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舞蹈班的老师和其他孩子都对藏岭一家印象不太好。
试问,哪个老师上课愿意一个家长摄像头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着自己上课啊。
但是因为舞蹈班归属的辅导机构只负责收费,至于家长在教室后面旁听这种,不影响交费和课堂秩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次藏岭落了舞蹈鞋上来拿,听到休息室里的老师阴阳怪气地议论:“那个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家长是不是穷啊,交这么几千块报个舞蹈班至于像几万块艺术班那么盯着吗?”
“是啊,我看她的衣服都是老气的不行的款式,哈哈哈。”
“她女儿跳得也一般,这家长也是,送到这里来的没几个是认认真真学的。”
.......
站在休息室外的少女紧紧攥紧了拳头。
在一次学校组织的舞蹈比赛中,她站在舞台上,每个舞蹈动作都连贯标准,惊艳了一众同学老师,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她这才意识到,舞蹈在无形中改变了她。
从走路姿势,挺直的脊背,气质,以及站在舞台上就信手拈来的自信,都与同班只顾着学习弯腰驼背的女生不同。
情书潮水般的袭来,每次藏岭来教室都能都桌膛里掏出一大摞情书和各种小礼物。
她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过来她拥有的这些,都是因为母亲的坚持。
她一次又一次站在各种比赛的舞台上,拿下各种奖牌和证书。
白色的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少女一袭橙红色的明艳舞裙,裙摆翻飞。
每次旋转间,她只要实现一落在台下,就能看到坐在观众席上的林淑华,女人乌发间夹杂着几根银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皱纹,却笑得慈祥温和。
那是藏岭最怀念的时光。
眼瞳里刺目的金光潮水般退去,像是熄灭的舞台灯光,藏岭回过神来,寝室的灯被打开,天边最后一抹金色黯淡下去。
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从母亲车祸去世,父亲不知所踪那天起,她被藏叶爷爷接回了老宅子,里面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陈玉表姐带着藏家的一众小姑娘疏远嘲笑她,说她是没爸没妈的孩子,还偷她的舞蹈裙剪碎了当风筝玩,她和爷爷说过一次,老爷子很生气,狠狠训斥了几个孩子。
那却是藏岭噩梦的开始,她们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她,甚至在同一所学校里恶意散播她的坏话。
对于成年人来说,那只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对于藏岭来说,却是毁天灭地的折磨。时间久了,连藏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人护着她了。
从此她不敢穿好看的裙子,把所有的林淑华给她留下的舞蹈裙收起来放进衣柜的最下面,带上那副老气横秋的黑框眼镜,唯唯诺诺做人。
一直到后来藏叶退休搬到南江养老,远离了市区的老宅子,藏岭才从那个大环境里解脱出来,但是,她却再也穿不起舞裙了。在大学的校园里不敢穿好看的衣服,唯一的朋友是在高中认识的同桌唐诗。
“哎,总算是赶完了。”坐在桌子旁的唐诗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关,大有一副“老娘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论文作业这种东西”的架势。
“不是,您怎么还在窗边儿上站着呢?这是在上演现实版的‘我在窗边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快想想晚上吃什么,我快饿死了。”见到藏岭还傻愣愣一副刚刚回魂的表情站着窗边,唐诗白眼一翻,出言讽刺。
藏岭被她这日常毒舌的插科打诨缓解了几分悲伤,她收拾了下,准备和唐诗去食堂吃晚饭。
月朗星稀,晚风微凉。
唐诗和藏岭肩并肩走着,宽阔的林荫路上时不时又拎着浴筐穿着睡裙的女生说说笑笑与她们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着带着沐浴露洗发水香气的桃子味,干净又清新。
藏岭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夏天酷热难耐,工人宿舍常常停水停电,林淑华就买了个大塑料桶,红色的,接了热水和凉水兑好温度,让藏岭坐在桶里洗澡,林淑华用小木盆盛水,代替花洒从藏岭身上冲洗着。
妈妈的手温暖,柔和。
藏岭记得一次妈妈给她洗澡,看到她腿上淤青的痕迹,连旋转跳摔得两条腿上都是轻轻浅浅的伤痕,哭了,泪水滴到藏岭的手臂上时,她以为下雨,一抬眼,看到母亲泛红的眼眶和身后偌大的星空。
第27章 泠泠
周五下午艺术学院就在着手布置大礼堂了, 鲜花气球彩旗被按照颜色大笑或整齐的贴在墙上,或摆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
迎新典礼在下午第 二节下课后开始。藏岭早到了半个小时,后台的化妆间里早就挤满了人。
藏岭一路喊着“借过借过”“开水来了, 让一下”“小心烫到”才挤进去。最里面的两个试衣间都被反锁了门,里面有换衣服的声音,化妆台前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混成一团。
后台没有多余的凳子了, 藏岭便站在试衣间门口等。
右侧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女孩出来时, 目光和藏岭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