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截图发给罗曼，罗曼回复：“我妈干的。”
她安静地看着母亲散完喜糖后拉着她出去。
到了门外，宋女士卸下笑脸，较劲似的对她宣布，“婚礼酒席我都定了，亲朋好友我都通知了，钱全部我出，你不出席我没法强迫你，到时候你就让你妈出洋相好了，就当我统一跟大伙解释，免得日后遇到一个解释一次，我不累吗？”
罗曼一脸平静看着母亲，她在心里发笑，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给了她生命，她真的能当场气死宋女士。
都说与天斗其乐无穷，看来与母亲斗就只剩忍气吞声。
她看到了母亲眼角的皱纹，罗曼同情她可怜她甚至有点瞧不起她，但罗曼做不到再气她。
“回去吧，别打扰别人工作。”她说。
宋女士的表情立刻满足又得意，她转身离开，浑身上下写满了胜利。
周川下班回到家后，客厅电视孤独地播放着综艺节目，罗曼背对客厅坐在阳台。
她被植物包围着，整个人半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走近了才听清她手中手机播放的雨声音频。
周川去换睡衣，他顺手把电视静音，再回来时他拿着罗曼买的手持小风扇给她送来清凉。
“舒服。”罗曼笑了。
她睁开眼睛看周川，问，“吃饭了吗？”
“嗯。”周川坐到她旁边搂住她，“心情不好吗？”
罗曼沉默了半天，说，“我妈是一定要办婚礼了。”
周川也猜到了，说实话，从他的角度来说举办婚礼是比较轻松的选项了，他见识了丈母娘的强势和自作主张，这点事不解决只怕没法安生过日子。
“你的决定呢？”他问。
“我妈来我公司发喜帖了。”她说。
周川心疼罗曼，他收紧手臂给她力量。
妥协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当他们是牵线木偶任人摆布表演一场戏。
“办吧，我来筹备，咱们流程从简，就当请亲友吃个饭。”
罗曼不说话，终究不甘心啊。
周川又说，“不如提前办了，早办早结束，你觉得呢？”
“嗯。“
*
自从婚礼时间敲定，罗曼的心里就没法痛快起来。
周川接手了婚礼，他把原场地退了，在自己酒店办，订金全部还给了丈母娘。
婚礼一切流程全部砍掉，不介绍父母不讲述爱情经过不跟来宾互动也不要煽情不要表演，婚礼仪式就剩下新娘新郎一起入场交换戒指，然后吃饱喝足各回各家。
罗曼因为婚礼的事回过一次家，宋女士开口就阴阳怪气反问她“不是不办吗？”
罗曼抬屁股就走，发誓再也不回去。
难题留给了周川。
上午，他跟婚庆团队说敬茶环节可以保留但务必不要煽情，台本得好好修改，不可以让新娘拿着话筒当着镜头哭着发表感恩演讲。
下午，策划师就打来电话十分为难地说，“周总，宋阿姨……就是您的丈母娘说必须介绍父母，敬茶环节要感谢父母养育之恩，您看这个……”
周川头皮发麻，“我去沟通。”
下了班周川去岳母家跟她商量，他说，“毕竟是罗曼结婚，还是以新娘的想法为准……”
宋女士当场流泪苦口婆心说自己如何含辛茹苦却换不来在女儿婚礼上露个面。
周川铩羽而归，颤颤巍巍向老婆大人报备，“曼曼……你看……”
罗曼脸色铁青目露凶光，“给我一支烟！”
周川默默给她点上，罗曼沉默着抽烟，烟灰长长的一条悬在空中，周川用手掌接着。
大半支烟抽完，罗曼咬牙切齿发话：“谢！她！”
周川扭头长出一口气，心中泪流不止。老天爷救命，好讨厌办婚礼！
好不容易敲定了婚礼细节，试婚纱又遇到了问题，罗曼花了一千买了一条白色缎面吊带连衣裙当婚纱，珍珠发卡代替头纱，宋女士又有意见，新娘还没客人穿得隆重？结婚必须要花团锦簇大摆尾层层叠叠才行。
罗曼充耳不闻，母女关系剑拔弩张。
周川从中调和，陪着笑脸对丈母娘说，“妈，现在就流行这样的款式，罗曼漂亮，穿什么都像样，长得丑的才需要漂亮衣服衬托，咱们罗曼人站在那里就是主角，太繁琐的婚纱只会影响她的美丽。”
罗曼鄙视他，宋女士笑成了花，指着女婿教育女儿，“看看人家周川多会说话，到底是做生意的，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也学学人家的情商。”
罗曼看着母亲说，“苹果树结不出梨，主要还是您遗传的好。”
眼看又要吵起来，周川连忙岔开话题。
宋女士又问，“蜜月去哪买票了吗？”
周川傻了，马上黄金周他很忙，罗曼也提前用过婚假了，他俩没打算蜜月的。
正不知怎么回答，罗曼说，“去迪拜。”
“迪拜？有什么好玩的？”
罗曼从手机上翻出收藏的迪拜游记视频给她看，宋女士看完后感叹好贵。
