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华立马大声的解围:“你们接着吃饭,别听他乱说,他开玩笑的。”
这一切李云舒都看在眼里。
回家的路上,李云舒悄悄问任安容,赵斯延为什么整个高一都没有回来上学。
李云舒平常并不关注同学之间的八卦,很少会主动了解谁的隐私,可是任安容不一样,她自己比较佛系,对于成绩这种事情来说,她从来都没有要求自己考年级前十,不过年级前三十肯定是要保持的。
因此,任安容多出很多时间潇洒,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还有谁是谁非,大大小小的八卦她一个都没有落下。
李云舒和任安容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家奶茶店。
两人点好奶茶后,就安静的坐了下来。
“舒舒,你不知道,赵斯延的爸爸和我们校长之前是很要好的朋友,不然你以为像他整个高一都没有来上学的学生,为什么二班还会留下他的名字。”
她揉了揉自己冻得发僵的脸庞,继续道:“赵斯延当年是以全市第二名的中考成绩考进我们高中的,他原本就是在一班读书的好料子,可是听说,他爸爸长期在家殴打他妈妈,而且更离谱的是,他爸爸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回家,那些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会和他爸爸联手一起打他的妈妈,之前他妈妈推倒过一个上门的小三,结果那个小三当场摔倒,身下流了一大滩血,怀着的小孩没了,结果没能奉子成婚挤走他妈妈的位置,恨不能阴魂不散,天天到他家缠着他妈妈不放。”
李云舒感觉她的心有些痛,心想:“梁阿姨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她经历这些。”
任安容继续道:“赵斯延原本是想考完中考之后就远离家庭的,可是他没办法继续容忍妈妈在家里挨打。”
李云舒深吸了一口气,瞳孔放大,肩膀微微颤抖,听到这里,她早就红了眼眶。
原来在自己看来如此幸福的一家人,早年竟然吃过这么多苦,她立马道:“所以他为了不让自己妈妈继续被欺负,在家陪伴了他妈妈一年?”
明明是自己朝夕相处的邻居,现在还要从别人口中才能清楚的了解,李云舒感觉这一刻,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
“不,他没有继续留在家里,他带着他妈妈远离了那个家。”任安容说着说着,半晌后才反应道:“舒舒,我看你和他这么熟,以为这些你早就知道。”
李云舒感觉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原来和和气气的梁阿姨早年有如此不幸福的婚姻,原来她吃过这么多苦。
看着嘻嘻哈哈,成天没个正形,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少年,原来内心藏着这么多心事。
难怪校长会亲自把主任请回席位,亲自上主席台给赵斯延颁发最佳进步奖,校长看着赵斯延那深沉的眼神,李云舒现在都记得。
李云舒突然回忆起,在很早之前,她在家里的小院子,听见隔壁有两个女人撕扯打骂的声音,她知道,有一个是梁阿姨的声音,那另外一个,一定就是任安容所提到的小三了。
赵斯延现在带着妈妈搬到了她们家隔壁,甘愿躲在这么一个落魄的小巷子,一定是彻底怕了那疯女人。
这说明,目前他们的家,不是搬离的第一次,更何况那女人还上门来找过梁阿姨,也就意味着,目前的家已经被发现了,这次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搬家。
和善温柔的梁阿姨和现在生着闷气的赵斯延,最后还是会搬离现在的家,他们最后还是会离开的。
她无意间想象到赵斯延落魄的模样,内心翻起一阵不忍。
天色渐渐暗淡,有几颗星辰在空中特别耀眼,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斑。
赵斯延从酒店回到家之后,整个人看上去戾气特别重。
他不明白,为什么又被人提起四处搬家,忙忙碌碌,东躲西藏的一年,他原本肆意阳光的高一,彻彻底底埋没在父母一辈的哀愁中。
他不想再回忆起来。
特别是赵世君这个人,这个不配做他父亲的父亲。
他皱起眉头,一脸愤怒的模样,握起青筋直蹦的拳头,狠狠砸向墙壁。
这个时候,梁婉华进来了,她并没有因为儿子不正常的情绪而大惊失色,看上去非常镇定自若。
她轻轻在赵斯延身旁坐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的笑道:“儿子,怎么了?妈妈看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赵斯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儿子,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你这个样子了,妈妈相信,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有自己的情绪,妈妈都可以理解。如果你不高兴,可以和妈妈分享,妈妈永远都是你最亲近的人,不要把一切都憋在心里,好吗?”
赵斯延看着她,眼眶通红,把手指掰得一阵响,紧抿着双唇,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梁婉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站起来,正想离开让他独自静静的时候,赵斯延拉住了她的手,语气有些低沉的问道:“妈,你后悔嫁给我爸吗?”
