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时也将逢——采舟伴月
时间:2022-06-09 07:50:05

  ……
  宁絮看江逢不舒服,就去叫医生来检查一番,然后拿毛巾泡热水拧干,给江逢擦擦汗。
  他不停地喃喃着,神情很是难受,睫羽也湿润了。
  宁絮摸摸他的睫毛,心想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手腕被他握住,她听清他在说:“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好了……”
  “江逢。”
  “江逢,听到了吗,我在叫你呢。”
  宁絮在他耳边,一声声轻唤着他的名字。
  江逢眉头一点点松开,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表情也不再那么难过。
  直至天方初亮,宁絮坐在病床边,靠着床头睡着了。
  没睡几个小时,医生护士进来检查,宁絮醒来让位,江雯羽和高劲飞来守着,让她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宁絮回去没打算休息,衣服上还有江逢的血迹,得换身衣服,再拿些需要的东西去医院。
  她到家刚换完衣服,就接到江雯羽的电话。
  江雯羽语气急切:“小絮,你现在在哪儿?”
  宁絮一愣:“我刚到家,怎么了?”
  江雯羽十分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阿逢他醒了,发现你不在,情绪不太稳定。”
  “我马上过去。”
  “路上多注意安全。”
  宁絮赶到医院,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挺大动静。
  一开门看见高劲飞和另一个男医生摁住江逢,还有个护士在给江逢注射什么,看这情况很有可能是镇定剂。
  “还动,你他妈不要命了!”高劲飞怒骂,“我都说人没走,只是去休息了,你为什么不信?”
  江逢:“放开!”
  江雯羽看见宁絮来了,明显松口气。
  江逢后背的纱布已经冒出血红,他挣扎得脸红脖子粗,手背青筋凸显,像个在牢笼里凶蛮咆哮的猛兽。
  宁絮走到他旁边,轻声道:“江逢。”
  江逢整个人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都没了,连呼吸都屏住,好似在回想确认刚才的声音。
  宁絮弯腰伸手触碰他的脸侧:“江逢,你不疼么?”
  江逢立即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她隐隐作痛。
  随后,江逢低下头,眉眼压着她的手腕,安静了下来。
  高劲飞和医生都松开手,长长呼出口气。
  宁絮看见江逢的肩膀微颤,手腕感受到他湿润的温热。
  他哭了。
  重逢以来第一次流泪。
  是为几年前,少年的压抑绝望,还是为几年后,男人的失而复得,已经不得而知了。
 
 
第46章 
  江逢背后的伤口深, 因为挣扎伤口裂开,导致积血,需要再次处理, 切开引流, 重新换药换纱布。
  宁絮看着都痛,又气又心疼, 想给他一拳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自己身体都不珍惜一点。”
  江逢只能保持趴着的姿势,哭完之后脸扭到另一边, 不面对宁絮,倒是一直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宁絮发现他脸皮薄,哭完不好意思了,半天不吱声,她去看他另一边脸, 他察觉到就把脸埋枕头里。
  宁絮调侃:“哎哟, 我们大少爷哭完就变缩头龟了。”
  “哼。”
  他声音也闷在枕被里, 还别扭着。
  “松下手。”宁絮说。
  江逢问:“去做什么?要多久。”
  宁絮:“去趟厕所,回家厕所还没来得及上就来了。”
  江逢抿唇犹豫:“你会回来吗?”
  “我不回来能上哪去?”
  “你会回来吗?”他要一个肯定答案。
  “会。”宁絮说。
  宁絮前脚离开, 江逢后脚就叫江雯羽:“姑姑,这次受伤是我自己情愿的, 你们不能……”
  他攥紧枕头, 沉声道:“你们不能让她走。”
  不能再像当年那样。
  江雯羽看着他:“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
  “我不想待在这儿。”江逢说, “我现在要出院。”
  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感到不安。
  高劲飞凉凉道:“就你这样还想出院。”
  江逢摸摸枕下, 什么东西都没有, 稍稍安心一点,他担心宁絮像上一次那样, 留一件东西在他枕头底下, 就再也不回来了。
  不过这次她回来得很快。
  江逢又抓住她的手, 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她真真切切地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
  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期间他很少松开她,每次都要得到她会回来的保证才行。
  大晚上的,宁絮问他:“你不困吗?要不要休息下?”
