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掀眼皮:“许公主,方便叫下许家的私人医生吗?”
盛听淮的声音还是哑的:“如果你不想我真在这里,做出什么事的话。”
盛听淮一双潋滟桃花眼流转,唇畔比往日艳丽几分。
水滴打湿了他的衬衣,薄薄的衣料之下有些线条若隐若现。
不像平时兼顾绅士和风流的公子哥,而是惑人的妖孽。
许之澜避开视线,哦了声:“那你等等,我也不确定今天寿宴医生在不在。”
所幸过了不久,私人医生跟许之斐一同前来。
一进门,许之斐看到盛听淮衣衫微乱,发梢滴水的样子,眼神瞬间如刀子:“你在这里洗澡了?”
许之澜率先开口澄清:“没有,他就是洗了把脸。”
许之斐下巴微抬,意思是下逐客令了。
“盛先生,很抱歉在许家的筵席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跟医生走就好,到时会给你一个交代。”
盛听淮态度良好:“不用,这件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许之斐轻呵了声:“确实是你自己的问题,还挺有自知之明。”
盛听淮被他嘲讽,倒也没有恼。
他擦肩而过时含笑提醒他:“许公子,领口拉高一下,吻痕有点明显。”
话语有点损,许之澜看到她哥顿住的神色,一时不注意笑出了声。
许之斐凉凉的视线瞥过来,她收敛了笑意。
对方语气意味不明:“他只是洗了把脸?”
许之澜揶揄道:“当然,可不像你,分分钟脖子上多点印记。”
关于许之斐脖颈上的印记,林若的解释是:“就是不小心,我把口红蹭上去了。”
许之澜:“你真的不必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若反击:“听说盛公子被人暗算了?还跑到你的房间里了?”
许之澜若有所思:“我哥跟你说的?”
林若啧了下:“当然不是了,是我眼尖,瞄到他手机屏幕上你的消息了。”
许之澜纠正她的说法:“他是被堵琴房了,不是我房间,后来上楼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而已。”
林若挺会抓重点:“洗手间,单纯只洗把脸?他是被下了假.药吗?”
许之澜面无表情:“当然,他就在里面待了不到五分钟,能做什么?”
林若唔了声:“五分钟,那确实不至于,好歹是风流名声在外的盛公子。”
许之澜试图掰正她的三观:“生活不是电视剧,正常情况下被下不知名的药,应该先找医生。”
林若语出惊人:“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看到你洗手间粉色的设计,那什么不起来?”
许之澜:“!!!”
她微绷住唇角:“林若,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一天我会被你气得绝交?
林若笑得花枝乱颤:“我开个玩笑而已。不过盛公子也挺能躲,不偏不倚,刚好躲到你房间楼下的琴房里。”
许之澜轻描淡写道:“这一片他最熟悉的就是琴房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黑白的三角钢琴,满天星装点的浅色窗帘。晴天的时候,日光会毫无保留地自玻璃窗照耀进来。
那个时候盛听淮常常会来,就站在窗边的那个位置,手里的吉他随意地拨弄两下。
把她的钢琴声打散得七零八落,仿佛是把她当只猫在逗。
偏偏她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盛听淮离开后,许之澜见洗手间的灯没有关,便走了进去。
洗手台面上放着他无意落下,没有一起拿走的钥匙扣。
钥匙扣的挂件是一片枫叶,上面有手工缝制的一串连笔英文,浅褐与茶色的简单组合。
许之澜微微眯了下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挂件同苏安夏的小熊挂件一起,都是出自她工作室的手笔。
同学聚会那次,她将苏安夏落下的挂件送了回去。
对方玩笑般道:“太感谢你了,要是被送的人知道我把东西弄丢了,非要跟我好好计较一番。”
当时许之澜误以为她是盛听淮的女友,听到这话心情复杂没有接话。
现在蓦地又看到另一个熟悉的挂件,她心底仿佛有什么不明的东西在破土而出。
许之澜垂眸看着手里的挂件,有点想知道盛听淮为什么要这么低调地给自己捧场。
没记错的话按照时间线来看,她刚开张工作室的时候,两个人闹掰没多久。
隔着绝交破裂的情分,还有大洋彼岸的时间差。
当时许之澜不过是抱着消遣的态度。开张的第一周没有任何的订单,她也没有向许家求助或是进行营销宣传。
开张的第二周有了三笔订单,其中一笔是林若的友情资助。
剩下的两笔,现在看来是出自盛听淮之手。
对方应该用的是不同的化名,以防止被她认出来。
许之澜轻轻眨了下眼,拿着手里的挂件,慢悠悠地问她哥:“盛听淮在哪?”
