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她就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了,好像全身肿胀,双脚都比平常要圆一些。
她在妈妈帮助下走到卫生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就算了,脸、脖子都是肿的,眼睛更是从双眼皮变成了肿泡单眼皮,她从没见过自己这么丑的样子,双眼无神,简直像个从水井里爬上来的鬼。
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了,抓着薛秋宁的手哆嗦问:“我是不是毁容了?”
“没有,没有,这是术后正常现象,过段时间就会好的。”薛秋宁安抚她。
关素舒都不敢情绪激动,她不止胸口疼,后背也疼,情绪稍一波动,痛得连站也站不稳。
“我想洗头发了。”她低声说。
薛秋宁道:“好,你坐着,我给你洗。”
她的伤口不能沾水,薛秋宁找了一块大毛巾帮她把身上围起来,又找了个小桌子摆水盆,关素舒不能低头,只能靠坐在椅背上,微仰着头。
病房的卫生间有淋浴器,薛秋宁摘下喷头,将水量调小,轻轻地从她额前发际线开始往后淋。
自从出国后,她几乎就没有和女儿这样互动的时候了,弯着腰,格外的小心翼翼,淋湿她的头发,然后上洗发露。
关素舒闭着眼睛,感受温热的水冲淋着头皮。
太久没有洗澡,她感觉自己都已经快发臭了。
薛秋宁常年伏案工作,身上肩周炎,腰肌劳损,小毛病也不少,弯了一会腰就觉着腰疼,她稍稍挺了会腰。
此时正是清晨,普通病房允许留一个家属陪护,这些天依然是薛秋宁陪着,其他人白天陪守。
陆陆续续的,探视的人都来了,外面有了嘈杂的声音,病房门被叩了叩,有人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洗手间就在入门口,位置不大,里面也逼仄,薛秋宁没有关门,来的人能一眼看见他们在洗头发。
薛秋宁扭了扭腰,活动活动痛处,门外的人看见了,出声道:“伯母,我来吧。”
薛秋宁回头看了一眼,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
关素舒也睁开了眼睛,她仰着头看向身后带着口罩的徐周衍。
她眼睛难得亮了一些,说:“妈,你让他来吧。”
徐周衍也将袖子挽了起来,“您去洗手吧,这儿我来。”
见他俩都这样说了,薛秋宁让开了位置,“好,那你试试吧。”
她冲干净手,站在门口看他俩。
徐周衍的动作比她还熟稔,给关素舒揉按着头皮,轻轻抓着,询问她:“怎么样?”
关素舒哼哼着说:“可以。”
徐周衍给她揉搓了一遍,温柔道:“闭眼睛。”
她闭上眼睛,徐周衍先用喷头冲干净一只手上泡沫,然后用手掌托着她后脑勺,捂住耳朵,像对待婴儿那样将淋浴头从前往后冲。
薛秋宁是想指导他的,观察了一会发现他水平比她要好,也无话可说了。
“小舒,妈妈给你去拿早餐了啊。”
“嗯,谢谢妈妈。”她应道。
薛秋宁走了,这儿只剩下她和徐周衍了,徐周衍给她冲干净头皮,又挤了一次洗发露再洗一遍。
为方便他动作,她把头又往后仰了仰,唇上忽然一温热,她睁眼,看见他在吻她,一个轻轻的、不含情|欲的、一触即逝的吻。
她要排水肿,每天都不能喝太多水,唇是苍白且干燥的,他的温热像玫瑰碰在沙漠上。
关素舒捂住了嘴巴,说:“我好丑,你还亲我。”
“不丑,很漂亮。”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润得像水一般的月色。
关素舒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脸,又想笑,又想哭。
怎么做完手术,她的情绪变得这么敏感了呢?
大概是生了一场病才发现她真的是被那么多人爱着的,反倒越发脆弱了。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发涩地说:“徐周衍,被你们爱着,我好幸运啊。”
“我们……”
徐周衍揉搓她头发的手顿了下,他措辞了很久,才很轻地说:“可我只有你,没有你们,以后别丢下我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