梁婉华听到这句话后,僵在原地,仿佛灵魂瞬间被抽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仰望着窗外的天空,半晌后叹了口气,扶着扶手,慢慢的下了楼梯,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魂不守舍。
赵斯延又大声喊道:“妈!”
楼梯间偌大而空旷,声音余音绕梁。
“住口!以后别再我面前提他!”
看来,是伤到极致了。
云周一中很快就要开办校园艺术节了,一班在上声乐课的时候,声乐老师让全班同学合唱一首歌,她来来回回绕着大家走了好几圈,挑选了一些唱功了得的同学出来,作为艺术节表演大合唱的主力军。
最后,她把挑选出来的同学一一安排好站位,赵斯延一回头,就发现李云舒站在自己的旁边。
李云舒也正好看着他。
两个人立马移开视线。
赵斯延感觉有些尴尬,以前想和李云舒接近还要靠自己主动,现在反而和人家冷战起来,倒是天天都有机会挨在一起。
声乐老师看着整齐的队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站位不会再做出调整了。
很快,她要求这部分同学放学后在活动室留下来,进行深入的训练。
活动室里,声乐老师开始带领选出来的这部分同学练习大合唱。
刚开始唱的时候,整个团队跑调的也有,忘词的也有,还有同学故意捣蛋。
声乐老师一度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选出这群人的。
她后来又努力带了几遍,并用“练不好就别回家”做借口,一班这群“口技者”终于逐渐唱的好了起来。
至少声音整齐多了,接下来就是合唱中的动作部分。
声乐老师要求他们相互之间手牵着手,跟随音乐一起整齐的摇摆。
赵斯延听到后,倒抽着冷气,身体突然僵直,脸瞬间发白,表情仿佛凝固住了。
他心想:“要老子像个憨批一样摇起来就算了,竟然还要牵手?”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李云舒,内心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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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可爱们可以点个收藏。
第30章 稚始
不知不觉,赵斯延和李云舒已经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赵斯延原本是想着,他要冷心冷肺的在李云舒面前摆烂,以此证明自己对她的好没那么廉价。
他并不是李云舒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的人,他对李云舒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别人不轻易得到的一份感情。
赵斯延某天有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倘若他一直都对李云舒百依百顺,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她并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也在,显得他碍手碍脚的时候他更在,并且眼里还容不下任何人,只顾着李云舒一个人,长期这样下去,想必李云舒那个木头脑袋照旧也不会明白自己对她究竟有怎样一份感情。
他对她的好并不是邻居之间心心相惜的照拂,而是想彼此规划,彼此牵绊的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那并不同属于梁婉华与吴素怀,也不像巷口的王婶和门口卖包子的陈大爷,那份好不是邻里之间通过一份温菜或老家多带回来的特产互赠而传递的。
他把对李云舒建立的感情牢牢的划分在“我独一无二的爱人”上。
所以,他们这次的冷战,并没有那么容易和好。
并且争取和好的主动方,在于李云舒,而非一直主动的赵斯延。
伴奏在耳边回荡,赵斯延一下子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视线一直牢牢定格在李云舒身上。
“赵斯延?赵斯延!你还在看哪呢?全体停下!”
随着声乐老师的指令,环绕着整个活动室的歌声一瞬间消失了,声乐老师踩着恨天高“哒哒哒”的走向赵斯延,眉毛跋扈的向两侧横斜而上,倒像是刚纹完没多久的眉毛,还没来得及掉痂,依旧发黑得厉害。
赵斯延心道:“完了,要挨批了。”
果然——
“赵斯延同学,你是不是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光顾着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吧?大家都在跟着伴奏唱的时候,你问问你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神游天外?”
