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不错呀,”宋桃是音乐鉴赏专业出身,还留过学,多少见过些大小场面,但昨夜那支乐队的风格可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禁赞叹着,“嗯……感觉风格很新颖,如果说是后摇,但好像又不是,说是后朋,好像也不算……”
宋桃说着说着,就有点儿激动:“——对啦!我记得昨晚我们刚进去那会儿,他们唱的那首叫《Joanna》……这首歌跟你同名诶!实话说我昨晚自己都上网络搜来听了,真耐听!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这支乐队,好像说……这首歌是主唱写给前女友的?——既然你跟他们乐队认识,Joanna,这不会是写给你的吧……”
宋桃本来差点脱口而出,那首歌的背景音里明显有女人的低吟,简直暧昧得令人心跳耳热。
昨夜在LiveHouse没听出来,戴上耳机听网络版本可是一清二楚。
但宋桃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毕竟Joanna都快结婚了,问出来多不好,真是那回事儿的话,怪尴尬。
“说什么你怎么都信了,”乔稚晚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嗓音倦淡,“喜欢的话你拿回去听吧,这年头没人听CD了,我也没有收藏这个的习惯。”
“——啊?”
宋桃愣住了。
“我去洗澡,等会儿电话响了帮我接一下。”乔稚晚吩咐着,折身就进了浴室。
“……啊?”宋桃又是一愣,接着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如果,是许先生打来的,我就不能帮你接了吧。”
女人纤白的手腕儿一晃,乔稚晚把自个儿的睡袍拎出来,递给宋桃,她眼角微扬,也笑一笑:“知道就好,去吧。”
*
在两家人的见证下,去年年末的圣诞演出结束后,乔稚晚和许颂柏正式订了婚。
这会儿在车上二人都浓情蜜意,好半天都说不完话,宋桃坐在副驾驶,人都快睡过去了,临到目的地,那电话才挂断。
除开昨日金曲节的那一出乌龙,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地点是老高安排的,在一栋商业公馆的顶楼,圈内人大多在此活动,在这里用完了餐,开过了会,酝酿一整日的绵绵乌云都未曾落下一滴雨来,乔稚晚被这么左右环拥着,无数的声音挤着她的耐性,都在询问她的意见,但其实她多少是没什么自由的,他们总有无数个反驳的提案来推翻她的思考。
乔稚晚突然开始后悔,这次没让Rachel插手。
Rachel这些年似乎也慢慢想开了,那些或多或少,对她的控制欲不复存在,慢慢接受了她能够独当一面的事实,不再替她做决定,就像这回为分乐团选择主要的活动地点,也是乔稚晚自己选到了北京。
从前的从前,北京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代表那些存在于记忆中,逐渐模糊到不努力去想就几乎不会想起的童年符号。
后来成了工作流连的某个坐标,知道无法久留,经过这里,去往等着她的下一站的港口码头。
但是好像从四年前那个夏天之后。
北京对她的意义,或多或少,就变得有些特别了。
她好像从没有期盼什么。
但好像又对这里有所期盼。
乔稚晚此行从纽约过来,许颂柏因为一些工作仍在纽约,乔稚晚这会儿实在有些坐不住,便借口许颂柏给她打来电话,她便稍作休息,出去透气了。
老高也只能就此叫停。
要开始在国内活动,多少得沾点儿人情世故的商业气息,晚点老高还约了业内人摆了个酒会。
都知道Joanna爱酒,这些喜不喜欢喝的,都趋之若鹜。
要用老高的话说,Joanna这回回北京,可算是仙女下凡尘了。
中年男人的油腻吹捧总令人烦躁,乔稚晚的心口这时蓦然有种十分空落落的感觉——自从来到北京,这感觉就隐隐浮现了。
一切好像都恰如其分,按部就班。
但一切,好像又都有所缺失。
到底少了什么呢?
乔稚晚已经懒得去管楼上的老高他们在聊些什么了,这个公馆的私密性极好,四面围成四合院模样,中央一处露天的人造花园。
她自己在这儿走着走着,绕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蓦然看到了一棵半个身子封在方方正正的玻璃罩子里,那树枝却手舞足蹈地,肆意地冲破这透明的束缚,野蛮生长的,用腊胶封存的枯木。
设计倒是奇怪,她正心下思索,老高便打电话催她上去了。
真是片刻的悠闲都不留给她。
路实在难走,她一路过来也没特意去记,这里静谧的四面看不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远远地见远处有座电梯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仿佛这寂寥空间中唯一一抹有生机的东西。
她于是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