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萝恼羞成怒，一时说不出话，干瞪着他。
江珉予问冯纪：“守了这么久不累？”
冯纪苦着脸：“累啊。”
江珉予下车，“我教她。你骑我的车。”
冯纪犹豫了，江珉予又说：“放心，她不会摔的。”
冯萝骑着车，她能感受到江珉予的亦步亦随，甚至他的手搭在车尾架都能感觉到，心绪一乱，动作就同手同脚，车头也跟着摇摇摆摆。好像，还不如被冯纪扯着车尾架呢！
冯纪骑着江珉予的车走在后面，顺势喝着：“呐呐呐！不关我的事了吧，她这车技，注定一辈子学不好。”
冯萝泄气地吐了口气，忽然车子被大力拉扯了下，她不得不停下来。她扭过头不解地看向江珉予。
江珉予表情平静，手还是扯着车尾：“打算怎么学？”
冯萝心里被一股羞耻感，还有委屈，夹杂着更多的不甘充斥着。她侧过脸：“你放手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骑的。”
停顿了下，怕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又补充：“上次在清荷公园我就会骑了，我再找找感觉就可以了。”
“好。”江珉予没再多说，松开了放在车尾架的手，半开着玩笑，“去吧，要是他冲上来，我拦着。”
头顶的绿化树还带着雨后未散的湿意，江面上有阳光的映照，波光粼粼，折射上来的点点碎光，把江珉予脸上不经意的一笑照得异常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的笑还有说也的话，让冯萝即使多年以后，还时不时想起来。
也许是他那句“去吧”，让因为家人的过度保护，而生出委屈的时候，多了一份站队的认可吧。
冯萝回过头来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深深吐出一口气，脚下一蹬，车子向前滑进。身后传来冯纪叽叽呱呱的叫喊声，冯萝没有犹豫，手上的力暗暗放松，车子变得轻盈多了。
骑了一会，后面的人赶上来了，然后很快地超过她。她一惊，车子晃动了下，不得不停下来。发现是江珉予骑着车，冯纪站在后轮架上，不忘转过头对她做鬼脸：“乌龟吗？这么慢！”
冯萝现在心态平稳，只要冯纪不拉着她的车尾架，一切都很好！
骑了好一会，快回到家附近，江珉予和冯纪在前面停了下来，冯萝远远就听到冯纪一口一声哥的喊着。
冯萝故意加速，快在撞上冯纪时来了个及刹车，把冯纪吓得嘴巴可以放下个鹅蛋！
冯萝抬起下巴：“记得告诉爸妈，我学会了，不需要陪练了！”
“肯定肯定！你车技了得，哪还需要小的！”冯纪埋着头双手高举头顶，夸张地拱手作揖，视线触及地面“咦”了一声，“哥，你这双鞋最近大热啊，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穿。”
他又问：“好穿吧？”
江珉予：“还行，穿着舒服。”
“刚好我的鞋子小了，准备要买新的，我也买这双！”
冯萝看向江珉予的鞋子，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还挺多人穿这款的，还看到女孩穿过，应该算是中性款吧。
冯纪没了陪练的负担，没一会就撤退了，说要去同学家玩两局。
没了冯纪的叽叽呱呱瞬间安静了，正当冯萝要努力找话题时，江珉予突然问：“知道附近有没有卖门把手的店？”
冯萝重新看向他，他穿一套灰色休闲衣，没有背包，本来以为他是没事出来闲逛，这是出来买东西吗？
她指了指马路对面说：“锦怀路走进去，看到阿菠罗面包店右拐，一路走到尽头再左拐，有一家带红白条纹的遮阳棚，是一家五金店。里面有很多类门把手，我们家的都是在他那买的。”
“锦怀路？”江珉予看冯萝指的方向，不禁皱起眉。
冯萝一怔，这才想起，他来这里没多久，估计对这一带还不熟，一个想法悄然萌生，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还没开口，江珉予突然问：“你现在有空吗？”
冯萝点头：“嗯嗯，有的！”
“要不你带我去吧。我对这里不熟。”
冯萝笑了：“好！”
这一片区大多数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的房子，几个小区合城一片区域，道路狭小，大树参天，路倒不难走，但要是不熟悉的人在里面找一家店铺可不是容易的事。
