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一口气说完，她语气始终平静，但周川却被她感动了，她的话一字一句全落进了他的心底，他从未遇到如此观念一致的人，他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激动。
“完全同意。罗曼，我很赞同你的观点，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跟你相亲的原因，跟你接触下来包括你今天的观点，让我觉得跟你一起生活会非常理想。”
这段话接近表白，罗曼有点尴尬，不知如何回应，好在服务生上菜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今天有一道菜是烧羊肉，选的肉是羊大腿内侧的肉，因为形似黄瓜条得名，小拇指大小，据说一只羊只有两条而已，肉质鲜嫩，可以生食。
服务员介绍完其他菜品之后离开，周川让她先尝尝最嫩的黄瓜条。
两人都夹了一块肉品尝，的确是嫩，罗曼想到自己去北京旅游的时候在涮羊肉店见过，但她当时没点，还以为是噱头。
正想表达对这道菜的喜爱，周川突然问她，“刚刚说这是哪个部位来着？”
“大腿内侧。”
“哦。”他一本正经看着罗曼说，“你说要是掐一下，这个肉会不会发紫？”
罗曼：“……”
气氛安静，罗曼面无表情盯着他不说话，周川没在意自己的笑话失败，他拿起公筷给她夹菜，罗曼吃了一口咽下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没能停下来。
周川先被吓到，又被她感染，他笑着问罗曼，“你的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点？讲完五分钟了。”
罗曼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她捂着脸笑，指缝里露出她的嘴角和眉眼，周川静静看着，觉得她好可爱。
他喜欢逗她笑，他说，“别笑了，一会儿服务员把你赶出去。”
罗曼清清嗓子继续吃饭。
周川夹起黄瓜条放她盘子里，“真的，你掐一下试试。”
“哈哈哈哈哈哈！”
笑口大开胃口也大开，罗曼今天吃得很好，裙子都有点紧了。
离开餐厅，周川还在说羊大腿。
“你说他们怎么找到那块肉的，一只羊两条，那么小一点，是不是在羊活着的时候掐它大腿内侧，哪里紫就切哪里？”
罗曼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追着活羊掐大腿被踹翻的画面，她走不动，捂着肚子弯腰笑个不停。
“很好笑吗？你笑点真奇怪。”
“闭嘴啊你！”
“好了我不说了。”
罗曼站直了长出一口气，她不笑了。
周川问，“换个地方？”
“去哪？”
“牧羊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你！”罗曼没忍住捶他一下。
周川十分自然地握住她手腕，罗曼笑不出来了。
他没放开，看着她的眼睛说，“罗曼，咱俩加一块都快六十了，就不玩虚的了，你直接当面告诉我吧。”
“什么？”
“你看没看上我啊？”
第十八章
罗曼认为面对感情问题含糊不清态度暧昧不可取，多少矛盾纠纷由此而来。
看得上周川吗？这个问题是在问什么呢？
她谨慎求问，“看上是什么意思？是指喜欢你还是指对这次相亲的满意度？”
周川傻了，他的提问已经被回答了，罗曼用一个反问轻轻松松把一分钟前的美好氛围击穿，彷佛前一刻距离的拉近和她自然的肢体亲近都是假象，这让周川有点受伤。
他面临一个抉择：选一个提问方向。
喜欢他还是满意相亲？截然相反的问题，后者直接否定了爱情可能性，前者呢？她要对他有好感，也不会这样问了。
周川避而不答，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老公结婚是吗？不期待爱情？”
罗曼认真思考后回答，“如果你指的是文学作品中那种天雷勾地火一见误终身的爱情，确实没期待，老实说我本人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如果说”“老实说”……
