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延跑过来扯开郑秋烟,把母亲揽进自己的怀里。
梁婉华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却是对郑秋烟咒骂道:“我早知道你羡慕我嫁得好,我一有空就订机票陪你到处旅游,陪你逛街,知道你积蓄不多,就主动花钱买你喜欢的让你高兴,每逢过年过节,就带你一块喝早茶,你倒好,偏偏我对你的好什么都没看上,却偏偏看中了我那禽兽不如的丈夫。”
郑秋烟摔在地上,砸倒了身旁的一盆芦荟,她灰头土脸的叫骂:“你口口声声说惦记着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给我订的机票,你喊我去喝的早茶,你给我买的贵东西,你逛街为我买的首饰,在我那个小厂,一辈子都用不上,一辈子都挤不出半点时间!”
赵斯延忍着恶心,冷冷道:“那是你的生活,你活该。”
郑秋烟脸色凄惨,阴冷的讪笑了两声:“可是我怀了你爸的孩子!我原本是可以挤走你的妈妈,成功嫁入赵家过上富贵的生活!都是你的妈妈害死了我的孩子!”
那一日,梁婉华接小赵斯延放学回家,谁知一进门就看见丈夫和郑秋烟两人在屋里衣不蔽体的厮混,她立马捂上儿子的眼睛,忍下委屈,带他回了房间,然后出来与郑秋烟叫骂,几番争执后,郑秋烟被梁婉华推倒在地上,身下出了一大滩血。
赵斯延冥冥中回想起来,那是自己妈妈第一次主动为她的婚姻而站出来,为她与赵世君的夫妻之名而勇敢的站出来叫嚣,换来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急救电话。
他记得,那一次妈妈被爸爸殴打了好久好久。
他的房间门被爸爸锁上了,没办法出来保护妈妈,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被窝里哭。
赵斯延不欲与郑秋烟多说,妈妈已经在他怀里哭得不成样子了。
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哭些什么。
为了自己不堪的婚姻而哭。
为了自己错付了整个青春的姐妹而哭。
为了自己迷茫无措的后半生而哭。
他直接把郑秋烟赶出了门,正要关上门时,他无意间瞥见了李云舒,她正推着自行车想要进家门,可是目光却落在赵斯延的家。
他看了看自家的小院,被踹出裂痕的铁门,摔倒的芦荟盆栽,撞倒的没长多高的琴叶榕,在地上抱腿痛哭的妈妈。
他瞬间反应过来些什么,立马用力的关上门,带妈妈回到房子里,门口依旧传来不停的谩骂。
李云舒推着自行车回到了小院。
她不知道赵斯延家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今天在教师办公室听到老师说的,赵斯延总是不把心放在学习上,并且当初的退学,可能都与现下的情景有关。
赵斯延把妈妈安顿好,轻轻拍着她的背把人哄睡着后,落寞的回到自己房间。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李云舒发了个消息。
——在吗?
他原本以为要等上很久才能收到李云舒的回复,毕竟人家是学霸,要认真学习赶作业的。
谁知手机很快就响了一声。
——在,怎么了。
赵斯延动了动手指。
——我妈睡着了,不方便在家做饭。
他怕吵到妈妈休息。
赵斯延又发了一个消息过去。
——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去上次那家面馆吃?
李云舒很快就回了消息。
——好,不过要等等,大概七点半在门口可以吗?
赵斯延立马回复。
——好,那我准时在你家门口等你。
李云舒笑了笑。
——嗯嗯,在谁家门口都一样。
毕竟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发完这句话后,她立马从衣柜找出一条新的内|裤和黑色长裤。
今天是她来例假的第一天,量有点多,如果不是任安容小声提醒了她,她都不知道校服裤早就见红了。
换好后,她把弄脏了的校服裤包好,放在自己的盆子里用清水泡好,等今晚回来洗。
她很快就收拾好,在家门口与赵斯延碰面。
赵斯延带了个白色棒球帽,除去校服,换了自己的衣服,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年轻帅气。
李云舒轻声问:“走路还是骑车?骑车要快点。”
赵斯延笑说:“怎么?大学霸还着急回家写作业呢?要不把作业带出来写怎么样?”
