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免费发放环保袋并收集五百个领取者的签名。
“这个听起来最轻松最简单了!就这个吧,我还可以借机要到我男神的签名!”
C选项忽然把大家点燃了。正当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一个清和的声音里格格不入的坚定打破了喧嚷——
“D——”木漪站起来,“我们还可以去小众地点植树,我知道一片森林,在花森镇郊外,这几年被伐木工砍掉好多树木,我们可以去植树。”
“你植树的速度能赶上锯齿?”
“而且植树太累了吧,我男神会在树上刻名字吗?”
“我们就想混个学分,至于那么累吗?还以为环保社就是打酱油,早知道不来了。”
“植树节都过了半年多了。”
小组作业事件里的那几个女生尤其反对,站起来围了木漪一圈,个个发表长篇大论反对她。社长有点着急了,拍板让大家安静,决定采用C选项。
这才安静下来。
木漪在一片寂静中慢慢说道:“可是,大家知不知道,环保社已经连续三年选择C选项了呀。”
社长不自在地咳嗽一下。
毕竟是校花发话,那样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乖乖坐在那里,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发表正直的意见,谁看了都不大好意思。尤其男生,都不怎么说话了,只摸摸鼻子左看右看。
那几个女生统一意见道:“这样吧,为了保证活动项目多样性,我们同时进行C选项和D选项,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进行自主选择,这样,社长没意见吧?没意见请选择C选项的人站到我们这边来喔!剩下的人去植树吧。”
半秒钟,木漪身后空了。
另外一边挤到摩肩接踵。开会结果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清早,木漪拉一个小推车等在校门口,小卡车到达后,她开始一件件地装载工具。
后面,一边整理卫衣帽子一边跑来的武笛气喘吁吁道:“我陪你吧。”
木漪笑了,摸摸她的脑袋,“武笛你真是热心肠,但是会有点辛苦哦。”
“没事,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女孩子去荒郊野岭的怎么行。”
“可我家就在荒郊野岭,我和奶奶一直住在那里,没有安全问题。”
正要去晨跑的炎火经过这里,停下来,话也没听清楚就走过来插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
武笛回头:“……”
木漪歪着头回忆了一下,“你也是环保社的社员吗?”
“曾经是!大一加入过。”
“好啊,植树很有意思的,就像是我们都领养了自己的树……先不说了,那就一起吧——陈……林……”
炎火低头,细看她用力回忆的样子,“……又不记得我了?这样吧,炎火比较难记,你拆成三个火字,以后叫我三火就行了。”
“好吧,三火。”
武笛都没听说过花森镇这个地方,来了才知道,这是很正常的——车程两小时才能抵达,一下车,只见茫茫树林横亘前方,一座拖拉机开到被砍伐成平地的小空坝上,“轰轰轰”地作业。旁边有建筑稀稀拉拉的居民区,看不见几个镇民的影子。
但抛开这些不论,前方,那片绿色的风景太美了。
武笛认不得那些瘦瘦高高的树,只知原来木漪居住的森林,颜色是那种很深很深的幽绿,不是甜美清新的绿,是神秘厚重而又甜美清新的绿。
一想到就是要种那样的树,武笛也像木漪那样打起精神来:“我们要种多少棵来着?”
“本来,如果全社团的人都来,每人五棵,应该是二百五十棵的。现在,我们就先栽二十棵吧。”木漪指了指小卡车上的树苗。
炎火环顾四周,“二百五?也没那么宽的土地吧。”
“是啊,我原本不知道有拖拉机来这里。”
几人开始行动起来。
工具只有一套,于是三人分工,木漪要挖坑,炎火直接抢过铲子,转手交给武笛,他则拿个簸箕填土,木漪负责帮他扶住树苗——这样,他们两个就跟在武笛后面帮忙填土,方便聊天。
武笛:“……”
拖拉机在那边轰隆隆。
三个人在这边静悄悄。
武笛一边挖坑,一边回想木漪过去的种种古怪举动:在阳台上种满绿植、宿舍内实行垃圾分类、储存淋浴冷水、溜去男厕所关水龙头、所有生活用品都使用国际环保大牌……
原来答案都在脚下的坑中。
“木漪一直都是环保主义者吗?”
——武笛忽然回头插话,炎火马上面无表情道:“诶诶,注意一下,要挖到五十厘米。”
“嗯,从小就是。”
武笛不搭理他,暂停动作,继续对木漪说:“那不是很难吗?看你们环保社的现状就知道,根本没有人真的想保护地球。知行合一是件多么难的事,每个人都想着温暖善良,每个人都愿意拯救地球,付诸行动的有几个人。”
木漪轻笑,反问:“你不是也想用拳头拯救世界?”