周川看她一眼，觉得罗曼真的太理智了，说话都严丝合缝生怕表达不清给人错觉，这份理智放在职场上是优点，放在感情中很伤人。
他说，“我期待爱情。”
“这样啊……”罗曼语气遗憾，然后说出了后半句，“那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砰！
盖章落槌，相亲失败。
周川“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心里生出许多生气伤心。
周川送她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罗曼跟他说再见，周川忍不住问她，“我很差劲吗？”
罗曼有点抱歉，她说，“没有，你很好，我觉得你很有趣。”
周川转向她，问，“那我重新问你，相亲结果你满意吗？”
罗曼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嗯。
周川又问，“意思就是虽然你对我没爱情，但你觉得我还不错，结婚过日子的话你愿意？”
“呃……现在就说结婚还早。”
又来了！周川好气，一定要这么谨慎聊天吗？他真想建议她去外交部当发言人。
“愿意继续接触了解，合得来就可以结婚是这样吗？”
“嗯。”
周川倒在椅背上，“罗曼，你不觉得亏吗？为什么不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呢？”
罗曼也有点不懂他了，“你不是说你想找一个不情绪化的女生结婚吗？我以为我们目标一致。”
“不不不，不情绪化不是互相不喜欢。”
“所以你是要理性又强烈的爱？”
“可以这么说。”
“要求高了点吧。”
周川气死，“算了算了，先这样吧，我好好想想。”
说完这句话他有点担心，怕罗曼来一句“别想了我找别人咱俩不合适。”
如果这样，他真的会被气死在这条街上。
好在罗曼还有一丝人性，跟他说“开车小心”。
回到办公室，周川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从酒店一路走进来他看到不少客人，不管是年轻情侣还是中年夫妻，或者是约会中的男女，他们或牵手或搂抱，成双成对快乐美满，罗曼就一点不想要这种快乐吗？
继续相亲？他有点不甘心，人家都瞧不上他了还上赶着多没趣。就此罢休？也不愿意。
正苦闷着，收到罗曼微信。
“我意思是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是瞧不起你。”
周川立刻回复，“好。”
他高兴了，慢热慢热，性格慢热，不是看不上他哈哈。
罗曼回家后多少有点挽回补救的意思。
本来一开始她都有点气馁了，觉得相亲没什么成果，跟周川聊完之后，仔细回想自己的话，好像找个室友也可以。但她都快三十了，一个人住的舒舒坦坦的，根本不愿意跟人合租，她的陪伴需求不是室友。
周川还算聊得来，而且能让她笑，已经不错了，罗曼觉得自己也可以跟他发展看看。
*
周川回奶奶家吃饭，他私下跟奶奶说在跟一个姑娘接触，奶奶问，“什么样的姑娘啊？”
周川说，“里边儿三巷里罗家的孙女，叫罗曼，认识吗？她奶奶跟您吵架来着。”
“没吵架啊，我不跟人吵架。罗曼啊，前几天妙妙还给我指来着，很俊的丫头，那孩子多大了？”
“27。”
“嗯，挺合适的。”
他给罗曼发微信约她周末见面，罗曼拒绝了，她说：“我得给你打工啊老板。”
周川回：“给你放假。”
过了会儿罗曼回复：“你要来我家吗？也可以看看修改图。”
“好啊。”周川很期待。
罗曼的想法非常简单，周川这个人的家庭职业年龄性格等基本信息已经了解了，都还不错，再往下就是看生活理念各方面是否合得来，至于三观契合，这东西不是靠问答得出结论的，得遇到具体事件关系到切身利益才知道这个人怎么处理，那也不能干坐着等考验发生吧？两个交情不深的人之间能发生什么事呢？还是得接触。
罗曼想让他来家里，一来确实是谈工作，二来也想试试自己独居的空间出现一个异性到底能不能接受，如果特别抗拒，她也不想勉强自己。
她觉得这样很好，工作和日常相处都和谐的话，也就差不多了。
周六中午吃过饭，周川带着礼物来她家，他给罗曼买了一套香薰蜡烛，又买了一盆绿植。
没想到他买对了，罗曼还真喜欢植物。
进到罗曼家，周川很是惊喜，她家的装修以墨绿色和白色为主，单看觉得很清爽，但因为家里处处是绿植，就有点植物园的感觉了，非常生机勃勃。