他问了问自己,得出一个不那么令他痛快的答案——他在悄悄的看李云舒。
而且是看得很入迷的那种,仿佛整个人的魂都要被她吸过去了。
李云舒虽然全程唱得很认真,但是赵斯延的视线太过灼热,她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身旁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声乐老师“嗐”了一声,又重新回到讲台,把伴奏放上,大声的说:“因为赵斯延同学,全体再留十分钟。”
稀稀拉拉的训练过后,当他们背上书包走出教学楼,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的空气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往常在夏天这个时候,天色倒并不暗,骑着自行车在小道上,还能看到金黄色的余晖,有文采的同学恨不能就地吟诗一首。
而现在是寒冬腊月时节,有文采的不会唱歌,老早被声乐老师pass掉过后就回家烤着大火炉了,窗外是雪花飘零的夜景。
李云舒和任安容道别过后,独自一人骑车开向一条漆黑的小路。
她不知不觉想起,曾几何时,也是这个时候,赵斯延担心她一个人放学不安全,怕她出意外,还是特地和那群狗友提早道了别,专程和自己一同放学回到家的。
而现在,估计那个大男孩还生着闷气,怪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待见他呢。
云周市的冬天,不只有低到令人惊心动魄的气温,这个磨灭人的温度里,还包含了刮大风和下大雪,简直把恶劣天气累积了个便。
骑车回家的路上,街道上刮了好大一阵风,李云舒的刘海被吹得纷纷扬扬,风好像喧嚣完了以后,暗自安了个好心,立马停了下来,只见李云舒的脸被刮得通红。
她拱了拱身体,宽厚的衣服瞬间多了些位置出来,她把袖子挪下来了些,好挡着手腕,让衣袖的位置不进风。
不知具体是哪天,李云舒的手多了一个通红的小冻疮。
只要这个磨人的小冻疮一开始痒,或者有逐渐长大的趋势,李云舒就会用指甲掐它,妄想把它扼杀在摇篮里,还可以利用痛感止痒,每每这个时候,冻疮上就会有李云舒用指甲盖按出来的“十字架”。
悠悠的路灯照亮了眼前一小段路,等即将走出路灯照射的光圈后,光明逐渐暗淡,又将迎来下一盏路灯的照耀。
灯泡发出的光很明亮,但并不足以让李云舒看清,身后有一抹一直陪伴着她的身影。
她走他也走。
她停下车等红绿灯,他也跟着停车。
他一直保持着李云舒骑自行车的速度,不急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天黑了,不安全。
虽然是冷战着,但又怎么放心让她独自一人走这么漫长又漆黑的路呢。
回到家后,吴素怀立马就掀开锅盖喊吃饭,李辉在一旁拿小碗盛从乡下带回来的外婆菜,一边认真又严肃的对李云舒说:“云舒,放学要早点回,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要及时告诉我和你妈妈。”
李逸最近忙着应对接下来的中考,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过依旧不影响这个少年挺拔的身形,随着年纪渐增,脸蛋也愈加俊秀。他身边有很多同龄人都对名牌鞋子名牌衣服有很大的痴迷,他却一直安安分分,不吵也不闹,只是努力的把学习搞好,并且一有空就会在姐姐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李逸一看见李云舒回来,立马把插头拔掉,把提前就充好了电的暖水袋强硬的按在她手上:“姐姐拿着,不然你的手上又要多好几个冻疮了。”
李云舒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他的黑眼圈有点心疼:“小逸,别熬夜熬太晚,有不会的题目记得拿来问我。”
今天大抵也是冷透了,街市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李辉和吴素怀两人收摊都收的早,因此这顿晚饭,他们两人做得很用心,并不像往常闹日子的时候一般潦草简单。
吴素怀用鸡汤煲打了个边炉,李辉洗涮好小白菜,切了小半边冬瓜,又准备了好几碟肉丸,一家人就着冒热烟的菜吃得愉快。
深夜,李云舒看了会微信消息。
她看到赵斯延改了微信状态,从之前的“看电影”换成“学习”,又从保持了不久的“学习”换成了现在的“摆烂”。
因为早些时候,赵斯延天天在微信上问李云舒不会的题,因此李云舒很早就把赵斯延安置在“置顶”的位置。
她不受控制的点开了与赵斯延的聊天框,浏览起以前的聊天记录。
【今天的作业发我一下,谢啦。】
【明天什么课?我忘记看课程表了救命……】【学霸,这道题求解。】
【知心姐姐,我今天把妈妈惹不高兴了,你说怎么办才好?要不我现在就上街给她搞条钻石项链回来哄她?】李云舒翻着聊天记录,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冥冥中她又想到了温婉的梁阿姨,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有着如此不幸的婚姻,有着一个如同畜生的丈夫。转而李云舒又想到,那个畜生也是赵斯延的爸爸,她的内心又开始心酸了起来。
曾经她亲眼看着翱翔于骄阳烈日的少年,口口声声说想退学的小痞子,一下踊跃年纪第十名的学霸,在自己面前没心没肺却又事事周到的大男孩,小的时候到底吃过多少苦,这个她不知道,不过她能从赵斯延绚烂却又缺少某种生机,无畏却又蕴含着软肋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些依稀的影子。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定格在两个星期以前,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不仅是在微信上,连在家门口碰面,在学校里探讨生活和学习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都像是陌生人。
她叹息了一口气,鼻子有些泛红,在定睛一看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手欠,碰到了赵斯延头戴白色棒球帽,在深蓝海边拍的一张自|拍做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