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余凛来了吗？”
“是啊，小姐刚进手术室老爷就到了，老爷还问护士能不能进去，但护士看老爷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就没让他进去，最后让曼易姐进去了。”
我看了看房间并没有找到孩童的身影，焦急的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余怜呢？”
阿月对我甜甜的笑道：“放心吧小姐，孩子很健康，他在隔壁温室里，老爷这会儿应该跟三小姐在那里。”
我闻言一愣，“三小姐？清歌吗？”
阿月点点头，“他们这几天看过小姐后都会去温室，三小姐特别喜欢您的孩子，还给他买了好多东西。”
我立马松口气，想了想继续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
阿月回答道：“算上恶露……应该要两个月左右。”
“居然这么久……”我喃喃道：“我还以为几天就好了。”
阿月轻笑一声，“当然不可能几天就好，小姐这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吧。”
我沉吟道：“也只能这样了。”
寒冬十一月来临，我终于能下床了，阿月推着我出门时外面正大雪纷飞。
我抬手接住几片雪花，怔怔的说道：“上次见雪还是在余孤葬礼的时候。”
“是啊，那时候还是春天，转眼就到冬天了。”阿月边说边推着我往花园深处走去，“我记得上次小姐大病初愈的时候，我推着小姐出来散步，刚好就在花园里见到主人了。”
我轻声说道：“不是碰巧，他……一直都在花园里看我。”
阿月嘟囔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主人有空才会过来看您。”
走了一会，我靠在轮椅的靠背上，犹豫着说道：“我……我想出趟远门。”
阿月欣然同意，“当然可以啊，小姐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您要是着急呢，我等一下就可以去买票。不着急的话我去告诉林管家，让他帮您安排一下私人飞机，安排好我通知小姐，到时候我跟小梨一起陪您去。”
我想了想回道：“不着急，但也不用安排私人飞机，而且……我想一个人去。”
阿月推着轮椅的手明显一顿，“为什么？是阿月跟小梨让小姐讨厌了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讨厌你们呢？”我拍了拍阿月的手安慰道：“只是一直麻烦你们我心里怪不好意思的，这次我自己出门散散心就可以了。”
“我不觉得麻烦！而且小姐这个样子自己出远门我不是很放心……”阿月眨眨眼，“我们不行的话……要不让曼易姐陪您去吧？曼易姐跟小姐关系那么好，您心里就不会不舒服了！”
想起曼易跟许辞总是成双成对来看我，我摇摇头说道：“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必要围着一个人转的。”
阿月在我身后闷闷的说道：“但我就挺乐意围着小姐转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老宅后阿月就去帮我定机票了，我一个人操纵着轮椅向卧室过去。
余怜现在跟我住在一个房间里，清歌给他买了很多婴儿的东西，仿佛她才是妈妈一般。
门一推开就看到清歌跪坐在婴儿床边跟余怜互动，听见动静她立马回头看向我说道：“你回来啦嫂嫂。”
我嗯了一声来到他们身边，看向婴儿床里的余怜。
他小嘴咧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双手胡乱的在空中舞动起来。
清歌提醒道：“他应该是想让你抱抱他。”
我有点质疑的问道：“是这样吗？”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我直起身子伸手将余怜抱起，他立马笑了起来，咿咿呀呀的抓住我的头发往嘴里送。
清歌连忙扶住余怜胖乎乎的手，顺手把我的头发往后撩去。
我看着怀里眉眼跟余孤七分相似的小孩，俯首亲了亲他。
清歌在一旁轻声说道：“他跟哥哥很像。”
“是啊。”我笑着说道：“像缩小版的余孤。”
清歌也笑起来，“长大以后说不定是个翻版的哥哥。”
我跟清歌逗了怀里的小孩一会儿，奶妈在门口敲敲门说道：“少奶奶，该喂奶水了。”
我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让张嫂接过余怜。
看着张嫂抱着余怜离开后我缓缓低下头，屋子里只剩下我跟清歌，她拉起我的手轻声说道：“没有奶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嫂嫂不用太难过，余怜只要健康就好。”
我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有点遗憾。”
小孩在一岁前都是要吃母乳的，但我的身体就像干涸了一般，不管怎么挤奶硬是一滴也挤不出来。
医生说要么是遗传性，要么就是我精神紧张、太过焦虑导致的。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太相信是后者，所以更倾向于遗传，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从我母亲口中证实了。
