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定的房子都是学区房,彭朗不难发现季长善的生育愿望。这类愿望比较特殊,当两个人愿望相悖时,势必有一方做出妥协。彭朗收敛嘴角的笑意,和季长善对视十秒钟,她又重复一遍问题。
彭朗垂下眼睛,“就我们俩一起生活不好么?”
“现在很好,”季长善一顿,继续说,“但以后多一个人不好么?只多一个。”
第67章 戒烟 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长大以后, 彭朗总在不经意间冒出一个念头:父母会死,配偶会老,他的父母生养一个孩子,这个小孩儿前一天还活蹦乱跳, 原来第二天就会消失不见。
彭郁死后, 彭家支离破碎。彭朗时常分不清自己怀念彭郁, 是因为想念他本身,还是渴望他一回来, 他们的家庭就会破镜重圆。也许两者五五开,也许后者占比更大, 但无论如何, 彭郁是回不来了。
彭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父亲其实也如此。
失去彭郁以后, 彭诉仁在彭朗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原本彭朗小学毕业就该出国留学, 但彭诉仁思前想后,还是怕独生子年纪太小, 在外容易出事,于是无限期推迟了彭朗的留学计划。
彭朗知道他的父亲珍惜他,假如他有一个孩子, 大约也会像彭诉仁待他一样, 处处留心,生怕世事无常。
这种牵挂无比长久,从发现小生命,到彭朗埋进土里,可能都会无休止地萦绕他心头。爱一个季长善就足够彭朗胆战心惊,再来一个小的, 恐怕光是看着季长善日渐隆起的腹部,彭朗就会不由自主地恐惧一尸两命。
生育不似爱情,并非失控事件,一个人要是不想有孩子,可以用无数种方式避免,他去结扎都可以。彭朗不愿意承担多余的惊恐,尤其女性生育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彭朗不想让季长善受苦,更不希望她以身犯险。
彭朗无法接受季长善出现一丝一毫闪失,否则命运实在很残忍。
他抱着季长善,沉默很久,最终一字不落地说明自己忧惧。他越说,胳膊收得越紧,季长善侧坐彭朗腿上,胸口与他贴得严丝合缝。她一字一句听着彭朗的自白,字句堆叠,季长善想这个人是真爱她的。
但有一天她也会死,如果她先走了,他该怎么办?
季长善不能深想这个问题,只是搂着彭朗,双手摩挲他的颈背,安抚道:“我没那么脆弱,你不要害怕。”
“什么事情有定数?”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彭朗用手指梳顺季长善背上的长发,慢慢说:“我天天盼着你好,所以不想让你受罪。”
“可我想有个孩子。”
季长善以前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至于跟谁生,孩子长什么样,她都无所谓;现在她想和彭朗生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儿。女孩儿一般像爸爸,如果能照着彭朗复刻出一个小人,季长善仅仅看她一眼,就会满心欢喜。
季长善从彭朗怀里退出去,右手抚摸他的心口。她细致地描述他们会有一个怎么样的小孩儿,说了很多,诸如眼睛鼻子嘴巴都可以像他,但是耳垂要像她,因为她的耳垂更厚一些,小孩儿会更有福气。
彭朗抬手捏她的耳垂,“明明是我更有福气。”
和她结婚,是他有福气。
季长善明白彭朗的意思,“你当然很有福气。”她看着彭朗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季长善重新搂住彭朗的脖子,和他脸贴脸,“不管是怎么样的孩子,只要是我们俩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彭朗体会着季长善的温度,眼睛眨了两下,眼眶湿润。季长善更紧地抱住彭朗,“你要相信苦尽甘来,以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他抚摸季长善的后背,好长时间说不出话。季长善旋着他后脑的发丝,轻声道:“我们买了房子,将来有个小孩儿,一家三口平安长久,你说好不好?”
她描述得太幸福,彭朗本能地恐惧自己没有这种运气。他眼圈发红,季长善扶着他的后脑勺,又问一遍好不好。彭朗没办法对季长善说不,如果她想要孩子,他们就试一试,不过彭朗还需要一段时间做心理建设。
彭朗松口道:“我们再商量一下,明年春天之前商量好。要孩子的话,早点儿要,太晚了你身体吃不消。”
季长善弯起眼睛笑,“也不用这么早。”她转头亲一下彭朗的侧脸,“我还得上班,你也要戒烟,我们三十出头再要也不迟。你能戒烟么?”
彭朗答应季长善尝试戒烟,她进一步提问:“能不能从今天就开始戒?”
少抽一天烟,他说不定就能多活十年,没有人比季长善更希望彭朗长命百岁。
彭朗犹豫着答应,季长善捧住他的脸,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彭朗虽然喜欢季长善的主动,但是戒烟进行到第二个小时,他就心痒难耐。
他习惯性从兜里摸出烟盒,才抽出半截烟,季长善就向他摊开手心。
季长善请彭朗上交烟盒与打火机,彭朗冲季长善笑,讨好地笑,季长善强调一遍手势,彭朗凑过去抱住她,亲她的嘴巴,咬她的耳垂,嘴里说些乱七八糟的情话,最后落脚在:“我就抽一根。”
他的太太不受腐化,坚决执行戒烟计划,彭朗拗不过她,老老实实交出烟盒与打火机,反正他行李箱里还有一条烟,打火机也在小镇上买了好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