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柚说：“一家不错的游乐场。”
尹默点点头,吃着手里的东西,没再接话。
慕柚偷偷看他一眼，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刚刚给她打电话的可是男的，他居然没问问对方是谁。
管他呢,爱问不问。
慕柚捧着牛奶喝一口,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尹默余光看向她。
慕柚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荷叶袖上衫,搭配蓝色牛仔裤，扎了个小巧的丸子头,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吃东西时腮帮子可爱地鼓起来,一动一动的,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清爽。
随着她举起三明治送入口中的动作,雪纺衫的衣袖顺着手腕往下滑，露出半截雪色的小臂。
那条红宝石手链还在她的手腕上，衬得腕部纤细，像精雕细琢的美玉。
尹默视线又上移，看她脖子上什么都没戴。
浑身上下，就戴了这么一条红宝石手链，还是别的男人送的。
昨晚上他说追她，慕柚也没明着表态，今天又戴着别人送的东西，还和那人出去约会。
尹默又想起结婚前两人说过的，如果她以后找到喜欢的人，要跟他离婚，他会同意。
她这是已经找到了吗？
但是昨晚也没拒绝让他追，应该她和那个小子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若是这样，那他就还有机会。
尹默手上的三明治索然无味，他放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手：“吃完先别走，在这儿等我一下。”
慕柚困惑了一下，看看时间，以及手上快吃完的三明治：“什么事？”
这边距离游乐场挺远的，节假日路上可能堵车，她怕会迟到。
见尹默已经起身往楼上去，她说，“那你快点！”
慕柚把最后的三明治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尹默从楼上下来，重新坐在她旁边。
他掌心摊开，里面是一条Red Beryl的项链。
“这不是前段时间拍卖会上的那条吗？”慕柚赶紧接过来，“我好好收藏着，你拿出来干嘛？”
尹默说：“今天不是出去玩吗，你还缺一条项链。”
“这条很贵的，我怕弄丢了。”自从拍卖会上拿下之后，她一次都没舍得戴出去。
尹默接过来，主动起身帮她戴在颈上：“买回来就是给你戴的，总放起来干什么？”
他动作轻柔，慕柚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一枚鲜红浓郁的宝石垂落在锁骨下方。
慕柚拿起手机，反转至正面摄像头，对着照了照。
这件上衣领口稍大，露出锁骨周围的莹白，一颗宝石项链点缀其间，瞬间生动了不少。
她转身，问后面站着的尹默：“好看吗？”
尹默看看项链，又望一眼她腕上那条登时黯然失色的手链，心情愉悦不少：“好看。”
慕柚觉得这种项链还是搭配裙子更好，今天是去游乐场，为了能玩的尽兴，她穿的太休闲了。
不过既然尹默都给她戴上了，慕柚还是决定戴着。
他这人奇奇怪怪的，早餐吃到一半，居然跑上去给她拿项链。
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时间不早，也不再多想，拎起身后的包包从餐桌前起身。
与尹默擦肩而过时，听到他倏而开口：“我今天没什么事可做。”
慕柚脚步微顿，迟疑地回头。
尹默继续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见慕柚没说话，他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走吧。”
慕柚在原地愣神两秒。
昨晚上说要追她，如今算是开始了吗？
望着快到玄关处的那道背影，她疾步跟上去。
——
慕柚和陆祈舟约定的游乐场，是安芩有名的旅游景点。
虽是早上，通往那边的主路上已经很多车了，道路拥堵，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陆祈舟已经提前到了，在游乐场门口给慕柚打电话。
慕柚接起来，探着脖子看向前面长长的车队：“我可能还要再晚一些，你先去取票吧。”
收了手机，慕柚扭头问尹默：“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就这一条路。”
慕柚努了努嘴，不太高兴。
早知道她就再起早一些了，节假日人多，本来一天下来就玩不了几个项目，再被路上这么一拖，估计还得少玩两个。