想起阿月帮我定的机票，我看向清歌说道：“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一个人……想拜托你在我回来之前能照顾一下余怜。”
清歌立马答应，“当然没问题。不过嫂嫂为什么要一个人出去？阿月跟小梨呢？”
“嗯……我跟她们说了，我想去一个人出去。”
“这样啊，是打算去散散心吗？要去哪里呢？”
我想了想回答道：“L市，回老家去看看。”
清歌点点头，“也好，我记得哥哥好像在L市给你留了套房子，过去刚好有地方住。”
我有点愕然，“你怎么知道L市的房子是余孤给我的？”
“当然知道啊，伯父跟我说的。”
我怔怔的看着清歌没有说话。
果然，我的幸与不幸都是余孤掌控的。
——还好我早就猜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去L市前我找到林管家，让他帮我把名下所有的东西过继给余怜。
林管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我立场坚定的说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余家的，余怜难道不算余家的人吗？”
林管家连忙摆摆手，“小姐言重了，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余怜现在太小了，我怕以后会出问题。”
豪门恩怨是非确实多，我想了想说道：“那把房子之类的不动产留给我，还有公司一半的股份，剩下的全部给他。”
林管家欲言又止，我没留一丝余地的继续说道：“现在我不是在经过你的同意，我是在命令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他好一会儿才答应道：“好的苏小姐。”
临走前，我停在门口沉吟道：“我走之后，你会帮我管教余怜吧？”
林管家抬首望向我，“当然，您跟大少爷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只要老朽在，就一定会护那个孩子周全。”
我微微一笑，“谢谢你，林管家。”
飞往L市的机票定在早上十点，出发前我独自回到跟余怜一起住的那间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我跟余怜，他刚从张嫂那里喝完奶水被哄着睡着了。
我停在床边安静的凝视余怜，想伸手抱抱他，但又怕吵醒他。
我对余怜的到来是惶恐的，我十分害怕自己不能当好母亲的角色，更害怕长大以后他会觉得如果没有被我生下来才是一件好事。
余孤说的很对，打掉孩子不需要勇气，生下他才需要勇气。
在还没见到余怜的时候，我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孩子，童年痛苦的回忆让我非常排斥现在的自己。
但等我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好像对过往的一切都释怀了。
他那么小小的一只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喘息着，肌肤光洁明亮，像个小天使一般。
我忽然明白作为母亲的感觉了。
余怜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长大，不求他大富大贵，他只需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会倾尽所有去爱他。
——哪怕我以后不在他的身边。
我的母亲在初次见我的时候，一定也是这种心情吧……
阿月跟小梨准时送我到机场，过安检时阿月依依不舍的说道：“小姐记得早点回来，回来前一定要给我讲，我跟小梨姐来机场接您。”
我笑着答应道：“好。”
临上飞机前，清歌突然跟我打了一个电话，语气紧张的说道：“嫂嫂！不知道为什么你刚走余怜就醒来了，醒来一直在哭，怎么哄都哄不好！怎么办啊？要不要喊医生过来看看？”
我愣了一下，眼前瞬间盖上一层薄雾。
我连忙仰起头眨眨眼，压住心里高涨的情绪，声音正常的说道：“你……你把扩音打开，我哄哄他。”
“好好好，你等一下我现在回房间里去。”
没几秒话筒里传来小孩的哭声，清歌道：“我打开扩音了嫂嫂。”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柔的说道：“宝宝别哭，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乖乖听姑妈的话，不许哭了，好不好？”
这句话立竿见影，电话那边立马没有了哭声，只剩下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继续轻言细语的说道：“你一定要按时吃饭，长大以后好好听林伯跟姑妈的话，好好学习锻炼身体，之后找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结婚，不要像妈妈那……”
