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楚林这个名字,正在迅速传播开来。
卫凌看着手机,目光晦暗不明。
经纪人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自从那天告诉了他方舟代理教练的名字,哦,现在应该去掉代理两个字了,卫凌就开始不对劲了。
回想那天,是他第一次在卫凌的脸上看到嘲讽,还掺杂着一些更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
随后他似乎低低地说了句什么,经纪人没听清,只隐约怀疑是骗子,但又不能确定。
不过这两天,卫凌好像比以往更加沉默。
他试着跟卫凌搭话:“额,你看到那个动图了吗?呵呵,好像还挺火,小楚是不是确实很漂亮?可多人喜欢她了,我之前想撮合你们,你还不愿意。现在后悔了吧?要不要我再跟老陈联系联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卫凌看着论坛上那些叫楚林老婆的字眼,语气仿佛带着冰碴:“不用。”
划着划着,手指一顿,卫凌突然想到了沈躬自——冲着方舟教练去的。
他还祝他成功。
卫凌危险地眯起眼,饱含深意地冷笑一声。
经纪人听他冷笑,心里一颤:“人家这么漂亮,你看了一点心思都没有就罢了,居然还冷笑,卫凌,我真的开始担心你了。”
这些年不知是从哪传起的,说卫凌曾被漂亮女人骗身骗情,所以越是漂亮的女人他就越是厌恶,久而久之,已经达到是个女的就敬而远之的地步了。
经纪人一直不信,因为卫凌对球馆的清洁阿姨就挺有礼貌。
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相信了。难道,他日后要走上那条路?经纪人咬着手指纠结。
卫凌对他的担心充耳不闻,继续往下翻,一条一条,他冷眼看着底下那些恶意揣测的言论,不为所动,退出,锁屏。
过了半晌,却有莫名的烦躁从胸腔里溢出来,他用力闭了闭眼,把手机甩给经纪人:“封个帖。”
方舟球馆,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方舟队的球员们却没有散去,每人都抱着自己的手机,正噼里啪啦地打字,面色激愤狰狞,彼此还不时小声交流着什么。
就连刚融入他们的沈躬自也是。
楚林喝了口水,走了过去,精致的下巴一扬:“你们在做什么?”
离她最近的林友谊吓了一跳,忙收回手机,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没什么。”
一旁的陈于维手指在屏幕上动得飞快,却和盘托出:“我们正在跟瞎眼网友大战三百回合。”
楚林顿时明白过来。
丁楠推了推陈于维,他们本来商量好了,不让教练知道那些网友说的话的。陈于维拍了拍脑袋:“我给忘了。”
不过既然楚林已经知道了,他们也就放开了。
“他们居然说咱们教练是花瓶,我呸,教练明明是美貌与实力并存。”
“我靠,居然还有阴谋论说教练是不正当上位的!”周末腾地站起,气得把袖子撸到肩膀上,“自己心思龌龊,还好意思说别人!”
他刚说完,附近的人都默默看向他:“那你就好意思?”
要知道,当初周末可就是凭借“指认”楚林与陈经理早就相识,在球队里第一拨挑起阴谋论的,还带跑了好几个原本相信楚林的。
周末气焰顿时全消,小鸡仔似的乖巧坐下:“这段经历就让它过去行不行?人生的岔路口难免会走错,我这不是早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边说他还边偷偷瞄向楚林,生怕她介意。
论坛里,他们十来个被打为“脑残粉”的球员还在乐此不疲地跟网友对线。
“沈公子你战斗力可以啊,骂人不带脏字,爽。”混了没几天,他们连沈躬自的外号都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哎,我消息怎么发不出去了?”
“不会被封号了吧?我也发不出去了。”
“不是,应该是帖子被删了。”
“我这个帖子也是,好像骂教练的帖子都被删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奇怪:“谁删的,论坛还会做这种好事?”