“把你们俩证件给我，办护照买机票。”
宋女士惊喜，“我们？你们度蜜月我们跟着去干嘛？不去不去，国外有什么好，吃也吃不惯话也听不懂，我不去。再说视频里那个什么船酒店住一晚要那么多钱，我才不当这个冤大头，睡个觉就能值那么多钱？那酒店的床睡了包治百病还是咋的？”
罗曼直接去老妈卧室床头柜找出了需要的证件。
从家里出来，周川说，“老婆，国庆我走不开啊。”
罗曼说，“咱们不去。”
周川看她一眼不敢说话，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几次见面都充当无声背景板的岳父大人，那是他的命运啊。
婚礼即将到来，林珊是唯一伴娘，她特意托朋友在江西买了一套十分精致的餐具套装当作新婚礼物送给好友，罗曼果然十分喜欢。
按习俗，罗曼婚礼当天要从娘家出门，新房得布置，罗曼不想让宋女士把她家弄得乱七八糟，于是派她去祸害周川的家。
对此周川已经毫无感觉了，他只希望快点办完婚礼，祸害房子算什么，他的小命都被折腾去半条了。
周日，罗曼跟林珊去逛街，两人买完东西去咖啡店休息，居然遇到了罗曼的初中同学小梅。
上学的时候罗曼跟小梅坐过一年同桌，彼此一直有联系方式，只是很少联系罢了。
小梅看到罗曼很激动，“恭喜恭喜啊，听说你要结婚了，哪天办婚礼？”
罗曼惊了，宋女士这是在市电视台登广告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小梅面露尴尬，“呃……杨柳告诉我的，你不是邀请他们去婚礼吗？”
“呵呵，这个月30号。”
小梅没时间参加，她也没想到在这遇到罗曼，走之前小梅在店里买了蛋糕送给罗曼表示祝福。
罗曼一口也吃不下，气得发抖。
她觉得自己没法忍了，婚礼已经妥协了，如今还要为了宋女士的面子把前任请来观摩。小梅跟杨柳怎么成为朋友的？想也知道，杨柳离乡背井嫁过来自然要打入老公的社交圈子，老同学什么的互相认识也不奇怪了，再说去年结婚闹得那么难堪，她当然要在共同熟人面前挽回颜面。
面子面子，都她妈在找面子，拿她罗曼的婚姻当工具是吧？
气冲冲杀到酒店去找周川，罗曼受不了了，必须叫停这场婚礼。
酒店门口停着两辆货车，工作人员搬着巨大的纸箱子进进出出，罗曼没有在意，直接去找周川。
来到婚礼草坪上，有人正在端着一个玻璃瓶跟周川展示，“您看这花开得，您放心，只要在水里养着，控制好温度，我保证婚礼那天绝对没问题。”
“行。”周川轻轻碰了一下，一朵白色小花立刻掉了下来，他有点担心，“这么脆弱到时候绑上去不会全掉光了吧……”
“肯定会掉一部分，我们尽量保护着，就怕那天刮风啊。”
“想想办法，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我再去跟师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用什么遮起来，搭个棚子？”花圃老板放下花瓶嘀咕着走开。
罗曼走到周川身边，周川意外，“你怎么来了？”
罗曼看着周川手中的干枝雪柳说不出话，起风了，花瓣散落一地，有几片落在了罗曼的黑色漆皮鞋面上。
“来看看。”
第二十九章
罗曼盯着手机出神，林珊刚给她发来微信，是另一位初中同学在向林珊打听罗曼的婚礼。
她说，“我跟罗曼没联系了，你和她天天一起玩，劝劝啊，大喜的日子干嘛请许嘉睿那对，晦气！咱争气不在这上头，过得比他们好就行了，我真是受不了那个杨柳，嫁个出轨男牛气什么呢？要是我我就把脸装兜里低调做人，哪来的脸满世界炫耀啊。”
说完还配了一张诸葛亮“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表情包。
罗曼就读的中学是可以直升高中的，绝大部分同学都直升了，因此她和初中同学之间感情最深，虽然工作后都疏于联系。
许嘉睿从初中追到大学才追到了罗曼，他俩恋爱到分手再到大闹婚礼，初中同学圈里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这位同学还发来一张小群截图，是杨柳夫妇拉拢了几个同学搞聚会用的，群里在聊这事，有人意有所指地点出罗曼的老公是杨柳婚礼酒店的老板这事，杨柳回复说“祝福她，希望她过得幸福”。
罗曼想吐，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识人不清。
打开搜索框，输入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搜索账号，弹出了一个微信用户，罗曼点开头像，是她曾经的闺蜜杨柳的孕照写真。
