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怎么想都觉得困惑,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了半天都没有理清头绪,最后苦恼地坐在那里抓头发。
而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跟人好好谈谈的时候,居然毫无预兆地犯起了牙疼。
一开始只是微弱的抽痛,压根引不起注意,到了第二天稍微严重一点,她捂着腮出来,恰好被男人看到。
“你的脸怎么回事?”他站在不远处,脚步动了动,像是要过来的意思。
可许知意这时候哪敢让他过来?赶紧摆手后退两步:“没什么,我就是这几天吃辣椒吃多了,有点上火,你赶紧去上班吧。”好几天没说过话,语气都变得干巴巴的了。
只是这副表情落在对方眼里,却以为她是不想搭腔。
犹豫再三,裴佑生只道:“有事最好还是去医院。”
这话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人一走,许知意就叹气,冷战真的是最伤人的一种吵架方式了,赌那一口气干什么呢,现在想搭话都尴尬。
此时的许知意明显是在计较面子的事,至于男人的叮嘱那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牙疼,拿点消炎药吃就好了。
这点疼痛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结果下午的时候,她又被工作上的事情耽搁,国内的一家平台看中了她的作品,提出了签约的要求,前两天已经把合同发了过来,她忙着拿快递,审核签字,然后再寄给漫画平台那边。
等从快递站那儿回来,附近的药店都已经关门了。
许知意腿酸得要命,懒得再到更远的地方了,想着吃完饭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说。
可第二天早上起来,许知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告诉她,镜子里那个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女人是谁?!
她一边露出崩溃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去碰自己的脸。
哎呦,疼……怎么会这么疼呢?
许知意简直要怀疑人生了,想想之前好像也有过那么几次牙疼的经历,但那也没像这次一样疼到人想撞墙呀!
当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想要掰开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发现压根张不开嘴巴!
还有什么比这还要悲惨的事情呢?
脸都没洗就急急忙忙下去买药,消炎止痛的全买了,可吃完之后效果甚微,一上午过去,依旧是肿胖的脸。
许知意险些被自己丑哭,这下好了,她是真的没脸出门了!
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男人从医院回来,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一边敷着毛巾一边愁眉苦脸的女人。
“怎么了?”他问。
话问完,就见窝在沙发角落里的人可怜兮兮地抬起脑袋瓜,含糊不清地张嘴说:“我牙疼……”
这个时候的许知意,已经彻底抛弃前嫌,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小女人的委屈跟抱怨。
裴佑生一愣,接着提脚到人跟前,屈膝点地的姿势,仰头滚动喉结:“我看看。”
许知意很听话地把冰毛巾拿了下来,露出明显肿胀的右脸,说:“我早上买了药,但吃完了一点用都没有,还是有点肿。”
有点肿?她这叫有点肿?
裴佑生看着对方粉嫩的面皮上鼓起的小包,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
再看看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药,更为火大。
昨天他是怎么跟她说的呢?最好去医院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裴佑生脸色阴沉,手指一抬:“张嘴我看看。”
他说话的表情,跟在医院里板着脸教训不听话的病人一模一样。
许知意这个时候不敢跟他较劲,乖乖忍着痛张大嘴。
都这么疼了,男人还说:“再张大一点。”
许知意疼得要死,说:“张不了了……疼。”
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这个时候娇弱,之前怎么不知道多注意一下呢?
想到女人几日来吃的那些垃圾食品和在他面前振振有词的模样,裴佑生就忍不住想让对方记个教训,但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又忍不住心软。
只能叹口气,抬手捏住人的下巴:“别动。”
说完,许知意就老老实实地不动,只留一双眼睛滴溜滴溜乱转。
裴佑生用另一只手开了手电,往人张大的嘴巴边缘探了过去,只那么一眼,就抽手说:“智齿冠周炎。”
“智齿冠周炎?那是什么?”许知意愣愣地询问,期待从男人嘴里说出不是很严重之类的话。
可面前的人只是冷冷淡淡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一字一句:“那是你这几天不规则饮食的代价,严重的话可能要做冠周龈瓣切除手术或者人为拔除智齿。”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专业名词,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许知意睁圆了眼睛:“不是,怎么就要手术了呢,我不过是上个火而已,吃过药就好了呀。”
她天真说完,男人就皱起眉头:“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
他肃着张脸,清冷的眼尾挑过来,看得人莫名心惊。
许知意立马摆手:“没有的事儿,可、可你不是神经外科的吗,也许看错了也说不定……”
说完,男人正色:“作为医生,我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给病人下诊断,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对病人冷冰冰也叫职业道德吗?
