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智清楚应该赶快放开她的手,可他的身体今晚似乎就没有被理智控制过,总是在做些他不敢做,潜意识里又想做的事情。
最终他还是没有松手。
因为她的手太冷了,握在手里柔软却冰凉。蓟云暖看向前方的学校大门,自欺欺人道:我什么坏心思都没有,只是想给她暖暖手。
不期然地,他意识到,现在他握住的这只手,是他趁她睡着时,偷偷吻过的手。
唇瓣蹭过她的指节时,他获得了不应该有的满足。
——变态,恶心,背叛者。
蓟云暖用这些词语谴责,辱骂着自己。
在她睡醒前,他打了温水,用柔软的纸巾细细擦拭过被他碰过的地方,他不敢用力,怕把她弄醒,又想擦干净他碰过的每个地方。
犯下罪行时的大胆被逐渐涌上来的不安和愧疚淹没。
可当她回握住他的手时,那一点点被深埋着的妄想又爬了上来,这是一棵被他种下,却汲取她的所有回应来生长的种子。
早晚有一天会生长地缠满他的心脏。
在这个时刻,他却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东西了。
他只能借着得到她回握的这一点点勇气,去握紧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云暖:她终于开窍了一点点
初阳:我终于开窍了一点点
第二十八章
校门口近在咫尺,两个人的手却还是紧握着。
是蓟云暖先放开的手,门卫室里有保安,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是范初阳的保镖。
他太清楚两个人之前很横隔着的巨大差距了,也阴差阳错地意识到,并不是什么理智与身体分开来各怀心思。
只是理智清楚地知道某些事情可以连自己都欺骗过去,于是放任了身体的举动。
仔细想这些事情,难免有几分好笑,他本就是泥潭中挣扎长大的那类人,就是想在她的面前佯装地再怎样无害,也遏制不了自私的本质。
蓟云暖只盼望着,他能伪装地更好一点,让她更晚一点发现。
他只将她送到门口,那位身材高壮的男人已经看到他们出来的身影,撑着把打伞过来接她了,其实蓟云暖和这位保镖打过几次交道。
他有时候为范初阳为那间教室里增添东西,与他碰见过,还问过他的喜好如何去放置某些物品。
她的保镖询问这些当然是遵照她的意思,蓟云暖从来没有多想。
确认范初阳被这位保镖接走之后,蓟云暖在原地站了会儿,目送她转身离开,他们俩说过再见了,可她坐上车后,还是降下车窗又与他挥了挥手。
夜色漆黑,路灯昏暗,濛濛细雨中她白皙的面容被镀了层柔和的光晕,隔得有些距离,蓟云暖看不清她的神色,他也举起手挥了挥。
似乎是看到他回应了,她的手放下,车窗上升,将她完全遮住。
黑色的车辆在雨水中驾驶离开,蓟云暖也撑着伞回到教室里,整理过一遍,拿上手机,把灯和空调都关掉,他准备回宿舍。
路上,他拨了个电话给岑施与,“喂,岑老师。”
“嗯?蓟云暖啊。你难得打电话给我,说吧,有什么事情?”岑施与漫不经心。
岑施与猜得没错,没什么事情蓟云暖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空荡的校园里,蓟云暖在雨中慢步走着,他的声音透过手机有种冷硬的质感,礼貌有余,温情不足:“岑老师,我想请求您暂时不要把卖画的事情告诉初阳。”
蓟云暖对于自己的每幅画都记得很清楚,在教室里范初阳刚说出火烧龙他就想起来,那副画在就委托岑施与卖出去了。
十万元,一副练习作,他没有理由不卖。
和岑施与第一次见面,蓟云暖依照他的要求把所有手头的画拿了出来,岑施与慨叹他的天赋,又对其中一副格外喜欢,问他卖不卖?
岑施与眼光很好,看中的那副画他花了大半个个月的时间才画完,出价二十万,一个明显不对劲的价格。
油画卖的是名气和收藏价值,他就算天赋再好,也是个没有半点名气的画家,甚至称之为画家都是抬举。
蓟云暖没有回答卖不卖,而是问了为什么?
