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初阳现在就站在密码锁面前回忆之前看过的视频,蓟云暖和她说过密码,也说过她可以直接开门进来。
但毕竟是第一次过来,她没怎么犹豫还是选择了敲门。
空荡的走廊回响着咚咚的敲门声,这声音如果是在夜晚会有些吓人,但现在是白天,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特别是,她没等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每次见面的时候,范初阳总感觉他有些变化,或许是身高,或许是脸部轮廓,或是穿衣风格,或许是头发的长度。
没办法,因为他们不是总待在一起,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和拍完《今宵》的那个暑假每天会见面,她拍戏的时候一周见一次是常事,遇到不放假的时候,就两周甚至三周见一次,她在首都的剧团里无薪打工时,最长的一次一个月都没有见面。
以前她从不会和自己认定的天才分开那么久,如同环身的天女,不会离开,也不允许他们离开。
蓟云暖将门完全打开,对她道:“快进来,房子里面暖和。”
范初阳眨了下眼,跟着他进了屋子,室内的确很暖和,他穿得不多,上身就穿了一件深蓝色圆领毛衣,微微露出锁骨的形状,下身则是一条宽松的睡裤,刚好搭在拖鞋上。
“你的拖鞋是那双粉色的。”他提醒道。
范初阳低头,看到了那双几乎与她放在教室里一模一样的拖鞋,心想:也挺正常的。
在只有一种参考的情况下,他买一双同款的拖鞋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换上毛绒拖鞋,挂好小小的双肩包,就这么一点时间,就感觉到越来越热,身上的羽绒服是穿不住了,继续把羽绒服也脱下了下来。
等从玄关那儿正式迈步走进房间里面,她感觉自己像褪了层壳下来,将这个比喻说给蓟云暖听,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笑着打量了她一下,道:“果然很像,整个人都小了一圈。”
他要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倒还好。
范初阳发现他将一直过长的头发理得利落了不少,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像是他擅长颜色浓烈的油画一样,他眉色眸色都是极深的黑,肤色苍白,原本唇色也浅白,也似乎在这个温暖的空间里待久了,染了些薄红,如同寒梅料峭枝头。
她被这个笑容迷得一瞬间差点找不到北,缓过神来深沉地上手托住他的脸往中间挤了挤,才感觉心头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消失地无影无踪。
“呼~,奇奇怪怪的。”
突然间对着蓟云暖的脸下手的她才是真奇奇怪怪的,但范初阳自己没感觉,蓟云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他巴不得她做些更亲密的事情,像是不经意般蹭过她的手,温热的脸庞染上她手指的凉意,黑曜石般的眸子碎星般明亮,蓟云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期待延长这段时间。
然而范初阳觉得他笑起来让人有种奇怪的心情,不笑的时候,眼里却还是有笑意,又专注看她,还是感觉让人觉得奇怪。
她不自在地放下手,往客厅里走,道:“我参观下你的新家。”
忽然将手放在他脸上的是她,忽然将手抽离的也是她。蓟云暖有点走神,嗯了声跟到她身边。
“这个沙发挺大的。”说着,范初阳坐下来感受了下,道:“没有我们教室里的那个沙发软,但是好像更适合睡觉。”
蓟云暖刚坐到她身边,没来得及说,家里有床不用睡沙发,她就拍了两下沙发起来了,往与客厅相连的阳台走去,向着窗外伸了伸胳膊,感叹道:“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也很好。”
“昨晚还下了点小雪。”这回蓟云暖接住了话,可他人高一点,视线也高一点,稍稍抬头就看到了晒在高处的内衣物,视线一僵,想到之前暑假在桃源乡里正在放内裤时她刚好敲门时的尴尬。
“哇,你还养了小花小草。”范初阳的注意力被阳台上的一个草木架吸引,总共六层,没一层都摆放了几盆花花草草,在冬日的寒冷里增添了一点勃发的生机。
其实冒着绿意的花草只有几盆,零落散在架子上,更多的花盆里只有棕色的泥土。
蓟云暖伸出手,拨弄了下绿叶,如同是对草木的小小逗弄,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随便买回来装饰的。”
说完,他指了指只看得到土的那些花盆,道:“这些里面藏着种子,到了春天就能发芽。”
范初阳转头,言笑晏晏:“那我春天再过来看,这些花盆里长出来都是什么样的。”她眼含期待,“这不就跟开盲盒一样嘛,希望开出来都不一样。”
蓟云暖移不开眼,口中道:“买的时候,店主就告诉我都是不一样的品种。”