许知意气不过,正要鼓着腮跟人理论呢男人却已经挪开了步子,背影侧对的姿势:“你先在这儿继续敷着,我去给你拿止疼药,你拿的药不管用。”
话音落下没几秒,人就消失在了门外。
剩下许知意一个人愣在那儿,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一会儿臭着脸,一会儿又替她拿药,难道这人是有精神分裂?
没过半个小时,男人就匆匆拿了药回来,手里的塑料袋往跟前一扔,说了句“吃完赶紧睡”就没了下文。
许知意在人背后做了个鬼脸,吃完药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再怀疑这药到底管不管用,要是自己一晚上睡不着觉那可就惨了。
但神奇的是,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就开始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之后两天继续坚持吃药,清淡饮食,脸上的肿胀肉眼可见地慢慢消退,吃饭的时候嘴巴也能张开了。
等到完全好利索的时候,男人再次提起去医院的事:“你那颗智齿是个问题,以后可能会经常发炎或者感染,我约了院里的同事,也许他可以帮到你。”
男人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去做个检查。
要是换了两天前,许知意是绝对不会顺着他的,但这两天男人绝口不提拔牙的事,她也好的差不多了,想想,好像去一趟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到了医院,她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是颗阻生牙,位置不太好,但没什么大问题,拔了就好了。”戴着口罩的年轻医生平静说完,许知意的脸都白了。
她躺在仪器下面,一脸惶恐地歪着头:“医生,我不想拔牙。”
“不想拔?那你来干什么?”
“是他让我来的。”许知意指着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男人。
裴佑生没什么表情,只问:“你之前是不是也发作过?”
“是啊,之前加上这次,总共就发作了两次。”
话说完,给她做检查的那位就接上:“这种症状几乎每年都会发作,多的都要两三次,而且怀孕的时候几率更高,还不能自行用药,那时候的滋味可真是……”话说到这又拐了个弯儿笑眯眯说,“当然,我们是医生,只给病人建议,您如果能抗的话,也可以不用拔。”
他说得中肯,并不会让人反感,只是这样许知意反倒不淡定了。
一次就疼成这样,以后每年还要发作?
那得多折磨人啊?
想到这儿,许知意哆嗦了一下,只是心里还有些惴惴的,拿不定主意。
忽然,她扭头看向垂目看着窗外的男人,带着几分忐忑地问:“你觉得呢?我该不该拔啊?”
她下意识寻求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是裴佑生的回答有些冷淡:“看你自己,只是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的下一秒就别过了脸跟人打电话,仿佛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许知意看了眼这个,又看了眼那个,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泄了气:“好吧,那就拔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杜大夫:我们只给您提建议,能抗的话可以不用拔。
裴佑生:看你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许知意:我怎么觉得被忽悠了呢?
第10章
对于拔牙这种事,许知意是没有太大心理负担的,毕竟她小时候也经历过这种场面,印象里打了麻药之后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就结束了,也没有多少关于疼痛的记忆。
以至于做完各项检查躺在牙椅上的时候表情都是气定神闲的。
但等到真的开始进行手术,她想跑都晚了。
嘴巴被迫张大,打麻药的时候表情微微扭曲,之所以没叫出声大概是因为一身白大褂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
他都这么闲的吗?
许知意很想用意念赶对方走,结果下一秒就看见医生手里的超声骨刀怼了过来。
许知意:“你啊啊啊……”
她嘴巴张着,不方便说话,杜医生却像是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说:“放心,不疼,在这方面,我可比裴医生专业。”
许知意翻白眼:“……”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事实是,手术过程虽然不疼,但牙齿跟金属器械摩擦的声音就足够让她晚上做噩梦的了,更别提还有那满嘴的血腥味。
好在,手术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小杜医生的手法也很专业,利索地处理完之后露出迷人的职业微笑:“可以了,你感觉怎么样?”