而岑施与也没有直接回答他,他只是告诉他,同一时间出自同一个画家的画,一副十万,一副被炒到七百多万,甚至上千万,上亿,区别就在于是否炒作。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成为名画家的可能性。
说完后他露出个笑容来,告诉蓟云暖:“小朋友,你会成为印钞机的。”
岑施与看中他的创作能力、高产以及画作中的生命力,那二十万不过是买一个合作的可能,蓟云暖则看中他的名气,人脉以及与范初阳的关系。
经过一段时间的营销,现在他已经是绘画圈里小有名气的新锐画家了,画作的价格水涨船高,几乎都在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蓟云暖知道,岑施与并非安得全是好心。岑施与同样是画画的,他十分清楚,处于蓟云暖的这个年纪,不应该太早将绘画和金钱联系起来,这样很容易消磨灵气。
他看不上蓟云暖,不觉得他适合呆在小外甥女的身边,和第三个打游戏的半斤八两,比不上第二个射箭的,更比不上第一个拉小提琴的。
所以他对蓟云暖设下小小的考验,岑施与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蓟云暖没有在绘画一途丢失初心,能够保持灵气,那年少成名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是他自己没有坚持住,那顶多也就是叹一句伤仲永罢了。
说到底,他给过选择了。
岑施与懒洋洋道:“告诉初阳干嘛,说出来她肯定会生气的,我才没必要惹她生气。”
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岑施与自己也不知道小外甥女会不会对这种情况生气,她是个有点特殊的孩子,虽然他的姐姐不这样认为,但岑施与知道,这是事实。
“那就最好了。”蓟云暖的声线在雨夜显得格外清冷,他打电话的目的已经完成,和岑施与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顺着满是潮湿的路走回宿舍,空气中水汽太足,他洗了个热水澡,爬上床躺下起来。
岑施与发了信息过来,是几幅画的报价,蓟云暖一一看过,给出回复。
手机上的信息还在一条条跳出来,蓟云暖的思绪却早已经不在这上面,他盯着与她相握过的那只手发起了呆。
与此同时,范初阳到了家,与准点到家的范双学碰了个正着。
她先开口:“爸爸,你回来啦。”
范双学接话:“嗯,你也回来啦。”
两个人不约而同还是坐到了沙发上,对视一眼,范初阳觉得自己这半年时间改变很多,范双学比她的感触更深一点,只觉得孩子一旦不再自己身边,就成长地飞快。
她离开家两个月,和范双学最多的交流在微信上,重复使用以下对话:你怎么样,还可以,你呢,也还行,那就这样,先忙了。
还是范初阳先开口,汇报生活:“我在剧团里认了老师,姓荀,今年过要多准备一份拜年礼物,还认识了荀老师的儿子,正在读首都戏剧学院表演系大三。”
范双学嗯了声,道:“是你想考的那个学校,年礼我会准备,到时候你约好时间告诉我。”
“好,我明天去剧团和荀老师说一声。”她没做过什么让父亲骄傲的事情,小时候就是普通的乖小孩,高中比较败家,现在,应该稍微好点。
想到这儿,范初阳有点心虚,她直到现在都没问过《今宵》给了多少片酬,默认去补一补这两年败家的钱。
但她还是有点想炫耀。
“爸爸,荀老师的儿子和我一起表演时总是被我压戏,之前拍《今宵》的时候崔老师,就是影帝,夸过我演技很好,我是不是很棒?”
她更想说地其实不是这些,但看着范双学信任又充满慈爱的目光,她反而说不出口。
范双学注视着她微红的脸颊,他掷地有声道:“是很棒,程导也会我夸奖你了,等那部戏开拍了我和你一起去看。”
范初阳听到前面很感动,听到后面一起去看就开始慌了,她努力露出愿意但是有难处神色,道:“爸爸你这么忙,还是别去看了,我其实也演得不怎么样,我也不去看的,自己演得东西看了没意思。”
《今宵》这部剧为什么说也许不能播出,因为里面有很多比较擦边球的画面,但凡是需要露的戏她都上的替身。
当然,如果是纯粹靠擦边球来博得关注的剧本,范双学是不会同意她演的,这部戏更打动人的是勇气和重获新生。
这是恰好是范初阳身上最缺失的东西。
她没有肯定自己的勇气,不知道什么是新生,浑浑噩噩,连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都被蒙蔽,更别提重获新生,之所以伏在地上挣扎着,因为在年幼时,曾有人踩着她瘦弱的脊背,几乎将她打压到尘埃里。
范双学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觉得很有趣,他存心道:“你不去看没关系,到时候我会请全公司去看的。”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范初阳快哭了,纠结着实话实话:“我那个角色人设……嗯,被公司的人知道不太好。”
她许下筹码:“我陪你去看,就我们俩去看。”
范双学严肃起来,问她:“初阳,小希是自愿的吗?”