  江逢说:“不困,你睡吧。”
  宁絮租用一张陪护床,在旁边展开就能睡,江逢也能握住她的手。
  “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让你白天使劲挣扎。”宁絮说。
  江逢嗯一声,没做过多解释,他现在要刻意舒展背部肌肉,才能更疼一点,让自己保持清醒。
  抵不过药力带来的疲乏感,为了分散注意,江逢说:“你给我讲故事吧。”
  宁絮还没打算睡:“不是,你都多少岁还听故事。”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拿起手机给他查一千零一夜,然后给他念,念着念着,她自己先睡着了。
  翌日清晨,天方初亮。
  陪护床比病床低矮许多,宁絮睁眼先看到右上方江逢的半边脸。
  他的位置紧靠床的边缘,依旧没松开她的手。
  宁絮以为他在睡,便缓缓坐起身,看到他睁着眼,眼下乌青,神情疲惫,脸颊贴着她的手背。
  “一夜没睡?”宁絮问。
  江逢:“嗯。”
  这一瞬间,宁絮忽然明白过来。
  他在害怕。
  害怕再次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
  江逢这种在医院的不安和焦虑,四五天才淡去。
  像多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病根,在被一点点拔除治愈。
  因为宁絮一直在。
  期间,盲人体验馆的员工们听说老板当街……当巷被人用菜刀砍,惊恐得不行,纷纷来医院探望。
  前台的小鑫气愤不已,恨不得提把菜刀替老板反砍回去,跟高劲飞的报复手法不谋而合,两人聊到一块去了,甚至研究小巷地形,一人堵前,一人断后,来个瓮中捉鳖。
  要是马磊盛没被绳之以法,这会儿应该也被他们大卸八块。
  以丁付雪为首的视障人士,看不见江逢的情况,问完他,又再问一遍宁絮才安心。
  宁絮看他们的担心和关心都是真情实意的,心头一暖。
  平时工作上的互帮,生活上的互助,以真心换真心,他们早已不是只区分利益的雇佣关系。
  江亦征年纪大了,不方便跑这么远,从众人口中了解江逢的情况,仍想看一眼才放心,于是给宁絮打了视频电话。
  江逢:“告诉他,我好得很。”
  江亦征:“转告他,我才不惦记。”
  宁絮:“你们都听见了吧,那我就不传话了。”
  爷孙:“……”
  宁絮将镜头转给江逢。
  江逢说:“一切都好,您老就放心吧。”
  江亦征明明很担心,但又很嫌弃地说:“哦,也就这样。”
  全程视频聊天不足一分钟,结束得飞快。
  总之,江家人和高劲飞在的时候,江逢总一副“我好得很”的模样,只剩宁絮在的时候,他忽然娇了起来。
  “挺疼的呢。”他说。
  宁絮心想,谁还不是个小宝贝了,比如江逢逢。
  天天念故事她也腻,念个新闻他还不乐意,又不像读书那会儿还有课本给他念。
  宁絮就在网上搜索土味情话给他读。
  “给你科普一下鸭子的种类:可达鸭、小黄鸭、扁嘴鸭、还有我想你了鸭。”
  “噗嗤。”
  江逢居然笑出声了。
  宁絮面无表情:“送你一个指南针,免得你被我惯得找不到北。”
  江逢:“哈哈哈。”
  “……”
  宁絮:“猪肉羊肉牛肉你猜我喜欢哪个?”
  江逢:“鸭肉?”
