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还有家长会,赵玲和贺兰诀一起去的,却不见廖敏之和他的家人出席——他的成绩很稳,班上十三名,范代菁还特意表扬了他一番。
赵玲知道贺兰诀的同桌是个戴助听器的男生,当时还觉得这个位置安排得很好,一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有人管,二是这个男生不说话,就免去贺兰诀和人闲聊唠嗑的功夫,就是偶尔帮忙传个话什么的,可能要废点精力。
班会之后,赵玲特意和范代菁聊了聊。
晚自习贺兰诀咬着笔杆子做物理题,范代菁来班上来巡查纪律,点名:“贺兰诀,你跟我来一下。”
这两天陆续有同学被范代菁喊去办公室谈话,聊考试成绩和学习计划,也要轮到贺兰诀了。
英语教研组办公室空无一人,范代菁言简意赅:“坐。”
“范老师……”
“这次考试成绩,你有什么想法?”
贺兰诀扭着手低下了头:“我考得不好,让老师失望了。”
“物理42分,数学85,生物和化学勉强及格……”范代菁抽出成绩单,“我没想到,你最擅长的英语只考了95分。”
贺兰诀一声不吭。
“生活上或者学习上有没有什么苦恼或者困难?需要帮忙吗?”范代菁温声问。
贺兰诀摇摇头,捏着自己的衣角:“我很好……”
“廖敏之有影响到你吗?”范代菁直接问,“他的成绩很稳定,一直在往前进步,但你在退步。你的退步,有他的原因吗?或者说,他打搅你了么?”
“没有。”贺兰诀直直摇头。
“需要换个位子吗?”范代菁想了想,慢声道,“我把他调开?”
“不需要,和他没关系。”贺兰诀面色一紧,连连解释,“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别人没关系的。”
“那就好。”范代菁微微松了口气,“你妈妈和我聊了很多,包括你在家的学习状态和学习时间,我们都认为你不应该有个这样的成绩,但我认为,应该再多给你一点时间让你适应。”
范代菁娓娓聊了很多,最后推过去一个信封,神色温柔:“这个……是你妈妈留在我桌上的东西,她忘记带走,你替我还给她。”
那信封是红色,贺兰诀看一眼就明白,脸色刷地涨得血红——里头装的是商场购物卡,家里有不少张这样的卡,都是贺元青拿来应酬客户的。
“贺兰诀,你妈妈很爱你,也很为你着想。”范代菁拍拍她的肩膀:“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老师。”
贺兰诀把信封塞进裤兜里,慢腾腾走回了教室,凛冽的寒意在夜晚弥散开来,走廊风很大,吹在皮肤上生疼,刮起的发丝黏在眼皮上,令人难以忍受的酸涩和发痒。
她的桌上挨着讲台摞着高高的书,课桌上左边摊着她的物理课本,右边是练习册,中间是一片空白的草稿本,贺兰诀握笔,看着习题出了一回神,笔在草稿本上漫无目的乱画。
这道题她从去办公室之前就开始思考,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是真的不懂,ABCD 四个选项如同孪生兄弟,看谁都懵。
快半个小时了,翻遍了课本也没找出个思路来。
这题她真的不会。
贺兰诀憋不住想哭。
不能哭。
这也太丢脸了。
她咬紧嘴唇,企图将办公室里的羞愧和满眼的酸涩逼回去。
黑睫一眨。
眼泪沿着两腮滚滚淌下。
贺兰诀扯下发绳。
长发披散,垂落在脸颊,带着股浓郁的蜜桃香。
她握着笔,一动不动趴在桌上,任由眼泪汹涌,一颗颗砸在手背,洇进练习册。
桌上挪过来一包手帕纸。
轻轻碰着贺兰诀的手。
贺兰诀的手缩了缩,躲开了手帕纸。
微微扭头,避开旁边的视线——她不想让人看。
片刻。
一颗巧克力豆被推过来,安静停在她手边。
那是她的!
贺兰诀偏首,鬓边黑发被泪水沾湿黏在脸颊,只露出半张脸,唇咬得紧紧的,睫毛湿漉,一双噙泪的眼睛努力瞪着,眸子乌黑如洗,泡在晶莹清澈的泪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