冯萝骑着车在前面带路，这一带她熟悉得很，但是骑着车在里面穿梭可是第一次，她有点小紧张地骑着，生怕一不小心出丑让后面跟着的人看到笑话。
在斑马线前停下时，她悄悄瞄了眼身旁的人，他正看着周围，像是在认路。
冯萝抿了抿唇，指着左前方的杂货店，对身边的人说：“这家店开了很久了，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出来打酱油，就是来这家店。”
江珉予笑了。
“还有那家五金店听说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那家阿波罗面包店也是。”冯萝指了远处大概的方向，“还有那一带的锦江路两边开了很多网红小餐馆，很多人去打卡的……”
从五金店买完东西出来，冯萝走到自己的单车旁，缓慢打起脚架，扶着把手要摆转车头，她看向江珉予：“那……”
直接回家？
江珉予双手插袋，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反而看着她调侃道：“你这车技，确定不要再练练？”
冯萝顿了顿，有点不大懂，是刚刚看她骑车很蹩脚的意思吗？
江珉予嗤地笑了出来，跨上车打起脚架，嗖地调转车头，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他把车滑到和冯萝的车并排，单手往她的车篮投了一条抛物线，新买的门把手哐当一声落进车篮里。
“来这里那么久都没好好逛过。这样吧，你带我熟悉这里，我陪你练车，怎么样？”
“那……”嘴角的笑意就快溢满出来了！冯萝轻咳了一声，不大自然地抬手顺了顺扫过脸颊的一簇细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有点勉为其难，“好吧！”
这一次江珉予骑在前面，可能考虑到冯萝，速度倒没太快，但足够两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了。
刚开始是江珉予凭感觉乱走，在转入第三个小区死角后，冯萝边骑车边做起了声音向导。
“向左。”
“向右。”
“不对，要直走。”
……
小区的午后比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宁静，单车道上偶尔落下败叶，阳光挤着叶片缝隙射下来，忽明忽暗的，让人有种穿梭在时光隧道的错觉。
风抚过脸颊，耳边还有阵阵风的疾呼，冯萝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脚下的速度不禁快了起来。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跟着节奏调动起来，连同一起噗噗跳的心脏。
第7章
五一假期过后气温就逐渐上升，有一部分人已经换上夏装校服了，林知焉就是其中一个。
冯萝看了眼自己的春秋装校服，又看看林知焉的，忽然觉得她比自己清爽不少。
她边整理桌上的书本边问林知焉：“上厕所，去不去？”
林知焉举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笑着抛了个眉眼，“去啊！”
出了教室，林知焉挽着冯萝的手，两人默契地往另一个比较远的洗手间走去。
学校在规划成熟的老城区，早已没空间向外延伸了。前几年为了扩建，在冯萝她们所在的教学旁边新建了一栋，新旧两栋之间做了一条小桥梁连接。
初一共有10个班，1班到4班在新教学楼，5班到10班在旧教学楼。
旧教学楼最边的一个洗手间是离冯萝所在的7班最近的。林知焉上学期就经常跑去新教学楼的洗手间，冯萝以为她想课间多走动才去的，便陪着她去了，去了几次发现，她每次经过2班都会放慢脚步向里张望，偶有在走廊上见到郭宁恺，她会走过去打招呼和聊天，冯萝就是那时认识的郭宁恺。
在意识到林知焉去新教学楼上洗手间的目的后，冯萝没再和她去了，自己去就近的洗手间。
但这学期冯萝恢复了陪她去新教学楼洗手间的习惯。每次去碰到梁劲、江珉予和郭宁恺的机会挺多的。梁劲还笑过她们，已经把这边的洗手间当她们家的了，被林知焉狂怼回去。
此时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两个人走到2班的走廊就看到那三个男生，江珉予背对着栏杆站着，单手撑在上面，郭宁恺站他前面，两人正说着话。
郭宁恺先看到她们，微笑着向她们打招呼：“girls!”
