伙人按打架斗殴的罪名全部带了回去。
  程嘉木伤势不轻,先送去医院急诊。
  做笔录的时候,形势对于乔朗十分不利,程嘉木朋友的证词完全一边倒,将黑锅都推到他头上,先来寻衅滋事的程嘉木反倒成了无辜受害者。
  这群二世祖从小打群架,局子没少进,别的本事没有,倒打一耙添油加醋的本事一流,三言两语就把他栽赃成了酒后行凶的人。
  再加上他确实挂彩的地方比程嘉木少,又浑身酒气熏天,民警对他的印象分顿时降到了谷底,当天晚上就没放他走,把他拘在了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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