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蓟云暖去美术集训,范初阳在剧组磨最后一段剧情。
相较于前面部分的冲突,揭秘,基调整体相对悲伤的旋律,最后一段明显要温暖很多,对于演技的要求却没有降低。
特别是作为程导特色的哭戏,前两场更多表现出任务的悲伤绝望,后两场一场是向死而生,一场彻底释怀,更难表现。
一到拍哭戏那几天,范初阳每天下班眼睛都是又红又肿,还要为了不影响第二天拍戏又是热敷又是蒸汽眼罩,小兔还要给她按摩眼睛。
幸好有哭戏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个,崔砥也有,但他的哭戏更为克制隐忍,不像她,有一场需要嚎啕大哭。
令人满意的是,嚎啕大哭那一场演完她的情绪很舒畅。
不管是戏里戏外,她从没有这样不顾一切地释放过情绪,脱离剧中人物这一点她做得不错,在原地待了一会有点腿软,崔砥红着眼睛扶起她。
崔砥扶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对演的怎样没数,一旦沉浸到剧情中好像就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些情绪抽离好像连同一个人格的记忆都被带走,所以演完了,她反而没什么感觉。
看了一圈周围,才注意听到有小声的啜泣声,哪怕是有的男性,也不由得落了泪,才发现或许演得还不错。
那场戏演完,程导偶尔地正常六点下班,晚上崔砥带着助理拿着扑克牌过来和她抽乌龟。
一开始范初阳看他带着牌,还以为是过来打掼蛋的,没想到竟然是抽乌龟。
崔老师振振有词:你一个未成年,让你碰扑克牌玩玩抽乌龟就不错了。
剧组里面的解压措施实在有限,不然崔砥也不会拿出扑克牌来。
他没说,但是眼神表达了些许担忧,范初阳估摸着崔老师可能是怕她太入戏了,等真的玩起,她对先前的想法降低了百分之五十的信任度。
原因是崔老师对抽乌龟的热情太高,玩得过于兴起。
八月初,范初阳和崔砥同时杀青,崔砥比较有经验,和她说,这片子是边拍边剪的,要是运作的好,明年就能上映。
明年那也很快,说不定在她高考前能看到自己演的电影,范初阳还是很期待的。
说完这些,崔砥没怎么犹豫,把先前准备了很久的话与她说道:一部戏结束,留给自己一段时间沉淀,琢磨,打磨自己,不要急着接戏。
他不吝啬于夸奖她,真诚地告诉她,在演技天赋上,她足够厉害了,或许有些地方还有些青涩,但有时候那一点青涩的灵动反而会让人反复品味,演什么想什么固然好,但也要有人物的灵魂。
崔砥和程导是很好的朋友,自然也听他说过一些关于范初阳的家境,他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又担心人才埋没,最后只道:要是接不到喜欢的戏,他可以给她介绍去一些剧团演些角色。
范初阳一下眼睛就亮了,说那倒时候就麻烦崔老师了。
第一次拍完一整部戏对于范初阳意味着很多东西,有些她能说得七七八八,有些她能说个模模糊糊,还有的,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离开剧组,回到家里,她房间衣柜里初夏的衣服都换成了新一季度的热夏款,都是按照小兔量的她瘦下来的三围去买的,架不住买回了放了一段时间她又瘦了点穿在身上还是有点大了。
不过很快,在营养师的食谱下,这一点空缺被补上,衣服合身的刚好,她却没有继续长肉,体重稳定后,总得来说,比起拍戏前轻了十斤。
她回来之后打印了一份新的《今宵》剧本作复盘,原本的剧本已经写写画画不成样子,不光有她的笔迹,程导的笔迹,崔砥的笔迹也不少。
复盘做完,范初阳闲的发慌。
家庭教师每天上门给她补课。虽然在剧组见缝插针的上课了,但是不可能像在学校里有那么多学习时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她掉了几十个名次。
虽然补课生不如死,但她还是觉得很闲,晚上算着蓟云暖集训下课的时间去接他,晚上两人各吃了碗好消化的面,晚上送他回学校画画。
这段时间的集训主要在巩固基础,在这方面,他是个好学生,每天一丝不苟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范初阳回来后能待在他身边看他画画,先前买的那个相机就没用,看它在桌上落灰了几天,她觉得不能浪费。
