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费城演奏会上的那次失误后,她开始询问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却也再没有找到对大提琴的热情。
这样对于音乐丧失了热情,根本不确定是否喜爱音乐的她,真的可以站在舞台上演奏吗?
Rachel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说:“乔稚晚,你的名字,可能真的是你爸爸给你取错了,稚晚?”Rachel轻轻地一笑,“过晚到来的幼稚和叛逆会毁了你,Joanna,你到底懂不懂?”
“你要我说过多少遍,根本没人在意你演奏的是否用心,是否入神,那是听众的事情,你只需要不要再在舞台上出错就好——大家只需要看到LosSeason乐团的Joanna出现在舞台上就满足了,”Rachel叹气,“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你不应该想这么多的,Joanna,你性格中的一些东西真的和你爸爸太像了,总是想太多到,这样容易毁掉你自己,他那时也总说自己和音乐失去了共鸣,但靠着精神药物,不是也能正常表演吗——”
“但是他死了,他自杀了,”乔稚晚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Rachel,她深呼吸几次,平复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苦笑,“你现在说,爸爸是‘毁掉自己’的,所以你知道他是自杀的,对吗?”
“——Joanna,你要我跟你强调多少次,”Rachel语气重了几分,改口道,“法医学家和消防员都去了现场鉴定过,是菲佣没有关掉厨房的烤箱导致半夜失火,那是一场意外。”
Rachel也想到了令人难过的往事,叹气:“我说你和你爸爸像,是因为你们都或多或少地想要逃避自己——你们都有相似的自毁倾向,在这一点上,Joanna,你们实在是太像了。”
乔稚晚知道。
纵使她有万般和父亲相似的地方,但她的才华不如父亲。
Rachel觉得他们像,只不过也是信了外界对她的评价。
——她和她的父亲和祖父一样。
都是疯子。
都会毁掉自己,自取灭亡。
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也是。
忆起父亲带她走过的那片树林,最后看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树,还有那一夜熊熊燃烧的大火,此时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乔稚晚忍了忍,才继续沉声地问:“我只想知道,我的房子究竟为什么会被你卖掉?如果弄不清楚这一点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是在保护你,Joanna,除此之外我无可奉告,”Rachel维持着一贯雷厉风行的姿态,“那这样吧,我最后跟你透露一点。”
“……”
“既然你要毁掉你自己的前途,那我不介意也毁掉你,”Rachel颇为冷酷地说,“你别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走了,但我的乐团还要正常运作——如果你决定不回来,那我彻底剔除掉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按照我的要求活着,你注定只是一个普通人。
“Joanna,我只是看在你是我的孩子才出此下策,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你没有资格做选择,也没有资格恨我。”
电话挂断,很久很久,乔稚晚都回不过神。
她人生去过很多森林,见过很多棵树,却找不到哪一棵是她。
甚至找不到像她的一片云,一滴雨,一粒雪花。
说到底,她和父亲在某一点上其实不像。
父亲比她幸运很多,他找到了自己的树,某一方面也是获得了长久的解脱,终于和自己和解。
那她呢。
她连像个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地活着,好像都成了一种奢望。
*
中午一过,小丁就回到了店里,今天生意一般,店里有学徒,加上个怀野,完全忙得过来。
快傍晚,小丁给大家结当月的工资,还是给怀野准备了一份。
别人都去吃饭了,怀野还在那儿忙活,小丁便过去,喊他一声:“小野哥,今天谢谢你帮我看店了。”
怀野后背枕着个滑板,人从车底冒了出来,顺手把唇上燃到底的烟摘了,跟小丁扬手:“烟灰缸。”
小丁于是从桌面给他拿下来。
“哦、哦。”
怀野掐了烟,烟蒂随手一扔,他戴着双棉线手套,还用扳手在车底下拧着什么。
忙了这么久,他周身的皮肤都凛出了层蜜色的薄汗来,动作利索但不够专业,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常干这种事的样子,饶是身上脸上还带着伤,看着还是细皮嫩肉的。
小丁两个月前遇到的怀野,那时他正被几个中专学校的社会哥找麻烦,怀野拎着根木棍管了他的闲事,打的那几个人满地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