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陪着你。你把眼泪擦了吧……不要让他们看见。你冷静点，他们就好点。”
“你陪我，我就不那么害怕了。平时老觉得他这不好、那不好，现在看他这样。还是希望什么也没发生，他就像原来的样子挺好……”
“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们自己不下定论的。你看医院有那么多科室、设备。进来后就不要再乱想，配合好就行了……”
没有人可以在生命突发情况下，还能平静如常。
林小红和表姐也是，表姑夫止了痛睡了，她们就在他对面的床上呆呆坐着。林小红看到表姑夫躺在那，比以往都要瘦小，安安静静像什么事都没有了。表姐之前还装若无其事的哄表姑妈回去，现在再也忍不住，低着头哭得眼睛通红。
“我也不好，老是气到他们。这一转眼32了……过年还在说我呢。如果我自己的事都解决，他们不要老吵架，是不是好一点，不会……是被我气的！”
“不会的，表姐，是身体的问题，人有旦夕祸福，所以要好好活着——”
林小红搂住她，她不能流泪，一个人躺在那，看着是陌生的，但又有认识的痕迹。表姐靠着林小红的肩头睡着了。她握着表姐的手，想自己体力一直不错，能照看下表姑夫，怕他半夜醒来有什么需要……
第二天下班，再过来，报告就出来了。表姑夫也坐着，一脸忍耐的样子。
“小红，你说奇怪吗？怎么会胰腺上有水泡呢——”
表姐拿着检查结果给林小红看。表姑妈边把洗了的汤碗收好，边忿忿地说。
“明明有糖尿病，吃的那么注意，还长什么水泡……”
“妈——”
表姐在庆幸的同时，比表姑妈更担心表姑夫的心情。林小红就问表姐。
“那怎么办？可以弄掉吗？”
“弄不掉。以后每几个月复查一次，这两天还要住在这。”
林小红和表姐走在人少的地方，表姐就靠着墙，蹲下去了。
“太烦太累了……我真想消失一会……”
林小红也忍不住流泪，表姐过了一会站起来。就看她在哭，讶异地说。
“我，我发泄一下。你干嘛那么难过。”
林小红擦了泪，笑着说。
“……你也别烦了，比昨天你想的要好多了！”
表姐愣了下，也勉强一笑。然后让林小红坐地铁回家。
隔天，林永铮和王红就带了许多鸡蛋、鸡鸭和蔬菜来看表姑夫。表姑妈把抱怨又说了一遍，表姑夫也疼痛开始减缓了。
他们晚上住在林小红那。王红看了房间，就对林小红说。
“我过来还是不习惯，车多人多，头晕。”
林永铮坐在书桌旁，翻了翻林小红的那些书，点点头道。
“房间还是挺干净的，多亏表姑妈一家用心照顾你。表姑夫那边非要有帮忙，你有空就去帮帮。”
“嗯，我也这么想。”
林小红点头，然后整理床铺给他们，她自己再把客厅的沙发腾出来睡。王红看了林小红半天，还是和林永铮互看一眼。林永铮就朝她点点头。
“小红，你到底有没有对象啊？”
王红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林小红细致地侧脸问。
林小红犹豫了一下，看了她渴望答案的样子，又看到林永铮出来，坐下朝她看着。她就只好说。
“有谈恋爱，但是家庭背景不合适。他家……各方面比较好……”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陆任颉的家庭，但是她想，他们可能真的要淡了散了……
“有多不合适？”
林永铮问道，他一直觉得人是最重要的。其他不应该太复杂，现在都有工作，都能自立。王红一听就明白了，她看了一眼林永铮。
“不合适，就赶紧换一个。你现在也28了——在这里天天忙进忙出，我看连谈恋爱的时间都不够吧。”
林小红听到王红的话，想了想，就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王红就撸了她头发一下。
“你都已经晚了啊——你这再谈，就30了！唉，我每次催你，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现在我看到二姨、三姨都怕她们问你。每次都在她们说前，赶紧走开。”
林永铮还是说道。
“小红，不行看到合适的先结婚。城市里结婚以后，再谈恋爱也多的是。最重要，人要选好。这个不能随便。”
林小红睡在沙发上的时候，又觉得无眠，她在海浪里沉浮，自己上不了岸一样。
