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亿本正经
时间:2022-06-08 08:19:25

  季长善和彭朗下到地库,上了车,犹豫片刻还是提出合理预测:“彭总这回说正在努力中,努力来努力去,没有结果,下次该说谁有问题?”

  “季小姐考虑得真长远。”他递过一件外套,叫季长善盖着补会儿觉,昨天睡得太晚。

  季长善确实有些困,也不想感冒,于是接过衣服盖好,“您的父亲,到时候您自己骗。”

  彭朗答应下来,打火发车,“下回涉及双人运动的事儿,我提前跟季小姐知会。”

  斜眼瞅那不正经的一眼,季长善把他外套拉高至下巴颏,一阵很淡的烟草味儿溜进鼻腔,并不难闻,反倒舒缓神经。季长善眨眼的速度逐渐放慢,眼皮将合未合的刹那,想起来还没跟他说谢谢。

  谢他递来的外套。

  季长善恢复清醒。这几天跟他混在一起领证吃饭学油画,昨天晚上还看什么星星月亮,她都要忘了自己与彭朗不相熟。车子已经开出去十五分钟,季长善突然冒出一句谢谢,彭朗一点儿没奇怪身边的女人在谢什么,还回了句不客气。

  他们约在下周二飞海城办户口迁移,当天去当天回,季长善这些年从不在海城过夜,逢年关到婶婶家坐一会儿就回绛城。她不爱那里海风的咸味儿,一草一木全不值得留恋。彭朗原本打算在海城待几天,海边和小岛都很适合垂钓。

  前些天,他和房客一同乘游艇到边界海钓鱼,钓八十米深水鱼,二三十斤重,抵抗这些大鱼的挣扎需要大把力气。他快速转动鱼轮,心脏随之剧烈跃动,撂下鱼竿,彭朗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几乎震耳欲聋。他决心从此不再海钓。

  彭朗和季长善在派出所门口分别,刚坐游船登上小岛,孙总来了电话,说他太太和老姐妹组团去海宁买貂了,今晚可以安排饭局畅谈合作。

  红果的生意自然比钓一夜鱼重要。

  彭朗买了张机票,晚上八点抵达绛城一东北菜馆。孙总的太太是东北人,多年投喂炸平菇鸡架子酸菜炖粉条子,已经让丈夫舍弃本土口味。孙总的乡音所剩无多,张口就是大碴子味儿,他唯二还像祖辈的地方只有精打细算和保守主义。

  朗郁的报价着实略超预算,孙总抽着烟,眉头紧锁,脸上一副中年人的苦闷。

  “老弟,咱都是敞亮人,哥跟你实话实说,远方的报价那叫一个漂亮,搁谁谁不心动。也是时运不济,去年倒了八百辈子血霉,碰上那俩货。咱就是说,但凡兜里有俩子儿,也不至于搁这儿跟你磨磨唧唧。”

  经典哭穷桥段代表的确有戏,否则直接去和远方签单得了。

  彭朗为孙总续上一支烟,包房中烟气弥漫,谁都看得清谁的面孔。

 

 

11章 奔头   我是她先生,请问您哪位?

  傍晚抵达绛城,季长善直接约了红果的项目负责人吃饭。老李混迹商场多年,十足老油条,饭桌上慈眉善目打着哈哈,天花乱坠地夸远方产品好价格优,将来上市不愁没市场,可是季长善一要准话,老李就连重复几遍很有希望。

  季长善算看出来红果把远方当备胎,眼下客客气气的,如果啃不下朗郁就回头找远方,里子面子全了,后路也有。她脑海中冒出彭朗的面孔,这人轻描淡写地断言远方没戏。季长善伸筷子夹了两口牛蹄筋,嚼得很用劲儿。

  她开了瓶青花郎,五十三度,老李眉开眼笑,点着头说不用客气。季长善一杯一杯敬他,灌了老李大半瓶酒,他喝嗨了,口风依然很紧,绝不倾吐朗郁那方的态度。季长善为老李倒上最后一杯酒,“不管成与不成,都辛苦您来回跑了。”

  “不辛苦哇!”老李摆着手,双颊醺红,眉飞色舞过后愣了会儿神,“咱们都是给老板娘卖命。卖了换貂儿,换爱马仕,咱跟着分点儿铁锅炖豆角,生活也有奔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长善送走老李,在马路边就给金有意发起微信。

  金有意是季长善的大学同学,两人都学市场营销,多年来靠发财理想彼此鞭策,维持一段“多数时间各自搞钱,逢年过节短暂相聚”的革命友谊。

  大学期间,季长善打无数份工,从助教到家教,从翻译英文稿件到路边发宣传单,凡是合法正当的钱财都想收入囊中,颇有李世民当年网罗天下英雄之贪婪。毕业那年的秋招,季长善考虑外企工资高,职比三家,最终进入远方做销售管培生。金有意不像季长善那样独立于家庭之外,因此从容许多。她念大学的时候,只逢寒暑假到爱马仕专柜干实习,研究生出国镀金,学了个奢侈品管理,回国后依旧坚定不移地为爱马仕销售岗尽忠。

  用金有意本人的话来说:“只有实打实摸着那些鳄鱼皮鸵鸟皮,格楞楞的触感、顺滑的油感,皮革的暗香悄然涌动,你才能听见生命最原始的悸动。”

  鳄鱼和鸵鸟确实属于原始生命,真正令季长善感到世界荒谬的是,金有意凭借类似的说辞蛊惑了数以万计的有钱人或者透支人。金有意入职爱马仕六年,论业绩绛城名列前茅,年初转到全国最大的店铺干资深销售代表,已经基本实现轻奢自由。

  季长善问金有意,有钱人一般喜欢什么样的包。她列了一堆珍稀皮质的限量款铂金包凯莉包,季长善礼貌问价,对方回复:“别想了宝贝儿,倾家荡产。”

  金有意一直管她叫宝贝儿,即使季长善抗争多年,对方也翘着红唇答应好的好的,下次开口依旧“我最亲爱的宝贝儿”。

  季长善早懒得纠正称呼,眼下面对包治孙总太太无望,满脑子都是此路不通,得赶快找找别的法子。

  金有意难得逮着机会跟季长善谈奢侈品,表达欲旺盛:“有钱人算是活明白了。生活的奔头,就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四月来了只凯莉25,金扣蓝皮,孔雀羽,我们店大V眼都不眨直接订金。人也长得不错,顶级斯文败类。”

  季长善粗略扫了一眼,“斯文败类”四个字过分显眼。

  最近这词儿出没频率太高,但凡看见了听见了,眼前就浮现彭朗的那双桃花眼。

  她打了辆专车回西瓦台,司机也戴副眼镜,不过像高中教导主任。

  季长善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晚风已有二十度。她走了几步,前路树影昏黑,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刚才陪老李喝了小半瓶白酒,季长善陷入微醺状态,脸皮倒是不烫,身子比平常放松一点儿,步伐也慢许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