李云舒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我是怕太晚回家不安全。”
赵斯延拍了拍自己胸膛:“有我在,怕什么?要不我送你一张我的画像给你贴家门,夜里防脏东西。”
李云舒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赵斯延还可以自黑到这个份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上次那家叫松桥折月的面馆。
经理恭恭敬敬的拿着菜单迎上来,赵斯延刚想说订个包厢,谁知李云舒在他身旁认真的看着他。
“赵斯延,我们就坐在一楼吃吧,人多也热闹。”
她其实看得出来,赵斯延出门的时候心情不太好,即使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希望周围可以人声鼎沸,多少让赵斯延感觉不那么难受,这也是她今天同意和赵斯延出门的原因。
在一张桌子坐下后,或许是由于赵斯延的身份关系,他们比旁桌很多客人都快要吃上面,后来赵斯延不忘特地打包了一份。
李云舒知道,那是他特地准备给妈妈带回去的。
两人早就饥肠辘辘,端着面就大吃起来。
李云舒把面上的酸豆角,萝卜干等一些酸辣小料都挑了出来,赵斯延很早就发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吃完后,赵斯延真的拿着单子到结账台去结账了,可没像上次一样,大老爷似的直接对服务员喝道:“这店股份是我家的,走了!”
李云舒原本还好好的坐在原位等着赵斯延回来,突然,她感觉小腹一阵剧痛,好像有无数蝎子用尾巴尖戳她的肚子,她疼的一张灵巧的脸都扭曲了起来,直接就趴在桌子上。
赵斯延埋完单回来,发现李云舒早就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
他以为李云舒吃撑了,趴在座位上歇会儿。
他伸手拉她,她不起,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李云舒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低下头,把李云舒的头发撩开,就看见李云舒惨白的脸,他柔声问:“李云舒,你这是怎么了?”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年少的他第一次付出温柔。
李云舒艰难的抬起头,她用力拉了拉赵斯延,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用很小声的声音对他说:“我来例假了,肚子好疼。”
说完,有一滴晶莹的眼泪从李云舒通红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李云舒离他靠得很近,说话时,一抹少女的热气传到他的耳朵,他的身体不禁一抖,脸倏地红了,甚至比李云舒红得还厉害。
他最后选择背起李云舒,可是李云舒还是不愿意起身,她肚子疼,身子没力气,她又想把赵斯延拉到自己面前。
赵斯延的脸本就红得厉害,这下才不愿意让李云舒发现,说什么都不愿意在靠她那么近。
他猜是李云舒的裤子弄脏了,不好意思站起来。
于是他俯身弯下腰,让李云舒低着头也能看得到自己,他指了指自己的黑色夹克:“这件可以吗?”
半晌,李云舒的眼睛像小鹿一般眨了眨,她轻轻“嗯”了一声。
赵斯延像是收到什么指令一样,立马把穿在身上的夹克脱了下来,稳当当的绑在李云舒腰间,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她裤子那一块地方。临走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特地让服务员把李云舒坐过的椅子搬开,还顺口对服务员说了句:“麻烦了。”
经理隔着老远瞪大了眼睛,老板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
离松桥折月不远,就是中央公园。
他带李云舒去医院的路上,颠了颠身后的李云舒,笑道:“李云舒,上次在这个地方也是我背着你走,那次你可真是不情不愿,这次呢?”
李云舒疼的没有任何一点力气了,可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上来一股劲,直接朝赵斯延的胳膊掐了过去。
“趁人之危,哼!这次我也不情不愿!”李云舒在赵斯延背上使起了小脾气。
赵斯延笑笑:“那我放你下来自己走?”
李云舒听他这么说后,立马夹紧他的腰,生怕赵斯延真把自己放下来。
李云舒的腿又细又长,赵斯延感受到她的腿在自己身上游移后,脸红得更厉害了。
“李云舒,你可真磨人。”
没人听出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第11章 稚始
转眼已经入秋了,夜晚的风最是宜人,饭后出来散步的人多了起来,赵斯延背着李云舒,穿过闲散的人海,只有他快步的走着,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赵斯延给李云舒挂了加急号,带她去输液,医生过来给李云舒检查了一下身体,说她体寒,来例假很容易引起身体不适,平常要多加锻炼。
李云舒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侧躺着,把身体缩成一团。
赵斯延给她递来一杯温水:“喝点水再睡。”
李云舒疼得没有力气起身,只能任由着赵斯延给自己喂水。
喝完以后,她重新躺回床上,赵斯延给她盖好了被子。
点滴很快就打完了,医生又给李云舒开了一些药,两人才离开医院。
走到医院门口时,赵斯延轻声问:“你走得动吗?还需要我背你吗?”
李云舒摇了摇头,半晌,她和赵斯延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赵斯延笑道:“没关系,为你效劳,我很乐意。”
李云舒悠悠的朝他白了一眼,唇角却是在笑。
夜晚的星空灿烂,凉风吹散人们白日的浮躁与忧愁,月色洒落大地,打在沙沙的树丛中,萤火虫顶着发光的屁|股蛋飞了出来。
他们沿着中央公园的河堤走,河风带来阵阵桂花的清香。
赵斯延突然问:“李云舒,你想我考进一班吗?”