她听到王红和林永铮在隔壁轻声说话。他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都是你，当初让她过来，现在婚姻大事，都成大难题了——她如果找不到一个好姻缘，我情愿不要她赚钱，不要把房子翻新。”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事。但是如果走了一条不通的路，随时可以回头啊。我们到时候也不应该再管了，她各方面都已经成熟了，让她去体会吧……代替不了她……”
“你这么说，我怎么听着不舒服。唉——真愁人。”
林小红隔天一早和王红、林永铮一起坐地铁出门，看到地铁清早也那么多人，王红不免又感慨。林小红看着他们下车，去了高铁站。
她现在看不出异乡人的样子，各方面都是和这个都市在同步，包括生活和节奏。
很多人上了地铁就看着手机，用平板电脑看电视剧……公司有两个同事，年纪轻轻地颈椎就出了问题，有一个腰突然有一天疼的直不起来，还要请假去打针。
这种生活对于她来说，就是为了获取一份工资。
她为此兜兜转转，去适应拥挤、人流、疲倦。
小箫天天塞着耳机，用手机在追新剧，幻想自己的生活也奇趣长情。买各种快递，拆包裹的乐趣就是自己充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圣诞老人。每月的工资调和成五颜六色安慰枯燥的心灵。
曾真住在公司附近，她除了步行就是考些保值证书，避免被竞争淘汰。一边打发自己多余的时间，一边偶尔约个会，总要买些很贵的衣服区分自己的价值。对待工作，像对待一个不听话的丈夫，而她是唯一尽心尽职的妻子。
刘万升一直保持着灵活和机警，会为自己每次可以将事情处理妥当避开风险而满意。不管这个月做的好还是不好。晚上一下班，就是各种聚会。有时累了，下午去附近要么泡个脚，要么按个肩。他说这样的生活很丰富。他妻子一直打他视频电话，他总用各种理由避免回家。除了春节。
大家都维持了各自的习惯，日复一日。
这么多的小习惯，汇聚成了更大的习惯……
林小红想，为什么小镇、小城和大都市的生活方式，不能互相调和呢……
第 23 章
大家都维持了各自的习惯，日复一日。
这么多的小习惯，汇聚成了更大的习惯……
林小红想，为什么小镇、小城和大都市的生活方式，不能互相调和呢……
尽管她觉得感慨和日复一日地疲倦，还是要在城市中继续生活下去。
因为她需要工作和每月除去开销后的存款。她想现在唯一能让她获得解脱的办法，就是找份新的工作。把上下班虚耗的时间缩短。避开过于复杂，损害心灵的人际关系……
陆任颉到底带给她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让她很痛的问题——
爱情娇嫩地，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播种下去，不一定能有收获的——花。
就是一朵你要的花。你亲自播种、施肥、浇水、看顾。等待的时间，充满了期待和愉快。等它开花，你知道它属于你，你闻得到香气，看得见美丽在绽放。
你的心能充满拥有地幸福感……但它有一天凋零了，刻在了你的记忆里，还有它存在时的模样。它教会你，呵护……你的心在很多时候，变得像花一样娇嫩芬芳。
或者，它不开花，没有回应。你用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你就只能种一盆更适合你的，因为经验，你比过去肯定更耐心、仔细……等它美丽的回馈。
当然，在那之前要用心区分是花种，还是害草的种。林小红所具有的耐心和细致……都来源于她只单纯地追寻守候过自己的爱情……
这是一种得到，学会爱。
通过爱人，能学会爱己。接受爱情的不完美，就同样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然后被完善，开始变得比以往都好，都豁达……这等同一份实质的结果。
爱不是纯物质的，但爱是物质的基石。
林小红开始下班回去后，继续在招聘信息上，浏览适合自己的工作。她发现很多工作，都已经符合了她的工作经历。
所以第一家，她去的是家化妆品公司面试。
人事经理招待她的时候，进行了一些问话。
“我们进行了筛选，发现你的个人经历……还是比较符合我们要求的！”
“哦……我也看过你们的产品和广告，对这个职位，比较有兴趣。”
“……那能冒昧问一下？你28岁……结婚了吗？还是……在恋爱？”
