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出跑进，有时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在客服发货。平时这样老板可不放心。”
两个人端着好奇和猜测观察了十几日。这天实在心痒难耐，其中一位午饭的时候试探道：“你最近忙什么？我们有点时间，来帮你一起吧！”
张茜面不改色，“老板最近思如泉涌，灵感来得一波一波的。这些东西都是实验阶段，等她定下打算订大货了，我们就可以开始忙了。现在我也帮不上忙，不过就是帮她打打下手。”
说的简单！两人心中气愤，帮老板打下手是所有打工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在前面加上一个“不过”，这不是炫耀？张茜是和她们同届毕业，学历没有比她们高，人没有比她们聪明，不过是早来了小半年。老板前段时间还亲自指点她画画，难道将来还打算教她设计？两人对张茜的不满由来已久，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两人心中有想法，嘴上也就不再说，一起默默吃饭。
张茜心大，并未发现两人异样，如常进出忙碌。她快速吃完饭来到丁晨曦的工作室，对埋头修改图稿的丁晨曦道：“老板，收到制衣厂寄来的一包衣服，我悄悄在收发室打开看了。品质不错和您图上画的感觉也一样。我要不要下午给剧组送去？”
丁晨曦停下笔走到桌边翻开一个大本子。本子上每页排列着四套衣服的实物图片，每一套的下方有清晰的标注，角色、场景号、尺码号、价格、交货日期、收货确认。这些图片是制衣坊在完成打样之后、寄出样衣之前，发来请她确认的。本子的前十多页都已红笔打了勾，最后两页尚未打勾。她指着最后两页道：“收到的在图片下方标注的地方打勾，然后再送去。记得和服装造型多聊了聊，确认清楚后请他们在清单下签字确认收货。”
张茜接过大本子取出那两页，“放心吧老板！”
丁晨曦看着被张茜出去后关上的玻璃门，目光转向外间展厅，发现两名员工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茜手上地两页纸，她眉头微微皱起。张茜不是最聪明但是胜在踏实肯干不怕苦不计较，两三个月能够独当一面，十分得她信任。小半年前聘请的外面这两个小姑娘，和张茜一样大专毕业想留在上海工作，但是她们的心思和想法太多，即不能独立承但客服收发工作，又不让人放心离开办公室。人啊，往往一味的将差距总结在环境和运气上，鲜少自省。如此这般，越来越失衡的同时也远离了机会。
她有些烦躁，拨通了朱真真的电话。“你是做人事的，指点指点我？”
丁晨曦看似柔弱的娇花，却很少主动示弱。朱真真闻言工作也不干了，跑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仔细地和她讨论。“这两个人我见过，确实人心不足的样子。小张倒是兢兢业业地传授，可她们对小张没有半点对前辈的样子，可见是不知感恩的人。服装电商事业门槛不高容易被仿制，公司请了心性不稳定的年轻人是真的危险。我劝你让她们走吧！”
第24章 愿你一生平安
“我劝你让她们走吧！”这句话一整天回响在丁晨曦耳中，让她心神不宁。她哪里狠的下心这样凭着判断和猜疑让人走？一个多月日以继夜的工作，近百款设计图稿与服装组反复讨论、定稿；再反复与朱大姐和制衣坊讨论、定稿；敦促材料、找辅料纽扣等等。她紧绷的神经这会儿突突跳的厉害。没办法集中精神今天这图是进行不下去了，她放下手中的笔。
手机滴的一声进来一条微信。她顺手拿起翻开，楞在了那里。
“我出差来上海，刚刚办完事，明天回深圳。现在有一些晚，请你喝杯茶还合适吗？” 赵宇。
她抬头看时间，九点半，不早也不晚。赵宇真的这个时间刚忙完，而不是预料这个时间孩子睡了她能出去？重逢以来她能看到他眼中依然如故的情谊，但是她并没有恋爱成家的打算何必浪费大家时间？
小区外面的街道上高瘦的男人来回踱步。他面部无表情，心里等的煎熬。这种煎熬从重逢以来持续了两月。
手机滴的一声，他飞一样地拿起打开。“不方便，一路平安。”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她不会接受自己。一个人爱与不爱定下就不会改变，八年前不爱现在也不会爱。但是他心里像长了草，草长莺飞蒙了心眼，挣扎两个月不过为了撕掉尊严。他在她的面前似乎就没有尊严，这到底是执念还是爱？