每天拍点画画的小素材,通过程导介绍招到一位剪辑,把剪辑任务都交给了他,对于一个专业的剪辑来说,她那点长度的视频也就是下班回家顺手就赚个外快的程度,这位剪刀手还承包了后期。
视频弄好发回给范初阳,她只需要上传就行。
范初阳感觉一份工资两个地方,很值,剪刀手觉得这份工作简单省心工资还高,很值。
双方达成良好的长期交易。
有了人帮剪辑和做后期,蓟云暖也就把自己学了半桶水的技能扔掉了,到了暑假结束范初阳告诉他,他的账号已经有了几万粉丝,他也没什么感觉。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蓟云暖那边的集训告一段落,等开学之后他还是每天跟岑施与学习。
终于等到他集训结束,范初阳把人带去了家里的一处避暑庄园,叫做桃源乡。
南城是个夏天无比湿热的地方,往年她一放暑假就窝山里待着,今年一半在拍戏,一半在陪蓟云暖集训,她老早就想念温度适宜,还能摘桃子的山里了。
两个人穿着短袖上了飞机,落地时候都披上了一件薄外套。
范初阳和蓟云暖说的时候只说是山里,到了地方,一路开上盘山弯道,群山碧翠,隐隐有烟雾缭绕,恍若仙境。
纤细的少女穿着杉藤般的绿色纱裙,步伐轻快走在前面给他带路,像是山林中蕴生出的精灵。
慢步走在她的身后,蓟云暖思考着自己的角色:是在大山之中迷失被山灵引入正路的旅客还是本就寻访山灵踪迹,得偿所愿的少年。
画画中途休息的时候,偶尔范初阳会给他一个角色,让他配合着念台词,当做是放松。他把她以前留在剧本上的话琢磨完了,同时也不自觉看了不少剧本,加上时不时和充当对台词工具人,久了仿佛也成为一种习惯,不自觉给自己加点设定。
范初阳对于这点一无所觉,刚到酒店放好东西,她就过来敲他的门,语气兴奋道:“去摘桃子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很早呀哈哈哈,不过我还没有找到丢掉的东西,不行就周一去补办了。
第二十一章
暑假只剩最后不到一周,两个人预定在这桃源乡玩耍的时间是五天,带上的行李并不多,蓟云暖带了三套换洗的衣服,其余带了些少少的生活用品。
范初阳敲门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内裤要放到橱柜里。猝不及防听到声音,手很稳,但心脏狠狠地跳了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先回答她还是先把手里的放进衣柜。
范初阳在外面没听到回应,又敲了敲门,道:“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道:“我马上过来开门。”
顾不上别的,蓟云暖深吸一口气,直接把手里的内裤塞进衣柜里面,关上柜门,去开了门,道:“走吧。”
他开门的时候没注意,门打开地太多,身后摊开的行李箱在范初阳眼中一清二楚,她摆摆手,道:“你先收拾好了,待会摘完桃子很累的,会不想收拾。”
要去摘桃子,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浅紫色的卫衣衬地她皮肤更白,下身简单的黑色长裤和运动鞋。
闻言,蓟云暖干脆把门完全打开了,道:“你先进来坐会,我马上就好。”
范初阳多少缺乏一点自觉,或者说她压根什么都没想,蓟云暖让她进门她就进来了,十分自觉地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嫌弃椅子正对着窗外,看不到他,她还拖着椅子转了半圈,才坐下。
蓟云暖被她看着也很自然,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在衣柜里挂好,在心里他十分庆幸衣柜没有很大,另外被他塞在最里面的内裤折叠好之后也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快收拾完的时候才想到哪儿不对,他收拾的速度没那么快,但也不至于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他才刚打开行李箱没多久。
抱着疑问的蓟云暖开口道:“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吗?”
“没有啊。”范初阳回答地理直气壮,“我就把睡衣拿出来了。”
一时之间,蓟云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沉默了下,道:“等我收拾完这边,需要去帮你收拾吗?”