罗曼犹豫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发不出去这个好友申请。
她现在不敢说自己了解杨柳了，但她大胆猜测就算自己劝阻，杨柳也一定会来参加婚礼，她绝对不会闹，她要表现出大度，把罗曼比下去，把去年丢掉的脸面原地捡起来。
林珊又发来微信：“亲爱的，你说杨柳不会上台发言说自己的捧花带给了你幸运吧……”
罗曼想死。
她真的好生气，宋女士真是把事做绝了，如今可怎么收场呢？私心来说罗曼真想在婚礼上放鸽子，她做得出来。
周川正好从书房出来，他坐到罗曼身边，点开一条语音，罗曼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见周川鄙夷地呵呵了一声回语音道，“呦呦呦，小螺号瞎勾八吹，你爹来了都得起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曼笑得倒在他身上。
周川搂住她继续跟大头斗嘴，起因是大头说大学的时候两人打游戏比赛，周川输了，惩罚是叫大头一声爹，什么时候叫大头说了算，现在大头提出这事，要周川在婚礼上敬酒叫爹，周川否认自己输过。
吵了半天，周川扔了手机压着罗曼吻下来，他夸张地扯她睡衣，孩子气地说，“快，咱俩生个亲孩子，不要那个不孝子了！头那么大都是憋坏憋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罗曼笑得肚子疼，她推开他，“别闹。”
周川只是跟她闹着玩，他把她拉起来坐好，又接了个电话。
这回是说正事，周川父亲那边认识的领导多，周爸觉得应该邀请，但周川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他想起了去年那场婚礼，罗曼前男友的爹好像是工商的，他未必会来，但如果发请帖是不好遗漏这位的，索性全都不请，就亲朋好友。
周川在阳台跟父亲解释这件事，因为好几位在职领导都对周川的事业有助益，周爸自然想要邀请，周川只能跟父亲解释说有这么层关系。
周爸理解，没再坚持，只是叮嘱儿子事后拜访一下各位领导，别落人口舌。
罗曼在客厅听到周川的话，取消婚礼的想法更说不出口了，如今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人生了。
洗完澡，周川陪她看电视，罗曼随意点开了一档烘焙比赛的节目，她也没心思看，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让她窒息的婚礼。
周川不爱看做饭类的节目，他拿着手机玩，玩着玩着听到节目内容，他被吸引到了。
“什么玩意儿，这是比赛做甜品呢？还是精神病院开晚会呢？”
这是一档美国的综艺，正播放到一位实力强劲的参赛选手暴躁易怒激起群嘲的片段，其中一位小哥妙语连珠，场面十分精彩。
周川笑得想死，怎么做个甜品这么多戏？连续剧似的。
“你从哪找的这些奇葩节目，这能学会做蛋糕吗？光吵架了，这种节目教坏小朋友，你要少看。”他把罗曼耳朵捂住，“听话，快闭上眼睛，别逼我用脚给你挡眼睛。”
“神经啊！”罗曼被逗笑。
周川把她脑袋掰过来亲了她一口，“怎么不高兴啊？”
罗曼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想去婚礼，她自言自语，只是忘了自己耳朵被捂住了，其实她说的很大声。
周川愣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又看了会儿电视，两人去睡觉。
罗曼睡前看了眼时间，放弃了，还剩八天就是婚礼，罢了罢了。
周川睡不着，从前的感情经历教会她女人的心思全靠猜，丈母娘也这样教导自己，罗曼都宣之于口了，看来是真的不想出席了。
问题很严重，但客观条件上婚礼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如今取消，别说丈母娘那没法交代，就是自己家这边也没法交代。
罗曼叹气，周川抱着她亲吻她额头，“乖乖睡觉。”
接下来几天周川依旧积极安排婚礼细节，看着他那么上心，罗曼也认了，周川有什么错呢？
很快到了婚礼前一天，罗曼回娘家住，林珊明早要陪她化妆所以来跟她一起睡。
隔天凌晨五点，周川开车来丈母娘家接罗曼化妆。她已经起了，换上了连衣裙和高跟鞋，头发也自己简单盘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