许知意尝试合嘴,除了血腥味还有种麻药劲即将过去的酸胀感,仰头说:“我觉得不怎么样,但还是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可是我们裴哥的家属,按规矩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杜淮一边说,一边调侃似地冲她眨眼。
许知意被这一声“嫂子”叫的有些尴尬,正不知道怎么回应呢,那边男人就已经闻声走了过来,直接一手托住了她的下颌,沉声说:“咬住棉球别说话,还没止血。”
他温热的手掌滑过下颌的软肉,像撸猫一样,带着安抚的意味,惹得许知意心头一荡。抬头看对方的表情,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时杜淮也赶紧说:“是是是,嫂子你还是少说话,要不你听我说也行,你都不常来,怕是不知道我们裴哥在医院有多受小姑娘欢迎吧……”
话题刚开了一半,就被犀利打断:“我记得前天还有个女病人投诉你对人家动手动脚,她现在人就在医院门外。”
这话一出,杜淮直接头大,他是习惯了跟女病人开开玩笑什么的,但那也只是纯聊天啊!谁知道竟然就被一个女病人给缠上了呢?
瞬间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了,告饶说:“行了,裴哥,你赶紧带嫂子走吧,我呢这还有排号的病人,对不住啊嫂子,等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请你和裴哥一块儿去搓一顿,到时候你赏光啊?”
许知意尴尬地不知道怎么答话,好在她现在咬着棉球也不用开口,只是眯着眼睛笑。
裴佑生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的不自在,拉起了她的手说:“到时候再说,我们先走了。”
脚步急促的样子,像是一刻都不愿多待。
离开诊室来到走廊,许知意有话要问,刚想张嘴呢又意识到现在不能说话,便扯了扯男人的袖子。
“怎么了?”感受到她小动作的男人转头,询问的眼神。
许知意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外面。
简单的动作,男人却出乎意料地看懂了,垂眼说:“还要再观察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可以拿掉棉球,不出血的话就可以走了。”
许知意接着眨了眨眼睛,裴佑生立马说:“现在先去我办公室,走吧。”
说完走在前面带路,这毫无障碍的交流简直让许知意惊讶,仿佛见鬼一样的表情,他这都能看懂?
许知意揣着疑惑,没几分钟就跟着人来到了外科主任的办公室。
裴佑生是今年刚刚上任,他是公认的能力出众且经验丰富。年纪轻轻,做过的重症手术就不下百来台,更别说他过硬的专业素质和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今年评选,几乎以压倒性的优势突出重围。
院里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喝彩,他自己却反应平平,没摆主任的架子不说反而更加扑在业务能力上,这样的敬业精神让人敬佩的同时又望而生畏。
仿佛想要靠近是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毕竟从业以来,医院里所有人都没见裴医生对谁和颜悦色过,天天是不苟言笑的脸,谁见了都要吓得不敢吱声的吧?
固有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看到裴佑生拉着许知意单独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惊讶唏嘘。
“啊呀,那不是裴主任吗,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手拉着手,女朋友吧?”两个小护士的脸上露出羡慕且嫉妒的眼神。
身后的护士长听到直接在人脑门上弹了两下:“什么女朋友?人家裴医生都已经结婚了,那位……应该是他的爱人。”
爱人?竟然是爱人?!
小护士们的希望破灭,瞬间没了看人的心思,直接蔫耷耷地离开了。
此时,办公室内的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还是裴佑生率先开口,开始跟她交代术后要注意的事项:“回去之后麻醉过了可能会疼,你可以先用冰袋敷一敷或者吃药。记住第一天不要漱口,也不要刷牙,更不要用舌尖去舔。吃的方面要尤其注意,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碰,最好吃流食,还有晚上也别熬夜……”
他事无巨细地讲完,对面的女人却只是在那里眨眼睛,一副“你说了那么多我也记不住”的表情。
裴佑生只能无奈叹气:“好吧,回头我再挨个给你讲。”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手机的讯息,站了起来,“我刚好开会,你留在这儿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可以回家,但前两个小时先别吃东西,等我回去。”
他的眼神里还透露着对她的担心,像是怕了她不肯服软的脾气。
但出乎意料的,许知意这次只是乖乖嗯嗯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她会听话的。
裴佑生狐疑一秒,就这么着都起身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回头,用比平常低一度的柔和声音说:“之前杜淮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并没有理会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