“有时候我只能救一只猫咪。”
“是啊,维护世界和平是件太难的事,普通人连维持小小内心世界的平和都不容易,谈什么世界。不过哦,环保却是件简单的事,是日常生活中就可以坚持的好习惯。”
炎火坐下来休息,打开一瓶冰镇矿泉水大口喝,视线往上飘。风吹起白裙女孩海藻般的自然卷发,犹如树叶在风中荡出优美的弧度。半晌,他问:“那到底一开始是为什么想保护地球?”
木漪拿起水壶,先湿土,“因为地球是足够伟大的,它永远在承重,不仅承载我们的建筑物、森林、交通道路、人类,还承载几十亿人每天的步伐、压力、心事。它太累了。”
武笛也坐下来,“哈哈,这么说,如果想让它轻松一点,人类都放松心态就可以了,也不用放慢生活节奏。”
“放松心态就会放慢步骤呀。”
在这静谧时刻,不远处,停歇不久的“轰轰”声再次响起——轰轰轰轰,突突突突,哐,哐哐哐。三人一齐看过去。
从森林视角往拖拉机那边看,只见一望无际的平野上,一架大型机器在混凝土上面碾来压去。拖拉机看起来也特别孤单,被远远的一片寂静森林和三个人类注视。
第16章 花森镇(副CP)
几人去查原委,才得知这里早被开发商看中,即将打造一个5A级风景区——以人造生态为噱头的欢乐城,集温泉、森林氧吧、湖上游乐园等等元素为一体,门票两百元起步,建筑风格参照深圳华侨城、佛山美的鹭湖森林度假区等人造度假地,娱乐项目人流量对标世界之窗——业绩能冲刺迪士尼自然是最好。
开发商的红色横幅极其醒目,挂在空荡荡的水泥地上空,以备进行更大量的招商引资。
镇长和相关工程负责人一起上门做思想工作,劝木漪家尽快搬走。
“拜托拜托,只剩你这一家了,其他人拖拖拉拉还是同意了,当然,谁都不想搬迁,但我们钱给到这种地步,总不能不给钱面子。再说,搬去城里面不好吗?生活基础设施完善,多少人想在广州买房买不到……”
三人盯着负责人。
镇长把负责人往后拉一点,瞥一眼木漪,对负责人附耳道:“等等,换个切入角度,她家不缺钱,虽说父亲早逝单亲长大,但她妈在美国再婚,第二任丈夫开上市公司的……你别看这栋老木屋不算大,但维修贵啊……当年做整体修缮装潢花了三百万,都是她妈妈打款给她的。”
武笛和炎火虎躯一震。
负责人马上转变脸色,对木漪笑嘻嘻道:“小妹妹,我知道,你对家的感情很深,这样吧,你要不要考虑改造木屋为民宿?这样你还可以边住边赚钱,到时候交部分租金给我们就是……”
武笛一听,迅速撩起袖子,抬拳,一脚退后,“意思是,房子是她的,地却是你们的?”
负责人瞥一眼武笛那架势,还以为是装模作样吓唬他,偏大声说:“说什么话呢,土地都是国家的,我们个人只是合理运用社会资金开发而已,我们也要交税的好吗?”
“又没有答应卖给你,就想交税,真以为这里能拆迁?”
负责人翻个白眼,再转向木漪,“反正你们家已经签字同意了,全镇都搬走去住赔偿房,你总不愿意做钉子户吧。况且你也做不了钉子户呀。”
木漪扭头,“奶奶,怎么回事?”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轮椅上的老太太,摇摇头表示否认,却不在语言上否认。
木漪懂了:“你们逼老人?”
“没有威逼,小妹妹,你不要乱说,我们只是利诱。看你房子不错,你知道我们出价赔偿多少钱吗……”
“我不要钱,我要解约。”
负责人倒吸一口气,“解约要赔偿巨额违约金的,因为工程已经初步启动了。我真的建议你们留下来建民宿,你不想住在景区里吗?多好。”
“我不想。”
武笛微笑一下,简单活动筋骨,“听到了?你们把协议撕了,走吧。”
“不可能,我的任务……”
“擅闯民居,是吗?”
话音刚落,负责人不知怎么的,自己身体翻转了半圈,膝盖一曲,右肩被撇得生疼,“嘶——啊!啊、啊,救命!”
