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南之前,季长善联系上金有意,问她有没有珠宝店推荐。说起这种东西,金有意能跟她掰扯三天三夜。季长善在金有意的超长列表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家能做私人订制的店铺。
访店前一夜,季长善趁彭朗睡着了,用软尺测量他的指围,她小心翼翼,时不时抬眼打量彭朗的面孔,他对一切都毫无察觉。第二天,季长善去到珠宝店,与设计师讨论戒指的材质和款式,设计师说少有女方给男方买戒指,季长善只是嗯了一声。
在季长善看来,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假如条件允许,合该一人准备一只婚戒。花多少钱买戒指,需要量力而行,他们交换戒指时,应当看重对方是否用心。季长善把自己的心意浓缩在一颗蓝宝石里,宝石是方形的,个头很小,大了她也买不起。季长善请设计师将蓝宝石嵌在指环里,设计师与她约定好完工时间,让她十二月三十一号取戒指。
季长善数着日子过,还有六天,就能给彭朗换个新戒指。她不动声色,不预告惊喜,眼睛透过微弱的光线,扫一下彭朗的左手无名指。季长善同彭朗说,上楼吧。他拔掉车钥匙,下了车牵住季长善的左手。两只手,一大一小,十指紧扣,在凛冽的冬风里轻轻摇晃,彼此都像握了一只暖炉。
《江河报》发布新闻的那一天,朗郁和以远方为代表的谋事公司频频登上头条。大众给予双方极端两极化的评价,网上骂战不断,大家痛斥资本家的剥削与压迫,纷纷抵制谋事公司的产品。至于是真抵制,还是光打嘴炮,过一段时间就会重归资本家的怀抱,朗郁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目的在于进一步打响招牌,有同行的衬托,这件事变得轻而易举。
远方的公关部为突发事件焦头烂额,员工骂骂咧咧开会,公司花了大笔费用降热搜,朗郁又悄声买了一些热搜,送他们再登头条。
与此同时,冯秋白工作室宣布与远方终止合作,她父亲的卖场吸取红果的教训,在和远方签约时,增加了违约细则:合约期间,如果远方出现重大负面新闻,秋蕙有权将远方驱逐出卖场。秋蕙卖场反应迅速,紧随冯秋白的声明,发表类似的声明。
各方各面的压力接二连三扑向远方,朗郁含蓄地落井下石,在自己的官方媒体上发布助农会的讯息。他们表示,欢迎西南的咖啡农向朗郁寻求技术与资金的帮扶。这一点赚足大众的好感。据统计,朗郁在事件当天的咖啡豆销量可以比肩过去十天的销量总和。
傍晚,彭朗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给季长善拨去一通电话。她被远方停职在家,等待公司的调查结果。结果只会证明她的清白,季长善并不担心。她坐在书桌前,开着笔记本电脑,安稳观看由一篇新闻稿引发的好戏。彭朗来电话时,她正好泡完一杯朗郁的蓝山咖啡。
彭朗问她吃饭了没有,季长善吸溜一口热咖啡,语气很淡地说:“看戏看饱了。朗郁这个蓝山咖啡,是挺不错的。”
“你想吃什么?”
“西红柿牛肉面还没做,你回来吃饭么?”
“回。”
彭朗回家之前,自费购买一箱朗郁的蓝山咖啡。他搬着纸箱子上楼,外面下了一场雨夹雪,箱面淋成深咖啡色,他的头发也湿了一层。彭朗走到公寓门口,空出一只手按门铃。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彭朗的手指敲打着箱面,眼镜片蒙雾气,桃花眼在镜片后面笑。
大门咔哒开启,屋里的暖气与光线扑面而来,她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两根筷子,黑发粗略地挽在脑后,脖颈边散落几缕碎发。彭朗冲她抿开嘴角,季长善弯起笑眼,过了三五秒才板起一张脸问:“你怎么又不带房卡?”
彭朗单手抱箱子,另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肩背,低头嘬一口她的脸颊,“我喜欢你给我开门。”
他身上沾着外面的寒气,季长善冻出一点鸡皮疙瘩,但是没有推开彭朗。她抬头看彭朗一眼,他头发湿润,羊绒大衣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外面下雨,他也不知道打伞。
季长善摸一摸他的湿衣袖,叫彭朗去洗个热水澡驱寒,待会儿西红柿牛肉面就煮好了。
彭朗把咖啡箱子放到鞋柜上,不用季长善开口,他就知道应该换鞋。季长善看一眼纸箱,彭朗踩上拖鞋,脱掉外衣挂好,“箱子里是蓝山咖啡,你不是说好喝么?”
“那也不用这么多。”
彭朗从正面抱住季长善,“你慢慢喝,喝完了还有。”
他弯下腰,用鼻子蹭季长善的脸颊,嘴巴亲这里亲那里,一切都漫无目的。季长善接受着彭朗的亲昵,黑眼睛弯成月牙。她抬起胳膊回抱彭朗,他的毛衣柔软而温暖,季长善留意着筷子,不让它们弄脏彭朗的衣服。他顶着季长善往屋里走,越走,一颗心越驶入港湾。
季长善拍拍彭朗的后背,同他说:“我已经写好辞职信了,不过交接工作还要做到月底。”
“你还得去远方交接?”
“没什么事儿,大家也不能把我吃了。”
彭朗顺一顺季长善颈边的碎发,看住她的眼睛说:“有事儿你就告诉我。”
第71章 善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与季长善的调查结果一并公布的, 还有远方的升迁名单。季长善虽然清白,但到底是彭朗的太太,说不好哪一天就会跳槽朗郁。远方权衡利弊,自然不能把高管位送给对手, 季长善对此早已释怀。
升迁名单统共两页纸, 季长善从头到尾翻看一遍, 陈月疏也不在列。从秋蕙卖场宣布与远方终止合作起,季长善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她半分不同情陈月疏,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季长善不屑于落井下石,向陈月疏提交电子辞呈时, 一个字也没多说。
返工办理辞职手续的那天, 季长善再次踏进远方的大门。她像过去的八年一样,刷员工卡进闸门,快步走到电梯间等电梯。周围的同事见了她, 有意无意地让出一条路, 没有人靠近季长善。他们的表情十分微妙,就像坐在镂空的游览车里观猛虎, 既新奇又刺激;另一些人则深受负面新闻的牵扯,近来熬大夜加班,眼神在黑眼圈的托举下, 隐隐显出幽怨。
季长善并不在意大家怎么看她, 他们同她打招呼,她就点头致意;若是偷偷拿白眼翻她,她就冷眼瞥回去,没有丝毫不愉快。
电梯抵达办公室的楼层,季长善大步走出电梯,身后的男同事啪啪两下按着关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