他呵呵地笑，果然拒绝了。干脆利落，轻易直接。他看着不远处地小酒馆，心里犹豫要不要再去喝一场？冬日大街人烟稀少，偶尔有夜晚在街上走的也高高地竖着领子缩着脑袋，小酒馆看上去没有上一次热闹。
犹豫间小区行人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定在原地。
寒风中丁晨曦感觉到了灼热的目光，她下意识抬头四望，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他居然在小区外发的微信？既来之，则安之。她走过去打招呼，“原来你在这里，对不起我不知道。”
赵宇苦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话说到了这里他也只能说：“是我没有说清楚。你出来是要赶去哪里吗？”
说的还挺圆，丁晨曦觉得好笑。“没有赶去哪里，就是去超市买点用品。”
“......”居然对‘不方便’完全不加掩饰？赵宇一时有些发愣，“我......陪你走过去？”
这下轮到丁晨曦发愣了。这个男人过去不是这样的愣头青......女人晚上下楼去超市买日用品，这是普通男性朋友可以提出相陪的事情？冷风吹的头疼的更加厉害，她道：“那边有个星巴克，去坐坐吧？你不是约我喝茶？”
他是约了喝茶......赵宇被她硬生生推下台阶，接口道：“走吧，外面冷。”
买好咖啡走回座位，赵宇看到女人一脸有所思虑的样子。她有烦心事......“工作上有什么难题？”
丁晨曦闻言一惊，他怎么知道她工作上有难题？
真的是工作上有难题！试探成功的赵宇心中升起担心，单亲妈妈在工作上遇到难题压力远远大于常人。他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好歹同学四年，帮忙出出主意你不用在意。”
也是，也许对于他们这些成功经理人她所面对的都是小问题。
袅袅热茶升腾中她将问题娓娓道来，赵宇眉头慢慢锁紧。说这两个人日后会成为内奸为时过早，但这种心性的人放在身边的确麻烦，哪有千日防贼的？她的生意性质注定周围人必须可信，不然客户源、供应商等等可能被一锅端。可那两个刚毕业的孩子不至于立刻就有这样的能力。六年没见，她看上去处事十分镇定，现在却给人危机近在眼前的感觉。她有重点没有说！
心心念念近十年的意中人，说工作都不能信任他。他被这个认知击中心脏嘴里发苦，五脏六腑都收缩酸痛。端起手中的咖啡他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常。咖啡是平日觉得很香的美式，今天他只觉得热热的咖啡一路坠到腹中也苦到了心底。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他还是希望帮她出有用的主意。他问道：“你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明。这两个人不适合留在身边，但是她们短时间内没有能力损害到你，为什么现在就开始着急？”
丁晨曦叹气，“我接了一个服装定制，保密的合同。她们看到我和小张终日忙碌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好奇。”
“合同里有泄密惩罚条款？”赵宇神情严肃。
“对！”丁晨曦道。
赵宇沉默一阵道：“应该只是好奇和无知。她们刚出社会，没有渠道也没有必要出卖你。但是现在的人都喜欢追星，看好东西不要让她们拍照分享到网上。现在去炒了她们恐怕更加麻烦。”
丁晨曦吓了一跳，好聪明的人！天下聪明人多的是，赵宇凭一句话就能猜到，那朱大姐，制衣坊，和公司里那两个小姑娘猜到岂不很正常。现在合约已签定金也收了，无论如何都得将保密工作完成。她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面容严肃认真。
这是赵宇被拒绝八年来第一次和丁晨曦单独坐在一起喝东西，虽然说的是生意和工作，赵宇心中依然翻腾不休。世事弄人，他想捧在手心保护的姑娘如今在泥泞里行走，所想、所处、所做皆是俗务。他自己终日泡在俗务中尚不觉得，看到丁晨曦如此却心下酸痛。可惜啊，他没有保护这个女人的资格。
一小时后赵宇站在超市大门口轻轻的踢着台阶，石台阶在他价值不菲的皮鞋尖上留下白色的痕迹。丁晨曦提着一个黑色的塑胶袋走来，二人一同走到小区门口，她淡淡的道：“再见，明天一路平安。”
“再见！”赵宇心中补上一句，“愿你一生平安。”