武力是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的,此前武笛不知道。
这一天,仍以妥协收尾。
老人家腿上的风湿病最近更加严重,叔叔家在搬去深圳的同时决定带上奶奶一起去,顺便治腿。于是武笛和炎火就陪木漪一起把老太太送去叔叔家了,至于房子,一周内木漪就得搬完。
木漪送奶奶到了叔叔家,望着奶奶满是皱纹的脸,心中忽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担忧。
“奶奶,寒假我就去看你。”
“好,小木,你就在学校里安心练花滑,过得开心就好。不要怨奶奶签字,我深知,你独自留在那样商业化的地方也过不下去……”
闹剧就这样收场,新种的二十棵树苗格格不入地立在工地不远处。
木漪回学校后仍是心不在焉的,坐在食堂里根本吃不下饭。
武笛拿“浪费食材是对地球的伤害”来逼她,她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云吞,僵硬地咀嚼着,目光冰冷,声音仍然柔柔的:“他们这样做,最终是会受到森林的惩罚的。”
——看得出来,森林是木漪的底线。一个人温柔的人偶尔也会说出一两句阴森森的话。
武笛拍拍她的背,“你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他们开发那片土地,也许给森林带来了另一种保护,至少,可以阻止砍伐。”
“这样的说法不成立。伐木工是千年前就有的,但景区开发商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物种……”
“物种……”武笛接不下去。
对面,炎火撇撇嘴,懒靠着座椅背,想了想再轻声说:“其实,你想过吗?在旅游行业开发得如此成熟的今天,即便没有开发商的介入,这片漂亮的森林,也可能因为别的商人而灭亡。”
木漪不说话。
到了周末,木漪该回花森镇搬家了,武笛当天却不在学校,出现在木漪面前的是炎火。
武笛在电话那头说:“抱歉啊木漪,我都忘记这周末要去电台直播,我叫三火来帮你搬家了。哦对了,带上手机,如果三火又对你说什么奇奇怪怪的骚扰话,马上打电话给我喔,我来骂他。”
旁边,听见通话内容的炎火马上给武笛私发一条消息:“喂,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不帮我追人?”
“我是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但我一般情况下都帮女孩子。”
这是木漪和炎火在学校的第四次碰面,她总算记得他了,虽然没记住全名,但努力回忆后能喊出“三火”已经很难得。炎火兴冲冲地启动油门,开着租来的小皮卡带她回镇上了。
不得不说,资金雄厚的开发商动作就是快,没几天,水泥地已扩展到半个飞机场那么大,简直不知找了多少工人日以继夜地修筑。
几人种的树苗还安全地待在隐蔽区,不曾被打扰。
车经过树苗附近,炎火瞄木漪一眼,试探道:“栽一棵树,等于领养一棵树;领养一棵树,就是领养一片森林。我们都在树上刻了名字,代表我们都拥有各自的森林。对吧,这种森林是谁也夺不走的。”
“是这样的。”
木漪是极度贯彻“断舍离”的人,于是搬家比想象中轻松很多,屋内从装潢到家居都是极简风,没什么杂七杂八的物品,当天就搬完了。小鹿早就给国家照顾,也不用担心了。
上车回城前,木漪站住,回头,看向远处遥遥牵过来的高压线,散发铜臭味、一米又一米地碾压而来,天空被黑线织的网盖满,令人感觉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
木漪望着那样的天空,低声喃喃一句:“被电线切割过的天空下我们一无所有。”
第17章 霸凌
“喵。”
阿灰吃完,眼巴巴望着武笛。
武笛又倒一点猫粮,这时倚在一旁的阿植说:“你看它都肥了一圈,再喂小心撑傻。”
但阿灰仍眼巴巴望着武笛,拼命想缩到她的怀里来。武笛这才注意到它的爪子处有红色斑点,像是液体凝固后的痕迹。
武笛有点担心,将阿灰带去另一处灌木丛,嘱咐它夜间不要出来。
但阿灰还不想告别,屡屡从灌木间探出头来。灰色的头圆滚滚,好像大朵蒲公英在轻晃。
晚归途中,武笛一边想着怎样安置阿灰的事,一边随正植沿着江岸走到路边去打车,同行时,正植好像总在欲言又止的割裂边缘说话:“其实……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讲,不过,不是非要讲。其实,阿笛——”
武笛甩过头来,止步。一般阿植忽然转换粤语,并且语气低沉,称她“阿笛”,就是气氛比较严肃的时候了。她紧紧盯着他,“……咩事(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