“反正不会是咱们公关部删的,咱们没钱。”
不管是谁删的,大家总算松了口气,他们还担心楚林看到帖子,心里不舒服。
不过楚林的心理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她早就看过网友的各种评价了,好的坏的,她都只是笑笑。
无关之人的评价,还伤不到她。
但她还是跟他们说了声谢谢,也是此刻,她突然觉得,当他们的教练好像还挺不错。
网络骂战结束,大家终于散去。
楚林跟他们一起出了球馆,分开的时候却注意到,周末他们四个没有与其他人一起,而是往馆外的方向走去。
她瞥了一眼,估计是出去买东西,没有在意。
“周末,咱们去参加那比赛,真的能行吗?”王边犹犹豫豫地问。
周末掏出一张传单:“都跟你们说过好几遍了,你瞧,这里写了,只要不是正式联盟球员,都可以参加。而且据我所知,很多发展联盟的球员都会参加的,咱们马上也是发展联盟的了,符合要求。”
黑金色的传单最上方,写的是“盛望杯街球大赛”几个大字。
丁健康苦笑一声:“你一说发展联盟的球员会去,我就有种咱们自甘堕落的感觉。”
“不过这比赛的奖金倒是很高啊,五个人分也能分好多。”王边接过周末手里的传单说。
“如果咱们能赢,拿到了奖金,周末就有钱还给教练了,还能凑出一笔医药费,以后不用这么辛苦打三份工了。”
周末拍拍他们的肩:“好兄弟,谢谢你们。”
“谢什么。”
而林友谊早就被说服了,“刚好,如果真能分到奖金,我的那份就捐给队里吧,咱们经费太紧张了。”
丁康健跟王边也赞同。
“不过,咱们这才四个人,最低报名人数是五个,还差一个啊。”
周末小心地叠好传单,“放心吧,我找了陈于维,那小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过他平时不跟我们一道,我怕被教练看出来,所以让他一会儿再来找我们。”
话音刚落,他肩膀上就搭了个人,语气兴奋:“快,周末,我都等不及了,看小爷怎么在比赛里大杀四方,让他们见识一下运动员的实力。”
周末翻了个白眼:“出息。”说完却也加速跑向大门。
沈躬自同样没跟其他球员一道。受父亲所托,结束训练之后,他又去了趟医院。
只是这次,他发现卫凌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里面看到了敌意。
他没怎么在意,削了个苹果,笑说:“凌哥,我今天帮教练在网上骂了那些嘴不干净的网友,你看新闻了吧?教练被他们骂惨了,幸好有我们。”
他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也算是英雄救美了,教练很感动,还说谢谢我。我觉得胜利在望。”
被抢了功劳的卫凌目光沉沉:“沈躬自,难道你去方舟,不是为了打球,只是为了追人吗?”
他难得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叫他,沈躬自一愣。
随后他略显迷茫地回想了一番:“没错啊,凌哥,你不是知道的吗?你忘了吗?你当初还挺支持,说让我追到了带给你看的啊?”
卫凌:“……”
第20章
室内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卫凌磨了磨后槽牙,暗吐了一口气。
“凌哥?”沈躬自实在不解,“你怎么了?”
片刻后,卫凌手指敲了两下床沿,“我突然想起来,你爸这两年身体不好,昨天还跟我说,你总不服他管,叮嘱我多看着你点。”
“啊?”
他挑眉:“所以,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过来跟我汇报一下当天的训练成果,并且进行自我反思,以及提出下一阶段的目标。”
沈躬自消化了一下他的意思,桃花眼圆睁:“什么?有这必要吗凌哥?”
卫凌十指交叉,扬起下巴,凌厉的目光几乎让人无法直视:“难道你要永远原地踏步,永远保持现状?沈躬自,出征世锦赛的人员选拔离你不遥远了,但国家队不可能选一支降级球队的球员。”
沈躬自一愣,随后不情不愿地说:“那你也不至于看我这么严吧,而且在选拔之前,我觉得方舟肯定可以回到正式联盟的。只要你见过我们教练,你也会有信心的。”
说到这里,沈躬自两手搭着沙发靠背,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
卫凌看他脸上荡漾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顿了顿,别过眼,“我不做那种无谓的假设,我只把握现在,而现在的方舟队,只是一支降级球队。好了沈躬自,还有异议吗?”