话还没说完，清歌连忙开口惊慌的打断道：“嫂嫂！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这才反应过来清歌还在，“啊不是……我只是想哄哄他，结果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清歌松了口气，稍有怪责道：“吓我一跳，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听的人还以为你要去干什么一样的……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好好好。”我轻笑一声，“是嫂嫂糊涂了，让你担心了清歌。”
“余怜居然真的不哭了……嫂嫂你是不是快登机了？”
我抬头看了眼登机口，应道：“是啊，已经在排队了，一会儿就要上飞机了。”
“好的，落地记得报平安啊嫂嫂，我跟余怜在家里等你，早点回来。”
我嗯了一声，清歌又嘱咐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登机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我凝视着屏幕上‘L市’两个字开始发起呆来。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回L市，但那里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下飞机后林管家安排的司机在机场门口等我，我跟着司机上车，他转过头问道：“小姐要去哪里？是直接回家还是要去逛逛？”
我迟疑道：“你这几天都能当我的司机？”
他点点头。
我想了想回答道：“那你先送我去清水监狱吧。”
司机有点愕然，“小姐去那里干什么？”
“我……有个老朋友在那里。”
“老朋友？小姐的朋友在服刑？”
我点点头，“是啊。”
被我亲手送进去的。
司机闻言不再多问，缓缓发动了车子。
清水监狱跟机场中间横跨了整个L市，相当于从最西边跑到最东边，四个小时的车程后，在太阳落山前我们终于到了清水监狱。
司机推着我一路进到监狱的大厅内，坐在大厅的狱警上下打量过我后，不耐烦的问道：“找谁，叫什么名字。”
我开口回答道：“叶镭。叶宏的儿子。”
狱警立马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一边操纵着电脑一边说道：“居然还能有人来看那个臭小子，笑死人了，不会是过来庆祝的吧？哈哈哈哈哈——”
“庆祝？”我疑惑道：“庆祝什么东西？”
狱警瞟了我一眼，“哦你不知道啊，没什么，就是他爹前段时间在牢里死了，我还以为你是过来庆祝他爹死了呢。”
我一愣，“谁？他爹？……叶宏吗？叶宏死了？”
“嗯哼，死了有段时间了。”他云淡风轻的说道：“不过也是，都七八十岁的人了，撑不住自杀很正常，一点都不意外……好了，我让人带你去通话室，但只能你自己去，而且注意一下时间，你们只能说十五分钟哈。”
说着他从身后喊了一个人过来，我还在发呆之际就被那个人推着缓缓往里面走去。
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抬头向那个人道谢，他低下眼眉扫了我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小意思。”
来到通话室时叶镭已经在玻璃的另一端坐着了，他满脸的胡须，眼窝深陷发青，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见我进来叶镭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些许动容，他死死的盯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跟不可思议。
我来到他面前，有点好笑的说道：“怎么了？见我跟见了鬼一样，不认识我了？”
他垂下脑袋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不想见我？”
他又摇了摇头，半响才声音沙哑的说道：“我很想你……”
叶镭的这句话让我微微一怔，他继续说道：“刚开始我天天盼着你能来看我，但后面又不想让你来了……因为我害怕被你看到现在这幅模样。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躲闪的看向我，“你……恨我吗？”
我微微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的轻轻摇摇头。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叶镭向我扯了扯嘴角，“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这些年一直都欠你一句道歉。”
我犹豫的开口道：“其实……我已经全部忘记了，没事的叶镭，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叶镭是叶宏的儿子，而叶宏正是很久以前让我父母欠下巨额高利贷的那个□□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