林知焉甜甜一笑：“hi！”
江珉予转过来看她们，然后他的视线停在冯萝身上，慢慢往下移，在她的脚上停留了好一会。
冯萝有点心虚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们走来。
许是江珉予的视线太有存在感了，林知焉也跟着往下看，然后咦了一声：“萝萝，你买新鞋啦？”
“嗯。”
“这鞋子……”林知焉又看了眼江珉予，这才留意到他脚上的鞋，“和江同学的一样诶！”
冯萝头皮麻了麻，解释道：“是……是我弟啦，看到他穿得好看也说买一双，刚好那天两件八折，我弟非要我和他凑单，我就买了。”
梁劲：“这款鞋子还有打折？少有哦！”
冯萝：“我们去了品牌折扣店，那天刚好有活动。”
林知焉：“这款鞋还挺多人穿的，刚一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你们约定一起买呢！”
冯萝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也是穿着舒服又好看才买的。”
“还不错！”刚刚一直没出声的江珉予突然赞道“我挑鞋的眼光还不懒嘛。”
“女孩穿也好看！”
在2班门口待久了点，上完洗手间回来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这节课上的是英语，冯萝整节课都浑浑噩噩的。下了课她像只软骨虾一样趴在桌子上，林知焉关心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摇头说只是没睡好而已。林知焉也没打扰她，自己去找阮然玩了。
冯萝双手捂着脸，一想到刚才在2班门口讨论鞋子的情境就脸颊发烫，其实她全程都很心虚，细想当时的努力解释，只不过是想掩饰而已。
他们一家五一假期去了冯萝姑姑家，姑姑家在隔壁市，附近有一个大型的品牌折扣店，冯纪嚷着要买鞋子，于是他们去了折扣店。活动是两件八折，冯纪一个人就挑了一双鞋一件衣服，当时是冯萝厚着脸皮说要和他穿一样的鞋子硬塞进他的购物袋的。冯纪一脸便秘相就是不肯和她拥有“姐弟装”，而且这样还不能享受两件八折，两人争论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冯爸平息风波，买够一千五可以有七折，一家人在里面挑衣物挑了一下午。
冯萝把手心朝下，贴在凉凉的桌子上，然后又捂回发烫的脸颊，好像舒服了点。
她才不想和冯纪来什么狗屁的姐弟装呢！
她只是想，这款鞋子那么多人穿，她想和某个人穿同一款鞋子，那点小心思应该、也许也不至于那么明显吧！
她额头抵着手臂，看向桌子下的鞋，回想江珉予刚才的话，意思是，她穿着很好看的吧！
*
七月初期末考过后紧接着就是散学礼，各科的暑假作业多到怀疑人生。
冯萝和林知焉还有阮然抱着沉重的作业一边互相诉苦寻求安慰，最后她们一致认为，想要这个暑假玩得轻松，先把这堆该死的作业先搞定！
于是放假前期，她们轮流换着地方写作业，要么冯萝家附近的奶茶店，要么是凯德广场的麦当劳。坚持了一个星期，作业写得差不多了。之后，阮然要跟着家人去省外旅行，她们就没坚持往外跑写作业了。
这天中午，冯妈妈、冯萝和冯纪在家吃饭，冯纪最快吃完，把筷子一丢对冯妈妈说：“妈，今晚我去杨谦家吃饭，不回家吃了。”
冯妈妈一听就来气：“怎么？又去玩游戏？我看你的作业连碰都没碰过吧！怎么就不能学你姐那样，先把作业写完再玩呢！”
冯纪嘀咕：“我这不是背作业去写吗！”
冯萝也吃饱了，她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擦着嘴，对冯妈妈说：“妈妈，今晚不用减饭量，知焉来家里吃饭。”
妈妈心情秒转好：“哦，知焉来呀，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冯纪闻言顿了下，犹豫了好一会，对冯妈妈说：“妈，今晚我还是回家吃吧。我真的去杨谦家写作业，写完就回来啊。”
他说完就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冯萝守在他门口，等他走到门口，看了眼他跨在单肩上的包，笑着问：“真去写作业？”
冯纪撇开视线：“不然呢。”
冯萝压根不信：“你也有出门写作业的一天？我不怀疑人生也会怀疑你！”
“信不信由你，里面全是作业。”冯纪把背包往前一带，仿佛在这就是最好的物证。
冯萝笑了，也懒得和他争，正准备走开，冯纪突然叫住她：“姐，那个……知焉姐今晚真来吃饭？”
冯萝看他：“不然呢？难道是编来骗你这个小鬼的？”
冯纪反驳她：“你才小鬼，不就大我两年，有什么了不起的。”
冯纪离开了好一会，林知焉就来了。两人躲在冯萝的房间玩了一下午。冯萝的房间不大，一张床一把古筝然后一张书桌加一个衣柜，就没太多空余地方了。
两人玩了好一会古筝。林知焉不会，让冯萝教她弹生日快乐，才起步一会就放弃了。她双手举高做出投降样子：“我不弹了！还是好好用我的吉他练吧！”
冯萝惊讶道：“这么执着弹生日快乐呀，弹给谁听呢？”
问完才发现自己多此一问。郭宁恺好像是年底生日的，估计现在学来是到时弹给他听吧。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无声的默契，还是一种有意的规避，两人认识一年了，也从同桌变成好友，但就个人感情问题，她们都没正面谈过。而冯萝也从没旁敲过她，关于她对郭宁凯的感觉。
林知焉笑了笑，从凳子上起来，后仰着直接躺在了床上。
她难得的一本正经起来：“萝萝，我还没和你说过的吧，就是……嗯……我喜欢郭宁恺这事。”
“没呢。”冯萝也躺了下来，与林知焉头挨着头，双手规矩地放在肚子上。
林知焉苦笑：“我根本就没和谁说过这件事。我和他太熟了，从小学就认识，还经常一起玩，被别人知道了多少有些难堪吧。我自己都知道，他对我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对谁都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对谁都好，就没一个特别的。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证明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