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前部长毕业,柳言用了两年才爬到部长的位置,明里暗里都看唐诗不顺眼,各种背地里使绊子,都是些小打小闹闲言碎语的,唐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和她计较,没想到这人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间教室一直没人用,唐诗征求了会长的同意才将这里改造成了个小型的画室,在没课的时候来画室画画,再将画挂到网上去卖掉补贴生活费。
她深知自己和苏澄的差距隔着深深的沟壑,越不过去。骄傲如唐诗,她绝不做攀附于他生长的菟丝子,从未开口朝他要过什么,甚至连苏澄给她的黑卡都没有动过一分钱。她靠着每学期拿的奖学金和卖画的钱维持日常开销,留下一半寄给远在南城老家的母亲。
“啪——”唐诗五指并拢,用力扬起手臂,一巴掌扇在柳言脸颊上。
白皙的皮肤上顿时泛起红色的手掌印子。
“你敢打我?”喋喋不休的柳言捂住脸,一脸不可置信。
唐诗冷笑:“打的就是你。乱吠的狗。”
“你——”
“啪”又是一巴掌。
柳言被扇得站在原地捂住脸躲闪着身子尖叫,站在门边的女生惊慌失措地想跑出去叫人,却被唐诗冷眼一瞪,不敢动弹了,只能看着柳言像个疯子一样又叫又喊。
藏岭站在门口,抱着那件外套,没有阻拦。
她静静退到走廊里,树影在粗纱帘子上投下写意的暗影。
藏岭仰着头,面对着月亮,忽地想起刚见到唐诗的时候,是在南江古镇的高中,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生被一群人拖拉进女厕所,脸上身上都是划痕污泥,却昂着头冷笑,抄起一旁的刷厕所的抄子就冲进人堆里。
那群推搡着她进来的女生尖叫着四处躲避。
藏岭记得那个时候唐诗扛着粪抄子进来时的表情,像个得胜的女将军,大踏步着,脸上发丝上沾了不明黄色物体也毫不在意。
藏岭条件反射性地往后挪了挪,一脸警惕。
再次见面,在仙姑庙旁的巷弄,夕阳是满地锈色,女生倚靠着青砖石的老旧墙壁,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正在低头啃着烧饼,吃得满嘴芝麻油渍。
巷子的外面,卖烧饼的老大爷跳着脚嚷嚷着“哪个贼娃子偷了烧饼?没给钱!”
藏岭攥紧了书包带子,蹭着墙边准备开溜。
“喂,你。”坐在地上的唐诗茶着个腿,小流氓一样轻飘飘地眼神打量着藏岭,痞气的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剪着短发,乱糟糟的假小子发型,却依旧挡不住眉眼间的风情流转。
“我要回家给爷爷做饭。”藏岭蹙眉,想绕过她走。
唐诗伸直了腿挡在她面前,笑嘻嘻着拽着她的书包带子往下一拉,脏兮兮的小手拿了块烧饼塞进藏岭嘴里,哈哈大笑道:“你也偷吃了张大爷家的烧饼!我们是共犯!”
她迎着阳光,笑得明媚动人。
“吱呀——”教室门被人推开。
唐诗走了出来,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
藏岭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碰到她肩膀时,只觉得一片冰凉。
藏岭头一次觉得回宿舍的路那么漫长,树影婆娑,夜风猎猎。
半夜,她醒来时,发现旁边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窗边,窗户开着条细小的缝,唐诗手里那长长一截烟突然断了,掉下,烫在她的脚背上,痛得唐诗一个激灵,慌乱弯下腰去时,一个踉跄,跌跪在地板上。
整整一百多幅画,被撕得七零八落,根本拼凑不出原型来,还有几幅已经预定出去的画,买家定金都已经付了。
思绪一团乱麻,她碾灭手里的烟,抱紧膝盖。
窗户突然被人关上,然后手腕被人拉过去。
藏岭赤着脚走过来,穿着粉嫩的小兔子睡衣,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手上烫红的地方,认真地捧着,吹着气。
“打扰到你睡觉了。”唐诗苦笑。
“突然跟我这么客气我是真不适应。”藏岭乌黑莹润的眸子瞪她一眼,“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站窗边干什么?吓得我一睁眼以为倩女幽魂。”
“你别多想了,大不了我养你,《青柠》的版权费都到手了,养你不是小意思。”
唐诗轻笑,看得出小姑娘在努力地活跃氛围,她揉揉藏岭的脑袋:“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哪里有妹妹养姐姐的道理。”
“那你还有苏澄啊,为什么这么愁眉不展。”藏岭托腮望着她。
“起来起来,地板这么凉,想感冒啊?”唐诗扯着藏岭,把她赶上床。
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披着藏岭的大棉被,望着星星。
很久之前,在南江,唐诗被追的东躲西藏无处容身时,就悄悄钻狗洞进了藏岭家的院子,和藏岭挤在那张窄小的床上,一床被子里,两个小小的孩子相互依偎着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