许之斐发了房间号给她,语气刻薄地提醒她:“医生比你要靠谱。”
许之澜晃了下手里的钥匙扣,罕见地没有阴阳怪气回去。
她轻哂了下:“知道了。”
第21章 坦白
许之澜推开门时私人医生并不在, 里面只有盛听淮一个人。
他倚靠在象牙白的皮质沙发上,眼睑微阖,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
原本泛红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紧绷的下颚线放松了些许,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双眸紧闭,呼吸平稳, 似乎是在休憩。
许之澜放轻了脚步。
盛听淮刹那间察觉到了什么后, 睁开了眼眸, 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只见许之澜灿若星辰的浅瞳近在咫尺,他眼中闪过茫然和惊愕:“许公主?”
许之澜晃了下手里的钥匙扣挂件,语调微扬:“阿淮哥哥,你有东西落在我房间了。”
她眼眸一错不错注视着对方, 盛听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被夺舍了?”
这声阿淮哥哥仿佛被她喊出点别的意味来。
盛听淮不由怀疑自己身上的药效还没有褪去, 才会产生这样荒诞的判断。
许之澜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眼眸无辜,把手里的钥匙扣递给他, 似乎就是来简单还个东西。
他轻咳了声:“抱歉, 方才我刚醒, 大脑还不太清醒。”
许之澜指尖莹白,她指尾勾着钥匙扣递到他面前来。
盛听淮伸手接过, 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
他垂眸瞥了眼钥匙扣,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 神色微顿。
想到这里, 盛听淮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许之澜, 而对方清亮的眼眸也恰恰看了过来。
视线有一瞬的交汇和碰撞。
盛听淮想起钥匙扣上挂件的来历,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圆过去。
他余光观察着许之澜的表情,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样子。
把钥匙扣还给他后, 许之澜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打量着对方, 只见盛听淮唇边因为干燥微微泛白:“阿淮哥哥,要给你倒杯水吗?”
见他一时没有应声,她抬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许之澜看到他握着玻璃杯一言不发的样子,挑了下眉:“你不喝吗?”
盛听淮垂眸喝了口,喉间微动:“嗯,谢谢。”
许之澜悠悠地说了声不客气,然后闲聊般平静道:“毕竟阿淮哥哥也算得上老顾客了,举手之劳而已。”
她抬眸,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盛听淮拿着玻璃杯的手顿在唇边。
过了许久,他轻掀眼皮看向她:“嗯,那也是举手之劳。”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似乎并不希望她从一个挂件中联想到别的什么。
盛听淮桃花眼中眸色潋滟如常:“安夏就挺喜欢各种小挂件,当时你发了朋友圈,就顺手多买了两个。”
许之澜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那之前很久我就把你拉黑了。”
既然说了要绝交,她放完话之后便拉黑了对方。
盛听淮从前用的微信号也不是现在这个。若非前不久他顶着陌生的头像和名字,许之澜必定会第一时间认出他,然后继续拉黑。
想起她记仇的行为,盛听淮一时哑然。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温水,薄唇轻启:“我记性不太好,可能是别人看见了顺手发给我了。”
许之澜见他轻描淡写,轻轻抿起唇。
盛听淮口吻玩笑而轻佻:“你这挂件质量挺好的,如果不是怕大数据杀熟,我还想多定制几个。”
神他妈大数据杀熟。
许之澜语气不咸不淡:“嗯,质量当然好,我们赚的是良心钱,童叟无欺。”
她静静望着他,提醒道:“不过我好像没发过朋友圈。”
盛听淮散漫的笑容不由微微凝滞:“这样吗?”