他当时去买盆栽,随手点了一些,连品种都不知道就让打包了,店主倒是好心给他塞了一张字条,上面把品种都写了上去。
等他回来将这些冒着苗的,没冒着苗都放到架子上,压根没去管那张字条,直接和塑料袋一起团成团扔掉了。
不过没关系,蓟云暖想:要是明年春天长出来一样,我就找机会把一样的就留下一盆,其它扔掉,用不一样的补上去。
范初阳没想到他心里打着的好算盘,还以为真就是开盲盒了,笑得更开心道:“那我就等待春天的到来了。”
“到时候邀请你过来。”蓟云暖十分镇定。
逛完客厅,范初阳略过厨房,她对厨房没兴趣,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都不会做饭,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主动进厨房。
接下来是两个对门的房间,都开着门,范初阳瞥到左边那个里面摆着画架,她的脚步停了下。
她的想法是参观一圈,之后就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在蓟云暖的画室里,那应该把画室当成最后参观的地方,省得进去,出去,再进去。
另一个房间是蓟云暖的卧室,她也不是不想进去看看,还是觉得第一次来别人家里,进入卧室的行为显得很不礼貌。
虽然卧室的门就这样敞开着,像是在邀请她进去。
她往左拐去,要是蓟云暖带她去卧室她就跟着去,不带她去她就待画室了。
在她的身侧,蓟云暖有些可惜,昨天他就收到她要回来的信息了,所以仔细将家里打扫过,特别是卧室。
清扫做了两遍,家具和地板都一尘不染,窗户里里外外都擦得干净,被太阳一照透亮地好像没有两扇窗户,换了雾霾蓝色的床垫被罩,被里面的被芯撑得鼓鼓囊囊,看上去就柔软暖和。
他甚至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拿了出来,重新又按照颜色由深到浅依次排列摆放了一遍,确认没有一点差错,才喷上了她喜欢的百合香水。
一不小心喷地太多,蓟云暖被呛得直打喷嚏,然后关上门,窝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范初阳感觉地没错,他家的沙发的确比教室里那张沙发睡起来舒服。
睡到早上起来,蓟云暖打开了卧室门,发觉里面的百合香气散地差不多了,若有似无,并不显得太过刻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瞥整齐无比的床铺更加满意,觉得昨晚睡在沙发上实在是个机智的决定。
所以在准备工作做得如此之好的情况下,范初阳在两扇相对着的门之间停顿一下,最终走向画室,蓟云暖才觉得可惜。
他心想:一定是这两扇门对得太整齐,就习惯性往左拐了。
绝对不是她不想参观我的卧室。
画室的墙面贴着素雅的墙纸,地板上其实也贴着薄薄的地板贴,蓟云暖画油画多,经常自己身上手上都弄得满是颜料,地板和墙面也不能幸免,贴上墙纸,地板贴,这样弄脏了也不用担心,结束租期之后把这些都撕掉就行。
画室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摆放地整整齐齐正在晾干的画,以及一副画了个开头的画,各式各样的画材,其余就没有了。
要说唯一值得参观的大概只有摆在那儿的画。
到现在为止,范初阳总共从他那儿得到了两幅画,一副是她的画像,一副是火烧龙,先前蓟云暖丢的那副是火烧黑龙,给她画得这一副是火烧银龙。
范初阳也分不清楚差别,觉得银龙比黑龙亮一点,对后来这幅画更喜欢。
说不定今天能要到第三幅画,她兴致高了一点,绕着两排画架绕了一圈,她看画只看颜色对不对胃口,画的东西她喜不喜欢,其余都不管。
但没有特别戳中她的画,看来和第三幅画的缘分还没来。
好了,现在画也看完了,她是留在画室吗?可蓟云暖也没有坐下画画,范初阳只好侧头去看他。
蓟云暖时刻关注着她,自然接到她茫然的眼神,他心说机会总算来了,昨天的布置没有白费,假装平静,道:“去看看我房间吧。”
“哦,好。”范初阳预想中的尴尬没有了,因为是主人家邀请,这就不算打扰。
她跟着蓟云暖身后,去了对门的房间。
这一间卧室是朝南的,房间不大,但有个飘窗,冬天上午的阳光白亮,照进来,显得床上本就鼓鼓的被子又膨胀了点,范初阳看着很想往上一扑。
而且,她动了动鼻子,这个房间的味道也闻起来很舒服,是她熟悉的味道,不过应该是凑巧用了百合香味的清新剂吧,闻着都快散掉了。
她只当是巧合,一点都没有深想。
蓟云暖小心瞥过她的神情,注意到她很放松的样子,就知道昨天辛劳的打扫有了回报,他道:“要是困了,你可以在我房间睡午觉,这两天我刚换的被单被套,你要是介意我待会再给你换一床干净的。”
他不敢说是昨晚换了干净的被单就没睡过,显得居心不良。
听到这个提议,范初阳愣了下,她的神经被柔暖的阳光和看着无比蓬松的床铺腐朽,迟钝地没有觉察出半点不对,只觉得重新换一床太麻烦了,便道:“没事,我不介意。”