“你家很漂亮。”他说。
“多谢。”罗曼给他拿拖鞋。
她穿着T恤和休闲长裤，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额头，可能是一直在工作，所以戴着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知性。
罗曼把他买的盆栽放去架子上，她问，“喝什么？”
“有什么？”
“咖啡行吗？”
“可以。”
罗曼早上煮的，给他倒了一杯，两人来到工作台前。
她家里电脑是台式苹果，屏很大。罗曼的工作椅像个小沙发一样，堆了很多毯子和垫子，看着就很舒服，周川坐在她旁边看她展示修改设计图。
“不错，这样比第一版好看，这些Logo只有文字，绣在毛巾雨伞上会不会…单调？”
罗曼推了推眼镜，说，“像雨伞品牌商标是吗？没有酒店赠品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罗曼调出另一版本，“看看这个。”
周川喜欢，“非常棒，我喜欢。”
“那就定了？”罗曼看向他。
“嗯。”
“卡面设计才开始做。”
“不着急，辛苦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对了，我的外卖呢？”罗曼拿起手机追踪外卖，周川跟她打了声招呼坐去她位置上看设计。
“罗曼罗曼！这个不见了，快来！”他不知点到了哪里，慌张地叫罗曼。
罗曼慢悠悠走过去，“没事，你随便点。”
身为资深设计师，保存源文件是刻在手指间的记忆。
罗曼的外卖被送错了地方，送到邻居家去了，问清楚后邻居还给了她，邻居说他没拆开，罗曼反正是不敢吃了，她重新下单。
点完餐罗曼又坐回去开始工作，周川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由着她周末加班好像显得自己很无情。
“不着急的，周末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他建议。
罗曼说，“没事，我做我的，你自己玩。”
周川傻了，他怎么自己在异性家里玩？玩啥？
罗曼就是想试试能否忍受他侵占自己的私人领地。
周川大致参观了一下客厅和阳台，罗曼不理他，他只好看电视。
过了半小时，外卖到了，罗曼来客厅吃饭，她蹲在沙发前用餐，彷佛他不存在。等她快吃完了，周川跟她聊天。
“下午做什么？要不要去看电影？”
罗曼问：“你喜欢看什么类型？”
“我都行，你呢？最近有没有想看的？”
“我很少去电影院，最近看了个电影，期待已久，结果睡着了。”
“不好看吗？”
“也不是，改天得再看一次。”
“什么电影？”
“嗯……荒野生存？”她有点记不清中文翻译准确名字。
“你喜欢看这个？我也喜欢。没想到你爱看这类片子。”周川觉得意外。
罗曼说，“就是看了这个片子我决定结婚。”
“啊？”周川不理解，“这类电影看完应该想离婚才对吧，追求自由什么的，你怎么反而想结婚呢？”
“因为片子太烂想跟人吐槽发现家里只有自己，所以……”
周川大笑，“要不要我推荐你一部纪录片，绝对好看。”
“好。”
“现在看吗？如果你不喜欢还可以跟我吐槽，我保证绝对不带粉丝滤镜跟你吵架。”
“哈哈好。”
罗曼去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周川自告奋勇放片子，等到罗曼出来，她傻了。
周川同志找好了节目还放了全屏，就等她出来点播放键。
按照屏幕上的画风，很明显，是一个极限野外生存类的挑战节目，不是她看的那种文艺片。
罗曼什么都没说默默坐过去。
周川点开播放，他真的好惊喜，罗曼居然喜欢这个，这真是太有共同语言了，以后看电视也能看到一起。
“没想到你也喜欢野外生存，罗曼你真的很让人惊喜。”
罗曼不接受这句赞美，她再惊喜有这个纪录片惊喜吗？一上来就抓老鼠烤来吃？
救命！
第十九章
看到预告里的蛇虫鼠蚁，罗曼差点吐了，吓得直打颤。
周川拍拍她的肩，安抚道，“不看这个，给你看钻木取火的。”他按照记忆快进调整到生火剧情。
这档节目挑战者是不带任何工具进入的，衣服鞋子都没有，直接进入石器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