沈躬自看他表情坚决,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面对卫凌确实要比沈焦更听话,他爸这叮嘱着实是找对了人。
于是撇了撇嘴,“行行行,我家老头子说得没错,你这人,整个世界只有篮球,自己喜欢不够,还压榨别人,老古板。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反思目标有什么好听的,你也不嫌烦。”
卫凌神情松了下来,单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也不是只能说反思和目标。”
“那还能说什么?”沈躬自摊了摊手。
卫凌挺直了背,不动声色:“比如,跟队友的相处。如果你未来的目标是做一支球队的领袖,就要从现在开始,学习如何与队友沟通。再比如……教练的水平,对你的态度,你的进展,等等。”
沈躬自轻抚下巴,若有所思:“方舟那帮人都单纯得很,还没我们校队勾心斗角的多,我早搞定了,有什么可说的。至于教练嘛,倒是可以讲讲。”
卫凌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楚林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每次训练结束,球队里就有一半人匆匆离场,瞬间就不见人影。
沈躬自那边还有大学生篮球联赛的比赛,时常请假也就算了,可连林友谊他们也时常迟到早退,诡异的是,跟陈于维私下的关系似乎也变好了。
而且时间一长,队里迟到早退的人越来越多。
她察觉有些不正常,找上了队里最乖的林友谊。
林友谊直挺着脖子,左顾右盼,支支吾吾,“教练,我们每天出去,是去,去医院看周末的妹妹。”
楚林眯眼,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表情,“今天训练结束,你们还要去是不是?”
“是,是啊。”
她突然歪头笑了,“好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周末的妹妹呢,今天带我一起过去吧。”
“……教练,这就不用了吧?”林友谊还想垂死挣扎。
“就这么定了。”楚林干脆地敲定,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去找了周末。
周末听完后,表情先是一懵,楚林笑吟吟:“怎么,你们这段时间不是去看你妹妹了吗?”
“额,是是啊。”周末摸了摸后脑勺,头皮发麻。
“嗯,他们几个大老爷们都能天天去,那带我一个,不为难吧?”
“不,不为难。”
“行,今天慢点走,等等我,可别训练一结束就冲出去。”楚林说得意味深长,转身。
“哦好。”周末笑得难看。
不出意外,下午的时候,她就看见小团体那几个人一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训练一结束,楚林抓起包就走到了周末身边,“等我换件衣服。”
周末的妹妹年纪不大,听他说才十岁,楚林买了些水果,“你妹妹住院多久了?”
周末目光柔和下来,“她这两年基本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楚林点点头,从货架顶层抽下一个大盒子。
周末连连摆手,“教练,你不用给她买东西。”
楚林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不懂礼数,去探病还两手空空?”
林友谊他们几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可谁让他们确实不是去探病的。
到了病房门口,楚林才想起来问:“周末,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哦,她叫周周,我爸妈没什么文化,起的名字都不怎么好听。”
“没有,挺好的,比周末好听。”她还担心会叫周一。
虽然病房门是敞开的,但楚林还是敲了两声门,与房内唯一的小女孩对视:“你好,周周小美人,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满眼惊艳地看向她,然后才看了一眼后头的哥哥,想到她的称呼,点点头,声音羞怯:“可以。”
病房是多人的,不过入住的不多,有帘子隔开。几个大个子进来后,空间顿时变得逼仄起来,其他病友也好奇地看着他们,尤其是楚林,收获了最多目光。
周周的护工见周末过来了,打了声招呼。
“哥哥,你们怎么今天都过来了?好久没见到林子哥哥、王边哥哥还有康健哥哥了。”女孩声音小小的,边说还边偷瞧楚林。
楚林在床边的小凳子坐下,只觉得他们不愧是兄妹俩,偷看人的样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末却连连朝周周使眼色,“周周你忘了吗?他们最近不是每天都来吗?”
周周闻言虽然迷惑,但还是顺着哥哥的话风:“哦哦,是啊。”
见周末还没有介绍的打算,楚林拿起一只苹果和水果刀,纤白细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眼神对上周周偷瞄的视线,大方扬唇:“我叫楚林,是你哥哥的篮球队教练。”
“对,快叫姐姐。”周末提醒。
周周大眼睛闪着:“楚楚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