慕柚都不记得多久没去过游乐场了，她有好多项目想玩。
尹默余光朝她扫了一眼，慕柚时不时看看前后的车队，唇线抿着，面上的焦灼不加掩饰。
她是从陆祈舟打来电话开始这样的，就这么迫不及待见到那小子吗？
慕柚不知道尹默在想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与陆祈舟的聊天对话框：【不然你自己先进去吧，这样你还能多玩几个项目】
陆祈舟发了语音过来，慕柚点开时，声音自动外放在车厢内，吊儿郎当的语气：“姐姐，我可是特地陪你出来玩的，见不到你人我自己玩着什么劲。没事你慢慢的，别着急，我等着你。”
尹默握着方向盘，眉心拧起，脸部的线条凌厉几分。
叫谁姐姐呢，现在的小孩追起人来真够油腻的。
尹默原本以为慕柚会跟自己一样皱眉，不料她嘴角勾了下，似乎心情还不错。
她指腹按着手机屏幕，也跟对方发了语音，无奈又有点纵容：“行呗，那你乖乖等着吧，就是到达时间我可不能跟你保证。”
尹默脸色更阴沉了。
如果他没记错，慕柚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这俩人的聊天语气居然已经这么亲密了，如果今天他不跟着，任由他们单独相处。
游乐场这种容易心跳的地方，很容易就把关系给确定下来吧。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小子绝对是这个心思。
他嘴角微微下扯，心里酸水一阵一阵往外泛。
半个小时后，尹默和慕柚两个人抵达游乐场门口。
车停在泊车区域，尹默熄了火。
慕柚挺诧异的：“你要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
尹默说送她，她还以为是送到这里就调头走呢。
尹默修长好看的手轻松解下安全带，神色从容：“我在这边有点事。”
慕柚点点头，心想可能是工作上的事，也没多问，拎起包包挎在肩上：“那我先下去了。”
慕柚刚从车上下来，陆祈舟已经看见她，笑着跑过来：“你可算是来了，路上很堵吗？”
“特别堵，不过还好，也没有耽搁太久。”
两人聊着，陆祈舟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尹默。
他原本想打招呼，但想到在宿舍门口，尹默盯着他的那一记眼神，至今心有余悸。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姐夫了，算了，还是别招惹比较好。
陆祈舟没跟他打招呼，扯着慕柚离稍微远了些，压低声音问：“姐夫跟咱们一起吗？”
慕柚朝那边看一眼，摇头：“不一起，他说在这边有点事。”
听慕柚这么说，陆祈舟松了口气。
姐夫这副不待见他的样子，要是一起，他得多提心吊胆啊。
已经不早了，慕柚和陆祈舟两个人拿着票跑向入口处排队检票。
尹默一直笔挺地在车子旁边站着，眼神死死盯住那边的身影。
几个女生从他身旁经过，多看了他两眼，有一个壮着胆子走过来：“帅哥，你有女朋友吗？要不要一起玩？”
“我没女朋友。”尹默声音极淡。
女生脸上的欣喜还未来得及扩散，听到他又清清冷冷留下一句，“我有老婆。”
见慕柚和陆祈舟检票入内，尹默迈开长腿，跟上去。
——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游乐场里人满为患，每个项目都要排长长的队伍。
慕柚和陆祈舟先玩了大摆锤和过山车。
由于排队时间太长，两人从过山车上下来，已经到中午了。
游乐场内部有个小吃区，慕柚看到有卖花甲粉的，问他：“咱们吃这个吧？”
陆祈舟无所谓地点头：“我都行。”
慕柚过去点了单，陆祈舟拿手机准备扫码付款，慕柚拦住他：“票不是你买的吗，饭我请。”
陆祈舟说：“谁付钱不都一样吗，跟我还分那么清楚。”
“我不是你姐吗，让你付钱我多没面子？”
陆祈舟笑了：“难得，你可终于承认自己是我姐了。你要是以姐姐的身份请我，那我肯定不跟你抢。”
慕柚看他一眼：“我把你当弟弟，也顶多是同校的学弟，不是血缘上的。”
“那咱们学校那么多学弟，你怎么不个个请他们吃饭？”
“别的学弟都没你这么脸皮厚呗，天天黏着我。”
“……”
花甲粉好了，慕柚和陆祈舟一人端着一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陆祈舟又去买了几个烤串。
吃东西时，慕柚问他：“你这么黏着我，真不是柳雪眉授意的？”
慕柚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柳雪眉曾经找过她，说想接她去自己的新家里住，以后都住在那边，她们母女也能经常见面。
当时慕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么多年都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人，她成年了，不需要她照顾了，才想起来弥补她，未免太迟。