赵宇慢慢走在街道上，冬日晚风冷得刺骨，丁晨曦的话更加冰冷言犹在耳。“赵宇，无论你现在是或者不是那样的想法，我必须说明以仿造成误会。我没有再恋爱和结婚的打算，无论对什么样的男人我都没有这个打算。”
赵宇苦笑。她变了，还是那朵漂亮柔弱的娇花，但是内心已经关闭。她看起来坚强勇敢，却不知道真正的坚强勇敢是打开心门。但是这一切都将和他无关，他的未来还和八年来一样努力奋斗，体现存在的价值。
回到家中，丁晨曦心绪不稳。“你就打算一辈子守着女儿过？如果你是个不需要爱护的女人却也没什么，可你不是。你把自己变成坚强独立的女人是为了生活，断情绝爱却是因为害怕。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要拒绝生活。”
不要拒绝生活！谈何容易？她苦笑......她有多久没有看一场电影、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看到喜欢的东西不加思考地买？生活不易，没有底气哪里来的勇气？叹一口气她回到工作室认命继续设计戏服。任务过半，再有□□十件就结稿了。
生活的确不易。社会是一个充满惊喜和机会的地方，同样是一个充满矛盾和遗憾的地方。想要的善意得不到，付出的善意没有回报。
兰姐气急败坏的在电话中说：“我们说了多少次！就算是你们公司小朋友无意发出去的，现在也满城风雨，马上就要开拍了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丁晨曦脑袋嗡嗡作响哪里知道怎么办？她的手在抖，心也在抖，眼泪不自禁的在眼眶里打转。
一轮狂风暴雨的输出，吴兰气撒完了人冷静下来。她在办公室里踱步思考。剧组没有看过戏服，她坚决不承认现在网络上那些捕风捉影，剧组就拿她没有办法。但是暴露的戏服不能用了，另外十天后的第一批试装定妆怎么办？
丁晨曦肯定是无辜受累，加上她前期表现出来的超强理解能力和设计天赋，最好的办法是帮她把身边内鬼清了并且逼她赶工。这是唯一可能赶上进度，且工作室不支付违约金的方式。
她不怕丁晨曦不尽力。她可以和剧组诡辩是因为剧组没看过衣服，丁晨曦已经交货却没办法和她诡辩。丁晨曦小本经营，光是一个合同惩罚条款就够她吃一壶的，只能乖乖听话赶工。废掉的这些衣服的成本让丁晨曦自己承但，毕竟能够不付罚金就是死里逃生。剧组投资巨大，耽误进度的罚金不是丁晨曦能够承但得起，也不是她能够承但得起的。
她现在要弄清楚到底泄露了哪些，把那些都排除掉！她话音一转，从狂风暴雨变成冷静理智，“你现在带上所有和剧组相关的设计，文件，衣服，辅料，所有的一切包括草稿，和你那个知情的助理一起来我这里。我们排查哪些东西暴露了，哪些东西还能用，然后看怎么把缺的十天内补上。”她的声音充满说服力，“我和你是一体的，如果有办法让我过关你就能过关，我过不了关你就得按合同赔！”
第25章 违约
朱真真赶到花期办公室时，这里一副人去楼空的乱模样。
丁晨曦急匆匆按吴兰所说收拾了东西，带着张茜去了吴兰工作室。临行前给了那两个女生十天带薪价将人请了出去。赶往吴兰工作室的路上让张茜取消了她们在店铺中的客服账号，将客服换成了在连云港老家的爸妈。
她简单打了一个电话给朱真真，本想让真真帮她管一下店铺中是否需要翻单补货，没想到朱真真一听之下直接请年假来了上海。她热泪盈眶，一世人有这样姐妹是她的运气。她这个人没有爱情的运气，有这样的知己也不枉度。
朱真真深吸一口气撩起袖子开始收拾办公室，然后来到收发室找库存报告按着货号一件件熟悉衣服。不久后叮的一声，丁家二老给她传来了今日的发货数据。
丁家二老做过客服和收发货，整理的数据清楚明白，用手机文件直接连在打印机上就可以打印出快递单。朱真真拿着一长溜快递单和二老的数据窝在收发室中备货、打包、再拿出来交给快递。一切都忙完正到了菲儿放学的时间。她一路小跑来到菲儿所在的幼儿园。
方菲从教室出来没有如愿看到妈妈却听熟悉的声音大吼，“菲儿！”她转头看到远处快速跑来一人，正是她干妈。她顿时笑开颜，撒开小短腿一通狂奔冲进朱真真的怀抱。一大一小上演了一场夸张的重逢画面，引来无数家长好奇。
“妈妈呢？”亲热完了方菲问道。
朱真真四两拨千斤使得十分熟练。“你妈妈有一笔大生意，但是她担心菲儿不敢接。于是本小姐告诉她接下，菲儿我来带！你喜欢不喜欢？”
方菲连连点头，她不是妈妈的累赘，她是不妨碍妈妈工作的乖宝宝！而且她也很喜欢干妈。“但是干妈不用上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