相处了近四个月,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她不太爱收拾东西,否则,当初第一次走进那间她的专属教室,不会是那副凌乱的样子。
范初阳直呼:“不要,等你收拾完我们就赶紧去摘桃子,不然天都黑了。”
她不愿意,心里只记挂着摘桃子。蓟云暖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很快把所有东西放好,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出门时候自然有人带着竹筐,手套等摘桃子需要的东西带领他们过去。
到了地点,是很大一片桃园,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桃树上硕果累累,以及几处和他们一样过来摘桃子的人。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到一处靠近里面的无人僻静处,嘱咐他们戴好手套,就可以享受摘桃子的乐趣了。
蓟云暖四处看了看,还是为这么广大面积的桃园感到震惊,难怪会被叫做桃源乡。
他戴好白色的手套,下意识搜寻范初阳的身影,跟到她的身边。
范初阳把卫衣背后的帽子带上了,还拉了拉两边的帽绳让兜帽不至于掉下来,不过这样也遮挡了视线,她看人时歪歪头根本看不到,只能整个人都侧身。
看着有点傻。
此刻她就用这种形象侧身看向蓟云暖,道:“三四月份过来,这边的桃花都开了也很漂亮,明年有空带你来看。”
说起桃花都开了的时候,她的语气莫名地很温柔,带着一点追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剩下对桃子的觊觎。
“桃花开得好,桃子才会好吃,今年这桃子长得就不错,看那个。”
她用指了指右上方一处,蓟云暖跟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别的桃子都是几个几个的长在一起,她指的那里就长了一个硕大的桃子。
看上去就像是个占山为王的大王。
下一秒,这个大王就被范初阳毫不犹豫地伸手摘下来了。
几乎有她手掌那么大的一个桃子身子圆乎乎的,上面长出一点尖儿,尖儿那处最红,往下是越来越粉。
这么大的桃子很少见,范初阳没有给它放在大框里,就只是放在单独的一个小框里。
蓟云暖也随手摘了一个,轻轻捏了捏,硬的——是脆桃子。
就算是脆的桃子,也很容易磕磕碰碰地烂掉,他小心地把这个桃子放进了大框里面。
他很少来这样的地方,自他有意识以来,家里就住在并不宽敞的两居室中,父亲走后,为了生活下去,母亲卖掉原来那套房子,带着他住进了更小的房子里。
没有怎么装修的房屋内直接裸露出混凝土的地面,墙面只粗糙的粉刷了一边白色,他的房间也是这样,冷灰和苍白同时也涂抹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里,入目是各种各样的颜色,树木枝干的棕色,叶子的绿色,每一颗他摘下的桃子上颜色的变化都不一样。
蓟云暖擅长画幻想画,写实画的水平一般,暑假集训时的老师发现了这一点,曾经问过夸奖过他幻想画的颜色能用得那么奇诡神异,同时也指出了他的缺点,他的写实画颜色过渡总是不够自然。
当时他知道如何回答,却无法回答。
此刻环顾桃园,那答案再次浮现在心里:因为画幻想题材时,他只要顺着心意去涂抹不同的颜色。
而在画写实题材时,他的脑海里总有挥之不去的苍白与冷灰色,它们无法与其他颜色交融,如此突兀地横陈在他的画上,而他无能为力。
“云暖,这个我够不着,你来帮我摘。”
一句话刺破将他包围的迷惘,他一无所觉地抬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站在他不远处的范初阳指着头顶一个桃子踮着脚还在尝试把它摘下来。
她用力伸直手臂的时候,往下滑落的袖子露出了点白皙的肤色,那一种白色看着柔软又温暖,没有任何冰冷的意味。
范初阳和这个桃子较上劲了,虽然喊了蓟云暖帮忙,却还是不停踮脚伸直手臂去够它,每次都差上一截距离。
她来了气,原地起跳,妄图依靠跳起来增加高度把它摘下来。
然而土地较软,本就受了些力,她努力跳起也没跳多高,指尖轻轻擦过桃子,碰到了却没有抓住它,只让这颗大桃子在枝头晃了晃。
范初阳握拳,感觉遭受到了一颗桃子的挑衅。
她往右边移了移,打算再跳一次,抬手的时候要记得把手张开,抓住桃子就往下拽,动作还得快。
蓟云暖正好是这个时候来到她身旁的,他没发现她还打算再跳一次,只看见她在原地待着,以为在等他摘就抬了手。
他摘下桃子的时候,范初阳正好往上跳,没反应过来,绷紧的身体一泄气,还没跳到上次那么高就落了下来,脚才在松软的泥土上没站稳,就往旁边滑去。
蓟云暖刚摘下桃子,余光看到她落地身子倾斜,还没来得及反应,瞳孔一缩,下意识用另一手将她揽住,防止她摔倒。
腰间的手臂坚实有力,范初阳都不知道那样纤瘦的手臂也能一下子迸发出将她整个人都圈住的力量。
她有点懵,还靠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一点他的心跳声。
呐呐开口道:“暖暖,你长高了好多。”
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她叫着那个亲昵的像是女孩的名字,也没发觉自己的一只手攥着他背后的衣服,只知道把另一只手抬起了比了比两人的高度,道:“是真的。”
蓟云暖放下揽着她的手臂,顺着她回答道:“嗯,长高了。”
以为她还被吓到被反应过来,回答完,他才用着温和的语气轻哄着问她:“你有没有扭到脚,慢慢尝试下,看疼不疼?”
跟着他的话,范初阳试着扭了扭脚,和平时一样,没有疼痛感,她的理智终于恢复了一点,也意识到手还攥着他的衣服了,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才察觉到,四个月前站在她面前只比她高上一点的男孩,现在已经比她高了十厘米还要多。
她好奇地问:“你现在多高?”
这个问题还真的为难蓟云暖了,他道:“这个学期都没有量过,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