陆祈舟吃着烤串，含糊不清道：“姐，你都问我好几回了，当然不是。再说了，我在家也没那么听她话，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谁也管不了我。”
“嗯。”慕柚低头吃了口花甲，上眼皮耷拉着，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下阴影。
陆祈舟看她一眼：“你心里到底希望是她授意的，还是不希望？”
“当然不希望。”慕柚抬头，郑重告诉他，“她欠我的，你弥补不了，你如果觉得跟我搞好关系以后，就能替她说好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不会，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让你原谅她，也不做这种蠢事。”陆祈舟说，“我孤孤单单一个人长大，去年才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其实我挺高兴的，觉得自己不孤单了。我不是替她弥补你，是替自己心疼你，你是我姐，我心疼你不应该吗。”
慕柚神色稍怔。
这小子总能不经意的，把话戳在她心上。
陆祈舟顿了顿，继续道：“放心吧，柳雪眉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不会麻烦你，你的事我肯定也不跟她说，咱们俩是咱们俩，不牵扯她。对我来说，你以后有什么难处，能想起来有我这么一个弟弟，我就知足了。”
慕柚眼眶有点热，她笑了下，低头道：“好了，赶紧吃东西吧。”
尹默买了瓶水，站在不显眼的位置。
看着那边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握的变了形。
——
午饭后，因为食物还未消化，慕柚和陆祈舟想先玩一个不那么刺激的项目。
但是每一个项目的队伍都很长。
不远处是鬼屋，陆祈舟看那边人少，提议：“要不咱们去鬼屋吧？”
鬼屋建在山东里，入口上方挂着牛头，形状诡异，两侧是黑布条，装饰的有点瘆人。
惊悚的音乐在耳边回荡，慕柚激灵了一下：“去，去鬼屋？”
陆祈舟看她迅速变化的脸色，挑了挑眉头：“不会吧，你怕鬼？”
被一个小屁孩嘲笑了，慕柚很没面子。
她伸手推他一把：“谁跟你说我怕鬼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怕的吗？”
她傲气地抬起下巴。
陆祈舟打量她：“确定不怕？”
好歹大他三岁，慕柚觉得怎么也要树立起身为老姐的威信来。
鬼屋有什么好怕的，网上说里面的东西都是人扮的，特别假，根本不吓人。
她心里给自己打打气，拖着陆祈舟就往那边走：“今天谁不去谁孙子。”
陆祈舟：“……”
倒也不用这么豪言壮志吧。
他们过去的时候，刚好新的一波人放行，两人拿着票跟在人群后面往里进。
山洞阴凉，冷飕飕的。
刚入内时前面都是人，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陆祈舟不确定慕柚到底怕不怕，还是嘱咐了一句：“姐，你如果怕待会儿就抓紧我，我来保护你。”
慕柚横他一眼：“你叫我姐，当然是我保护你。”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传来振聋发聩的惊呼：“啊——”
“啊妈妈呀，我要出去！”
“等我等我，我也出去！”
……
慕柚扭头和陆祈舟互望一眼，还没出声，就被前面突然往后面跑的人群冲散。
慕柚险些没站稳，被挤的接连退了好几步。
“姐！姐！”陆祈舟被人潮推阻着，正挥舞手臂喊她，企图挤过来。
慕柚还没来得及应腔，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她下意识回头，撞上一张女鬼的脸。
她尖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上陆祈舟，逃一般地往前面跑。
她以为自己是朝着进来的方向跑的，谁知跑了半天也没到尽头。
她明明记得自己还没进来几分钟，折返怎会这么久，该不会跑错方向了吧。
慕柚气喘吁吁地，步子慢慢停下来。
这鬼屋跟她起初设想的不一样，里面没有惊悚的音乐，静悄悄的。
黑漆漆的山洞里，袅淡的光顺着石头间的缝隙泻下来一些，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间跳跃。
脚下是骷颅头。
角落的一道光束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把镰刀，在磨刀石上面磨着，发出吭嚓吭嚓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