蓟云暖差点张口就来了句,那再好不过。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过于兴奋,但这是他第一次有一处能住得合乎心意的地方,又与她分享,心情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也是幸好,他只要维持着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就能让人察觉不出来。
范初阳虽然对解读表情很有一套,但对着蓟云暖没必要这么做,她从剧团出来之后就不用绷紧神经,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可劲放松。
一直到蓟云暖洗了一碗水果给她,让她端着坐下来边吃边看他画画,范初阳才发觉自己完全忘记了来时的目的。
她低下头,看着透明玻璃碗中,青枣一颗颗散落着,草莓被去掉了蒂,樱桃被摘掉了梗,绿色,红色,粉黄色混在一起,如同冬日里格外鲜亮的一抹风景。
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
范初阳拿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先吃水果看他画画再说吧。
她一上午吃水果吃了个半饱,后来把水果碗放在了旁边一个小桌上,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蓟云暖放下画笔,今天他手上没有沾到颜料。
“我去做饭,电视联网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去看会电视。”
走出去时蓟云暖瞥了眼水果碗,樱桃都吃掉了,草莓剩了一些,青枣剩得最多,那下午他多洗一些樱桃。
范初阳来不及说已经订好了吃饭的地方,随后惊讶,他居然是会做饭的吗?!
她想起蓟云暖那双骨节分明,修长苍白,比石雕像还要精美几分的手,又觉得暴殄天物:那好看的手,他居然拿来做饭。
想到这儿,范初阳恨不得跑进厨房,拉着他直接坐上车去饭店,然后还要冲着他道:你只要和我一样,会吃饭就够了。
然而最终她也只是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打发等待的时间。
他想做饭,那就让他做呗,大不了她多吃点。范初阳揉着被水果塞得半饱的肚子,艰难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初阳:我真宠他//w//
*
甜文哈,不会虐的,放心。
明天见呀
第三十章
电视里的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即将过年,每个电视台的主持人都穿得一溜红色,范初阳看久了觉得眼睛疼,才反应过来没必要折磨自己。
她完全可以找一部电影来看,压根不用在各个电视台转悠,还得忍受广告的折磨。
可是……范初阳的目光瞥向厨房。
她不喜欢进厨房不只是因为自己不会做饭,还觉得厨房有菜刀,瓷碗,灶火,飞溅滚烫的油滴,都显得危险性十足。
此刻她坐在沙发上,就能听到刺啦刺啦声,和翻炒的声音。
范初阳在手机上按了120的号码,返回手机主页,还是觉得不放心,发了个微信让保镖陈哥准备好按119。
她先是担心了可能会存在受伤的情况,又惊恐想到火灾也有发生的可能。
前几天微博上还有一条男子因为做菜而烧毁厨房的热搜挂着,她那个时候刚好空闲,点进去看到了漆黑的厨房,并且从网友留言中学到了不少知识。
想到那条微博中厨房惨不忍睹的样子,范初阳坐立难安,电视里还在叽叽喳喳,都在说些迎新年的吉祥话,她没心思去听,满脑子都是蓟云暖可能从厨房里面冲出来,身后是一股股浓烟的场景。
要不,还是跟他说出去吃吧。
再次出现这个念头,范初阳坐不住了,她从沙发上起来,放轻脚步,慢慢往厨房边挪动。厨房与客厅间隔着一道深灰色的推拉门。
她从光洁的门上看到自己小心翼翼的身影,沉默了下,将耳朵贴近门面。
本身这扇门就隔绝了不少声音,她坐在沙发那儿的时候只是能隐隐约约能听到厨房的声音,现在耳朵快贴在门上,各种声音冲进耳朵里,让人恍然仿佛置身于某种有气体泄露,烟火缭绕的高危现场。
范初阳心都揪起来了,偏偏又看不到门内的情况,直起身,推开门上只有自己凝重的倒影。
他该不会故意逞强,火烧起来也不呼救还待在厨房非要做饭吧?
她不确定地这件事情与蓟云暖的性格联系起来,适配程度不高,可她还是担心地在门外转来转去。
终于,脑袋清醒了下。
厨房里面究竟怎么样,进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打定主意,范初阳也不再过于焦急,深吸了口气,做好看到不妙情况就拨打急救或者消防电话的准备,沉静地在门上敲了两下,“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来同意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平时的语调,没有强装沉稳的慌乱,这一点范初阳是运用表演经验判断出来的。
她原以为对着蓟云暖是用不上的,没想到用上了,但场合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