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美梦跌入噩梦,那种从脚底蔓延至周身的窒息感又一次出现了,她控制不住地周身发冷,额头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再一抬眼,对上了观众席最末端的一双眼睛。
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像是从阴云密布的天空出现的唯一的星星。
所有人都在鼓掌。
除了他。
*
天尽头笼罩着一团橘色的薄雾,日头藏在纤云之后,逐渐被吞没光芒,整个天色都暗了一度。
不早了。
不记得是怎么在从小到大听习惯了的掌声和赞扬中离开的,又在那种同情的目光的注视下,乔稚晚和怀野一同离开。
往常她来北京演出,保姆车、保镖、助理,乐团标配的摄影师等等,一应俱全,Rachel会派专门的经理和当地交涉,不需要乔稚晚动一根手指头,她也从没有这样去哪个地方面试的经历。
仿佛从她出生以来,承载着父母光环的她,就该坐上这样的舞台。
可除了父母给予她的这些之外,她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那琴盒笨重,乔稚晚穿外套时,怀野顺势替她接了过去。
今晚看起来又要下雨,风不知不觉便寒了,乔稚晚拢了拢领口,不禁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怀野咬着没点的烟,垂眸,“哦,我一进去你就开始了。”
乔稚晚“啊”了声,淡淡地一笑:“都没怎么注意到你。”
“好事儿,”怀野笑道,“不然你就要走神了。”
好臭屁啊。
乔稚晚想到梁桁今天在电话中对她说的,心下琢磨一二,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
他们很熟吗?好像不是。
不熟吗?好像也不是。
“你怎么会来,”乔稚晚问他,不禁笑了笑,“不会是特意来接我的吧。”
“你想多了吧,”怀野把摩托车头盔扔给她,琴盒顺势也还给了她,长腿跨坐上摩托车,“丁满说你出去了,他怕你又被堵在哪儿,让我来看看,正好,我也有点事要找你。”
“什么事。”
“上来再说。”
乔稚晚于是坐了上去。
她这种坐惯保姆车,开惯保时捷的人,有一天爬摩托车居然能爬的这么熟稔流畅了,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感觉她离自己之前的世界越来越远。
她下意识还抓了下他的衣服,想到他腰那块儿有痒痒肉,她不禁停留一下,手指暗暗地在他皮肤一刮,威胁他道:“弟弟,我警告你,你可不要骗我。”
怀野往后觑她一眼:“骗你就不会过来找你了,笨不笨。”
怀野说的不多。
大致把下午找到那个男人的事情,和那个男人的话,全部告诉她了。包括她的房产证一开始就是假的,房子真正的主人是她的妈妈。
乔稚晚猜到了一些,她这几日的猜想今天在他这里才得以印证,居然没有想象中那样无法接受。
Rachel允许她在国内买房就是一个甜蜜的谎言,从最开始,Rachel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控制她,就如这么多年一样,甚至不惜找律师来做假公证,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她突然脱离了控制,连最后的一处栖身之所也不会留给她。
Rachel做到了。
并用所有行动告诉了她,她没有她,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不是。
怀野听她在他身后愈发沉默,问她:“喂,你不会在偷偷的哭吧?眼泪和鼻涕不要擦在我的衣服上,我就这一点要求。”
乔稚晚却是笑了,笑得颇有点儿诡异。
怀野听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笑什么。”
“我不想哭,还不能笑了?”乔稚晚说,“放心,我笑的时候不会流鼻涕,不会蹭到你的衣服上的。”
怀野便也笑了,嗓音爽朗。
他的脑海里一幕幕的,都是她坐在舞台上,琴弓翩跹,无比沉醉的模样,但却是拘谨的,紧张的,无所适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