时隔四个月,再听到剧中人物的名字,范初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没有犹豫:“小希不是自愿的,是被……”她嗫喏了下,还是说出那个词语,“是被母亲强迫的。”
她说着自己的理解:“但小希也犯了错,她把赵警官拉下了水。”
范双学语气温和:“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喝醉酒的男性是没有性能力的,这一点受过生理健康教育的范初阳知道,所以在看到剧本时,她就发现了,小希想制造发生的痕迹,她在寻求保护。
范双学又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赵警官知道事实真相吗?”
带着个疑惑,范初阳回房间后打了个电话给崔砥,闻到这件事情,崔砥犹豫了下,斟酌着措辞,道:“你当时没有怀疑,我和程导都觉得这样更符合小希的心情。”
他怕她生气,又道:“赵警官知道,但是没有告诉小希的原因,并不是情愿让小希背负罪恶感,他认为,比起罪恶感,小希更需要安全感,她已经走在绝路上了,没跟绳索绑着她活不下去。”
最后崔砥道:“演员演戏的时候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演,按照编剧和导演的感觉来演,但这些都是拍摄过程中,等戏上映了,观众的理解又是另外的事情,我的建议是,拍完一部戏不用太当一回事,你和我一样,不追求票房,追求的是演技。”
范初阳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崔砥说得没错,良久,她呼出一口气,道:“崔老师,年纪大了,不要总熬夜,该睡了。”
崔砥:“???谁年纪大?我还四十岁都没到,年轻着呢!”
不过他也知道,这代表她放下了这件事情,他道:“荀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听说你把荀老师的儿子压戏压得都怀疑人生了。”
范初阳很是谦虚:“哪有哪有,我也和荀学长学到了很多。”
崔砥笑骂:“考首戏八字还没一瞥呢,学长都叫上了。”
范初阳笑嘻嘻:“有和崔老师对戏的经验,还有荀老师的严格指导,我这要是考不中,那也实在对不起你们了,是吧,崔学长。”
崔砥也是首都戏剧学院毕业的的。
崔砥在电话那头摇了摇头,应下这一句学长:“还在长身体就早点睡吧,初阳学妹,小心长不高。”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挂掉电话。
范初阳从崔砥这儿得到答案,又跑下楼,难得范双学还没有上去睡觉,应该是在等她,见她小跑过来,他从容问道:“你知道答案了。”
“嗯。”范初阳轻轻应了声,坐到他的侧面沙发上,道:“但我不明白,这两个问题有意义吗?”
她没有搞懂,明明是在谈是否要让公司的人去看她演得电影,为什么变成人物心理讨论了,而且范双学对于人物的了解程度也让她感到吃惊。
“没什么意义。”范双学洒然一笑,他好像就是为了回答这句话才在这儿坐了这么久,现在他回答完了,也起身准备上楼。
“初阳,爸爸只是想告诉你,我了解过这部戏,研究过这部戏,请公司的人一起看也是思考过才做的决定。”
“你不用担心公司的人会说什么,你已经是个演员了,会有更多的人说你,难道你都要放心里吗?初阳,只要你觉得自己没做错,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就朝着你选定的路走下去。”
范双学已经走上了楼梯,他的腰背挺得比青松还要直,说话底气十足,岁月十分厚待他,只不过眼尾爬上一点皱纹。
和女儿的谈心结束,他催促道:“明天还要早起去首都,赶紧睡觉去。”
*
一月,范初阳演完最后一出戏,刚下台打开手机上就收到好几个人发来的信息,附上首戏的报名网址,她回到住屋,将准备好的材料一一上传,点击报名。
同时让周琦给她定好回南城的机票。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首都白雪皑皑,街道上已经挂上红色的灯笼。
要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有点长。
初阳要回南城和云暖一起过年啦。
第二十九章
范初阳是夜里到的家,将近两个小时的飞机,她没有睡着,回到房间之后睡意涌了上来,随意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去理发店修剪过头发,顺着蓟云暖给的地址来到他租住的公寓。
因为要经常出来上课每次都得和门卫说明情况,加上他所需要的的空间越来越大,教室还是过于小了,综合考虑还是搬出来住。
他是在寒假刚开始的时候租好的房子,搬好后拍过视频给她看过。
两室一厅的结构,大的房间当做画室,小的房间则当做卧室,客厅不大,放着沙发茶几,有个挺大的阳台。
然后,是密码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