许之澜微哂:“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又顺便弄错了什么?”
盛听淮:“……”
他抬手按了下太阳穴:“难道不是吗?你还没有把我拉黑之前,就已经提到过了。”
许之澜刚想蹙眉否认,经他提醒后突然想起她确实发过,在更早的时候,而且是只对他一人可见的中二行为。
盛听淮并不知道她屏蔽了其他人,在底下玩笑着评论:“到时候把许家牌子砸了,不怕你哥打你一顿?”
许之澜回复他:“反正你得给我捧场。”
盛听淮自己是个不良少年,还偏偏一本正经地劝慰她:“你先好好念书,这种以后再说。”
没想到她各种方式拉黑了对方,他还能记得她中二时期说过的话,顺藤摸瓜地寻过来。
静默中,许之澜过了半晌开口:“那你记性还挺好。”
一刹那盛听淮有些怕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而她又知道了什么。
他将手里的玻璃杯放下,偏过头轻描淡写道:“其它事情欠了你人情,总不至于一两个挂件都捧不了场吧?”
许之澜微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欠了什么人情。
她不明所以:“你要捧场的话没必要换着不同名字吧,要知道是熟客,我说不定能给你折扣。”
盛听淮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唇角挑起要弯不弯的弧度:“我要是顶着真名来,你不得把我乱棍打出门?”
他轻轻垂眸,敛住眼底的神色:“不过当时的事,我确实欠你一句对不起。至于挂件,你就当我是因为愧疚好了。”
他还记得她被气到的样子,许家是出于好意,而他却显得那般不领情。
盛听淮的神情不再如往常那般散漫。
他眼神幽深,仿佛和记忆里的某个画面有些相似。
许之澜火光电石间,明白过来他所指的事情。
一提到这件事,无异于重提昨日纠葛,旧账重翻打破了重逢以来掩饰的平静。
许之澜语调不明:“阿淮哥哥,你愧疚做什么?你当时都说了把我当妹妹,难道我能拉你一道乱.伦吗?”
“许家是帮你又不是落井下石,你有必要撇清得这么快吗?”
盛听淮感受到了她字里行间的情绪。
他垂眸敛住眼中的神色,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弧度:“是,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许家都帮了我很多。”
盛听淮并不是个不知报恩的人。
相反,他作出了当年那样的决定,是觉得拿联姻掣肘住她,那才是真正的恩将仇报。
盛听淮眼眸微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许家的恩情我都会记得报答。”
换作是其他人,许之澜会觉得对方是在画大饼搪塞。
但发誓的人是盛听淮,她完全相信他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他流露的真诚,更让她反复认清了一个事实。盛听淮确实无法对她产生类似亲情之外的东西。
几年前不能,以后也不太可能。
许之澜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还是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和散漫的笑容。
她算是最后一次问他:“你就这么在乎你的婚姻吗?当年不愿意同许家联姻,现在也拒绝了宋小姐?”
她眼眸微弯,很好地掩饰了里面的情绪。
听到她在这时提到了宋伊曼,盛听淮微拢眉峰,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是。”
他漫不经心地道:“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
这个话题被提起后,他不由想起前些天许之澜差点被秦家算计的事情。
盛听淮手指微微收拢:“联姻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幸福的,建立在互相索取利益的基础上,很有可能最终变成一对怨偶。”
秦从诺盯上她,是看重了背后许家的势力。而按照许之澜的性格,若是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必也不会罢休。
幸好一切及时止损。
盛听淮刹那间思绪纷涌,想了很多。
他最初认识她的时候,还是很小的年纪。那个时候,他喜欢逗弄她,喜欢看她微恼炸毛的样子。
还有她的眼眸弯起的时候,里面仿佛有星辰在对他闪烁。
大人们总会开青梅竹马的玩笑,他也渐渐知道了自己反常的举动背后代表着什么。
只是许之澜从没有表现出逾越的反应,这层窗户纸始终无法捅破。
盛听淮似乎很喜欢给她讲大道理:“你看我的父母,就是一例反面教材。”
他那双眼眸似乎是常常含笑,但真正带笑的时候少之又少。
“我母亲说,她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同我父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