  “傻瓜。”宁絮毫无感情地说,“我喜欢你这个心头肉。”
  “哈哈哈哈——”
  江逢笑个不停。
  宁絮都不敢讲了,怕他伤口给笑崩。
  到底是笑点低,还是没听过这种土味的,宁絮一脸面瘫地想。
  *
  终于等到拆线,宁絮有点不忍心看,他皮肤太白,伤口红的太明显。
  又给他在医院趴两天,宁絮把他领回家,江雯羽和高劲飞也回海佑市了。
  他坐车上,后背也不敢靠实。
  “伤筋动骨一百天。”宁絮这段时间一直压着心疼,这才忍不住叨一句,“不好受了吧,非要挡这刀。”
  车子驶入车道,汇入车流,夏日正午的阳光照得路面发亮,车身也反着光。
  “如果这刀落在你身上。”
  江逢平静地说:“我想,我已经死了。”
  他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宁絮闻言一怔,被炽晒过的热风吹入车窗,掠得她心悸。
  *
  由于家中有伤患一枚,宁絮决定开始养生。
  先定一个小目标,活到六十六岁,然后再定一个小目标,苟到八十八岁。
  为此,先从早睡早起开始。
  第一步,执行早睡计划。
  “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23点准时熄灯睡觉。”宁絮叉腰站在床上,看着坐床上的江逢,振臂一挥,对未来充满希望,“明白了吗?”
  江逢点头。
  宁絮不满这位年轻人没有激情,铿锵道:“明白要说明白!”
  江逢很配合:“明白。”
  虽然还是没什么激情。
  就像公司领导在台上激情致词,而下面员工表示“无论你说什么,我只想摆烂。”
  宁絮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委以重任:“我相信你。”
  准时熄灯的第一天。
  宁絮平躺在床,安详地闭上眼睛,然后问:“江逢,你睡了吗?”
  “没。”
  精神实在活泛,宁絮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开口:“江逢。”
  “嗯。”
  “睡着没?”
  “没。”
  几分钟后。
  “江逢。”
  “没。”
  又几分钟后。
  “江——”
  “没。”
  “……”
  “我们熄灯睡觉的意义在哪里?”宁絮说。
  江逢:“……”
  准时熄灯的第二天。
  宁絮睡前没再说话,然后到了中午,江逢起床举报:“你昨晚半夜还在刷视频。”
  宁絮很震惊:“你知道?”她明明关了声音。
  “嗯。”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举报?”宁絮十分痛惜,“男人要拿出魄力来呀!”
  江逢:“……行吧。”
  准时熄灯的第三天。
  宁絮窝进被子里看漫画,正看到剧情的关键点。
  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机抽走。
  “?”
  宁絮从被子里探头:“你干嘛?”
  “要早睡。”江逢直接把手机塞自己枕头底下压着。
  “我再看一眼。”宁絮说,“就一眼。”
  拿出男人魄力的江逢果断拒绝:“不行。”
  宁絮使用柔怀手段:“亲爱的,我就再看一下,马上就入眠。”
  江逢很明白:“你再看多少下都不会的。”
  软的不行,来硬的,宁絮弹起来,掐他脖子:“我跟你同归于尽!”
  没有人能阻挡一位资深读者看漫画,没有人。
  江逢坚守阵地。
  软硬兼施都没有用。
  宁絮咬牙,松开他脖子,转而亲了上去,从眉眼到嘴唇,再到颈脖和锁骨,手如游蛇,直往腹地要害之处去。
  江逢低喘一声,沙哑的,磨得人耳朵发麻。
  他溃不成军,只得认输。
  宁絮顺利拿回手机,点亮屏幕,继续埋头看漫画,全然不管身旁之人,利用完就丢,拔X无情。
  她倒是想拔X有情,那也没办法不是,他后背还没好呢。
  江逢胸膛缓缓起伏,手背压着眉眼,又气又笑。
  总之,早睡是不行了,得从早起开始。
  宁絮每次一睁眼就到了中午,扭头一看江逢睁着眼,问他几点醒的。
  “七点。”江逢说。
  “多么充满朝气和希望的时间。”宁絮说,“你为什么不起来,然后叫我?”
  第二天,正午的宁絮问他多少点醒,他说不到七点。
  宁絮又抓他的肩膀摇晃:“这么美好的时光,你要记得叫我起床啊!”
  第三天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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