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酒吧里冷冷清清的。门开着,炙热的阳光照进来,又迅速消融在空气里。周围是深色的木质墙面,将酒吧包裹成一个神秘的黑洞。黑洞的尽头是吧台,程若绪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那儿,正在清理台面。
酒架前清点洋酒的女人听见脚步声,提醒道:“我们还没营业,你晚上七点后再来吧。”
程若绪在吧台前站定:“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江予在吗?”
听到江予的名字,吧台前的方煜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程若绪身上。
单单薄薄的女生,生了张明艳又耀眼的脸。才十七八出头的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性感底蕴,衬着她明亮的眼睛,有种让人过目难忘的矛盾美。
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已经是锋芒毕露。
这两年围在江予身边的女人不少,不管是娇小可爱的,还是性感张扬的,在面对江予的时候都有种出人意料的柔顺与乖巧。然而,凭方煜辰的直觉,面前的女生,和“柔顺”与“乖巧”哪个词都没关系。
就算有,那也是装的。
见到江予这让人耳目一新的猎物类型,方煜辰舔舔嘴唇,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你找江予干什么?”
“我有东西给他。”
方煜辰听完,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他勾起嘴角:“想给他送东西的女生多了去。你要送他什么,要么哥哥我替你把个关?”
面对这回答,程若绪显然没有领情:“他不在这儿?”
方煜辰笑而不语。
“那你知道他公寓的地址吗?”
“知道啊。”方煜辰一脸促狭,“但我不能告诉你。”
他低下头,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怕他,如果让他知道我敢随便告诉女人他家在哪儿,我就玩完了。”
程若绪没接话。
“别看江予哄你们小姑娘的时候好说话,生起气来,可恐怖了。是会把人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
按照方煜辰以前的经历,小姑娘总是会跟他软磨硬泡好一会儿,试图从他口中套出蛛丝马迹。他虽然一贯没什么底线,此时却会异常坚持原则,原因无他,江予这人他惹不起,他认识的人里也没几个想惹。
出乎意料地,眼前的人特别通情达理。她“哦”了一声:“那我晚上再来。”
撂下这句后,人转身便走了。
方煜辰有些懵怔,眼睁睁看着女生和她那硕大的书包一同消失在了门口。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白洲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程若绪离开的方向。
“她又来找江予?”
方煜辰表情意外:“稀饭哥,你认识?”
“就昨天,拿酒泼江予一脸的那位。”
方煜辰一愣,看着白洲,语塞了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卧槽!”
此时的程若绪还不知道,经过昨天的事,自己在“苏荷酒吧”已是声名大噪。
她跟江予起冲突那会儿,除了同桌的人,附近卡座也有不少认识江予的朋友。大家对江予是怎样的人保持着一致的认知:皮相好,性格和气,不端架子,对谁都没冷眼,但如果惹他不高兴,绝没有好下场。
说白了,就是看着像好人,其实骨子里冷漠傲慢又爱记仇。
当程若绪把那杯水泼向江予,气氛在那一瞬间僵持住,周围的看客甚至怀疑起江予会打女人。可当事人却波澜不惊地拿起另一杯酒,问:“继续泼吗?”
不在场的方煜辰听说这事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被震碎了。
晚上七点半,程若绪再次出现在酒吧。年轻光鲜的男女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肆虐的笑闹被巨大的音乐声盖过。
程若绪穿着浅蓝色的牛仔铅笔裤,宽松的白色T恤,头发扎起马尾,简单的装扮与周围的声色犬马显得格格不入。左肩还挎了个和体格不相称的运动书包,让人有种她来酒吧写作业的错觉。
找到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后,若绪目光探视着周围,连江予的人影也没见到。
人群的喧哗声混合着摇滚的节奏,震得人耳朵疼。若绪不太喜欢这种吵闹。她看了眼手机,时间才刚过半小时,虽然整个人如坐针毡,心里却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今晚无论如何,她也要等到江予。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气氛已经达到沸点。若绪试着适应这股陌生的热情。突然间,眼前黑了下来。五彩斑斓的灯光同时熄灭,仿佛有块布从天而降,盖住了人群喧闹的火。
四周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大厅正前方的舞台上,黄色的灯光亮了起来。吉他手、键盘手和鼓手已就位,乐队正中央站了个人,抱着立式麦克风,是江予。
吉他轻柔的前奏声响起,像是一针迷幻剂,让人群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
然后,清冷中带着野性的少年嗓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