想了想,的确是快到期中考了呢。
李云舒没有一丝犹豫的说:“希望啊,毕竟一班的学习氛围是最好的。”
她转头,看见赵斯延皱着眉头,好像在说,这明显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赵斯延顿了顿,换了个方式,直接道:“我的意思是,我进一班的话,你会开心吗?你想不想和我做同学?”
李云舒看着他,眼睛水灵灵的,她突然间笑了:“和你认识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你也挺热心肠的,虽然爱欺负人,但是也会帮助别人,也很有义气,如果和你一起做同学的话,应该会很有意思。”
李云舒的言外之意是,她挺希望的。
赵斯延立马说道:“那老子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考试,我也想自己能够进一班。”他有足够的自信。
云周一中的学生基本上都不差,除了像李云舒这类型的学霸,几乎没有谁能有底气认为,只要认真学就能分到一班。
因为进一班的确很难。
赵斯延随手折下一小截桂花干别在李云舒的耳边,上面的桂花很香,李云舒有些不高兴:“你干嘛,这花开得正好。”
赵斯延眉眼弯弯:“只要是为了装饰你,我想,花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着,她们已经快到家了,在路过李云舒兼职的家庭超市时,梅姐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给了她两瓶牛奶。
她着实是喜欢这个姑娘。
人长得漂亮,乖巧,有想法,有礼貌。
李云舒分了一瓶牛奶给赵斯延。
赵斯延拿着,只不过他一路上都没有开着喝,而是默默的揣进裤兜里。
这是李云舒给的,他不舍得。
李云舒快到家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是散开的,她好奇自己的发圈怎么又不见了。
直觉让她往赵斯延身上想。
果真,她看见赵斯延手上戴着今天在医院躺下前取下的发圈,那个发圈上有一个布朗熊的公仔。
她悄悄伸手捏住布朗熊,把发圈用力拉起,然后把手一松。
赵斯延立马“诶呦”一声。
接着李云舒把手伸了出去:“还我发圈!两条!”
赵斯延原本伸出手腕在吹,冷白的皮肤被布朗熊弹出了一片红,他听到李云舒这么说以后,立马把手藏在身后:“不还。”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的发圈?是不是我欠你什么?用别的还行不行?”
比如这次的诊疗费,自行车翻新的钱,比如今早上吃到的第一个健达奇趣蛋。
赵斯延的睫羽在昏暗的路灯下打下一片阴影,优美的下颌线显得他侧面看上去冷若冰霜,他看着李云舒,很认真的说:“李云舒,你不欠我什么。”
“你这件夹克看起来好贵,”她说:“可能已经脏了,我还不了你了,能到这也不算欠吗?”
赵斯延看着绑在李云舒腰间的黑色夹克,一瞬间真想魂穿过去,可惜不现实。
“你想怎么样?”赵斯延目光深沉的问道。
“我可以折现吗?或者你告诉我在哪里买,等我兼职发工资了,一定还你。”
半晌后,赵斯延笑了,他淡淡道:“李老师,把它当成我的学费吧。”
正当李云舒想说些什么,赵斯延打断了她,语调听上去十分认真:“我说过,我乐意为你效劳,钱不钱的问题,我拒绝讨论它。”
等两人到家门口时,已经十点多了,李云舒发现,赵斯延打包的那份面早就凉了。
她带赵斯延回了家,自己进厨房帮他把面条热好,让赵斯延在客厅坐着等一会儿。
这个时候,吴素怀和李辉已经上|床休息了,李逸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赵斯延乖巧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环顾四周,他发现,李云舒的家虽然不华丽,装修很普通,但是很整齐,卫生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有一家人生活的氛围。
他发现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相册,他忍不住上前去看,发现这是这一家人很早以前拍的照片。
他看见一个被父母搂在怀里的小女孩,那是儿时的李云舒。
只见李云舒绑着两条马尾辫,穿一身朴素但是干净的小裙子,五官灵巧,皮肤雪白,笑容灿烂,她牵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小的男孩,那估计是她的弟弟。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有人下楼的声响。
李逸从三楼的小房间跑下来,笑着和赵斯延打招呼。
他烧了一壶热水,给赵斯延泡了杯绿茶。
后面两人简单的在客厅坐着聊了聊,还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
李云舒端着热面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斯延和弟弟在客厅一副和气的样子。
赵斯延道过谢以后,提着面条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