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以为是这七个同学迷了路,学校校领导和老师们满山遍野找人, 找了一天一夜无果后, 学校不得不报警。
警方派出了大量警力全力搜救,最后是警犬在一个小山涧发现了这七个同学的尸体。
因是夏天,又经水流冲泡,尸体不同程度地呈现出腐败巨人观现象, 连民警都难以面不改色地搬运那七具尸体。
有人猜测这七名同学可能是打闹摔下了山涧,意外失足坠亡,当然,话里话外不乏有学校试图推卸责任的意思。
可尸检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这七个同学全是人为致死,有的是死于窒息,有的是被锤击后脑致死……而高空坠亡只是犯罪嫌疑人隐匿尸体的手段。
事件一经发生,立刻引起了省里市里高度关注,连夜成立专案组调查这起事件。
七一二事件尚在调查中,第三天,惨案再次重演。
在训练营山下的一户民宅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对老人被残忍地杀害在家里,尸体被肢解扔在水池和下水道里,邻居提到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听到了隔壁楼里传出“剁排骨”的声音,恐怕那个时候,老人就已经遇害了。
警方进入现场后,在老人房间里还发现了大量生活垃圾,证明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在杀害老人后还曾在房子里住过两天,直到邻居意识到老人几天没活动,发觉不对劲,上门来查看,犯罪嫌疑人才离开。
警方摸排走访,挨家挨户询问,终于拼凑出了这个犯罪嫌疑人的人物肖像,嫌疑人曾在小卖部买过烟和一张电话卡,据老板回忆,这人一米八几,高壮,外地口音。
在那个天网还没形成的年代,嫌疑人到底长什么样还是一个谜,为此警方邀请了省里的画像师,为嫌疑人画像,得到确定后,警方将画像贴满全市,全力通缉七一二犯罪嫌疑人。
七月一十六日,有群众举报在一家小旅馆看到了疑似通缉犯的人。
警方立即通知旅馆全部人员撤离,而嫌疑人也因此反应过来,在逃窜时绑架旅店老板作为人质,驾车试图逃跑。
警方全城追捕,最后在路口截停了犯罪嫌疑人,而犯罪嫌疑人以人质为要挟,要求警方让开通道。
此时对警方而言,嫌疑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他们根本不怕他能跑掉,只怕他会伤害人质,于是,刑侦支队队长兼七一二专案组负责人徐夏忠提出交换人质,他主动弃械,并在犯罪嫌疑人要求下用枪打伤大腿,交换了人质,却不想嫌疑人上车后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径直开车撞向了路边的油罐车。
万幸油罐车已卸油,没当场爆燃,而徐夏忠毅然舍身扑向犯罪嫌疑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一个杀人犯。
事后很多人不解徐夏忠为什么会救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甚至有流言声称徐夏忠和杀人犯是亲戚。
人们将自己对杀人犯的恐惧转向对警察的愤怒,甚至在警察局门口静坐要求不得评徐夏忠为烈士。
关素舒只听说过七一二事件,因为从那之后,会市各中小学几乎不再开展夏令营、游学、春游等种种活动,关素舒读小学时也是被殃及的一代,一直到2015年后,七一二事件的影响才渐渐地小了。
可她从来不知道在这个案件背后还有这样一位英勇牺牲的人民警察。
关素舒听得脊背发冷,缩到了徐周衍怀里。
徐周衍问:“你是不是也很难理解他的做法?”
其实在听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观点,她缓缓摇头说:“不难理解,那个杀人犯这么丧心病狂,怎么会轻易放过人质,之所以答应交换,就是因为他更想拉一个警察垫背。徐叔叔抱着必死的决心上车,在那一刻他不是保护了杀人犯,而是为了正义,畏罪自杀太轻易了,都说一命抵一命,杀人犯一条命,怎么能够抵九条人命,他逃不过死刑,但在死之前,他要活着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事实上,最后也是警方就此事开了发布会,同事极力证明徐夏忠与嫌疑人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徐夏忠的行为,只有他生前留下的一句话来解释,他曾说过:一切犯罪都应由法律来审判。
杀人犯不应该死得那么轻易,这是给九条人命,八个家庭的一个交代。
徐周衍环住了她,声音低哑道:“你怎么比我更了解他?”
“小时候听多了别人说他是一个坏警察,我嘴上不认同,其实心里也很犹豫,我母亲告诉我,警察就是要保护人民,打击犯罪,后来我才理解,公安、检察、法院,其实都是在做一件事,维持社会的秩序。如果选择自杀来逃脱审判,那不正是说明在嫌疑人心里,审判比死更可怕,这才是让他活着的原因,我父亲不是为了杀人犯而死,他是为了他心里的正义而死。”
他这样坚韧的人,提及父亲也眼眶泛了红。
关素舒没办法想象他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在同龄人的排斥挤兑里,在对父亲的怀疑犹豫里,在和母亲的相依为命里……
关素舒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里也一阵发紧,她伸出手指在他眼尾擦了擦,问道:“正义,徐周衍,这也是你学法律的原因吗?”
他的声音仍然理性,牵住她的手说:“法律是一条要直面黑暗的路,选择了法律就是选择成为阻挡黑暗和光明之间的那道堤坝,说学法律是为了正义,这种说法太高大了,我一直很好奇我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了解他走进他的这个过程中,才有了现在的我。”
他的声音很浅,细细的温温热热地在她耳边。
人与人的交往,比眼前的苟且更重要的是心灵的交流和灵魂的共契,他构建成熟的世界观人生观,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
遇见他何尝不是她的荣幸,她的青春没有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他在引领着她的成长。
一时的喜欢是短暂的,长久需要靠两个人心灵的契合来维持。
“徐周衍,你和我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关素舒转过身面对着他,狭小的病床上蜷着他们两个人,室内白炽灯照得亮堂堂的,他们靠得这么近,连彼此脸上细小的绒毛和他下巴上冒茬的胡须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