这套说辞太熟悉了。林小红犹豫地看着女人事经理和蔼可亲地样子。她洋气的披着披肩，有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温婉。
“我没结婚……有男朋友……”
她斟酌了下，还是如实说。
“哦……那我们可能，要在你和另一个人之间，选择一下。她刚做妈妈……可能在这方面比你适合……”
“适合是……什么意思？”
林小红隐隐明白，这和她以前面试是同样的问题。随着年纪增加，可能更直接。
但她仍尽量配合地问道。
“她过来可以直接上班。你因为没结婚，可能公司培养一段时间，就要结婚啊、请假啊、或者你先生可能叫你不要上班……这些我们都碰到过。”
“……会这样？我……自己都不知道。”
“抱歉，我们也是考虑公司的利益……因为你进来，我们是会提供一系列的培训……公司不想个人出现太多状况……如果她不愿意来，我到时候可以联系你……”
林小红知道这样的可能不大，她走得时候，人事经理很客气的把她送到门口。
“希望对我们的产品多多支持哦——”
“好的。谢谢——”
几天后，她去了另一家公司面试，这是家连锁便利店，他们招聘业务主管。
男经理直接和林小红说。
“我们当然是觉得，生过孩子的妈妈比较好。比较稳定，耐得住性子啊——你的工作经历，还是挺合适……要不？回去等下通知吧。三天内，我们会电话答复你。”
林小红顿时就感觉到，希望不大……
他们给了一个标准回答，正常流程。她就说好的，谢谢。
她已经不是四年前，对别人的客气都怀着一丝希望，来回等待，忐忑不安的小镇姑娘。
她根据事实来判断，有些原因别人婉转地表达，是因为那就是一个大众认可的事实。他们只是弄清你的情况，尽量避免个人责怨……这是一条顺应着潮流和大众观点，很标准的流水线……
她要么说我没有男友，我也不结婚。
人家也不一定相信，或许会给她机会。然后会静静观察她诚实可信的程度……
要么她快点找个人结婚，生完孩子再换一份路程更近的新工作。然后尽量稳定持续做下去……因为35或40岁以后，又会是个找新工作的分水岭。
当夜里十一点多时，陆任颉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她还在要不要继续投简历，找份更合适离家近的工作，和在公司继续做等结婚生孩子之间推想犹豫……
“好久没见了——你在干吗呢？”
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林小红顿觉恍如隔世。
“……还能干嘛，上班下班呗……”
“为什么不找我？不打电话，不联系？”
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低声抱怨着，林小红不禁潸然泪下。
她觉得快要结束了，做了那么多的自我安慰、心理建设……他却一如既往地语气，还是那个孩子般地抱怨……好像在说你怎么没等我，自己走了。我一直在等你，等到月亮都出来了，才知道你走了。
“怎么没声音……这都多久了！还在使性子啊……”
陆任颉继续装傻地说道。
他知道他们没有联系的时间有点长。他在空余地时间，都在感受，林小红的存在和不存在，对他到底具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特别小心眼……”
林小红终于恢复了平静地情绪，她擦了眼泪故意傲慢地说道。
“女人都小气，所以——你属于正常。”
“骂我，还想让我发不出脾气。”
他们终于把那一章，用随意一起揭了过去……
林小红果然在规定时间前，接到了第二家公司的回电。
他们非常客气又不免遗憾地说。考虑后，这份工作还是招男性比较合适，因为要经常在外面跑，会比较累。
她还在低沉，陆任颉就又来电，约她见个面。然后，她就忘记了一切，仔细地选了一套衣服和相配的鞋子。
她上车后，他们就彼此仔细地看向对方。林小红发现陆任颉并没有多大变化，陆任颉却发现林小红瘦了一些。
他们俩像久别重逢一样，相视而笑。然后陆任颉就把车，故意开到了江边公园。
林小红和他手拉手走到一个长椅前的时候，他忽然转身，紧紧抱住了她。
林小红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心跳，让自己尽量像以前一样轻松点淡然点。但从刚才上车，直到现在，她的心都莫名其妙一直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