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给坑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恐惧的想法冒出来,争先恐后地把他的心脏淹没,以至于他现在的思维很迟缓,压根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现才是最好的。
在沈亦安面前,他永远是溃不成军的那个。
这辈子什么也不怕的席少爷,慌了神。
众人不知道这底下的暗潮汹涌,发出惊叹的声音,赞不绝口,就差没给他们两个跪下了。
沈亦安擦了擦汗,些许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还黏在鬓角,脸颊上白里透红,只有眼神,是那么无波无澜的,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死水,根本窥探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绪。
后面的时间,沈亦安一直没怎么理会席储榆。
别人看不太出差别,可是感受过她的宠溺与包容的席储榆,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席储榆害怕,
席储榆委屈,
但是席储榆不敢说。
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录完节目,大家各回各的房间。
总导演发现这俩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八点就结束了录制,让大家自由行动。
席储榆站在沈亦安的门口徘徊,手心都出汗了,终于还是敲响了房门。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打开,露出来沈亦安那张表情淡淡的脸。
她靠在门框上,大长腿一迈,脚尖抵在另一侧的门框底下,并没有让席储榆进去,而是就站在门口,不咸不淡地问:“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
“我没有故意隐瞒你的意思”,席储榆抿了抿唇,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亦安的表情。
然而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寡淡,
“哦,我知道了,说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是在赶人了。
今天晚上,他应该是上不了床了。
席储榆心里有个委屈巴巴的小人,哇地一声哭出来了,他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低低的,充满了歉意,
“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你别不理我。”
沈亦安看了他片刻,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直接进屋了,没关门。
席储榆见有机会,赶紧跟上。
沈亦安去洗手间刷牙,他就殷勤地挤牙膏,递牙刷。
沈亦安洗脸,他就主动打开洗面奶,给她搓好了泡泡敷在她脸上。
沈亦安拍水乳,他站在沈亦安身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微弓着腰,把沈亦安圈禁在他的怀里面。
沈亦安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语气略有些嫌弃,“手上全是泡泡!”
说完,出去了。
席储榆转身,身体靠着洗手台的柜子往下滑,偌大一个身躯蜷缩在地上,委屈地撅了撅嘴,垂头丧气。
像是一头没精打采上的狗苟。
怎么办,安安不理他了。
第123章 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他在地上坐了好几分钟,每隔几秒钟就用眼睛往外面看看沈亦安在做什么。
沈亦安哪怕看他一下,他就能被哄好了,就不那么难过了。
但是沈亦安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沈亦安这个人吧,嚣张肆意,冷漠又无情,对你好的时候,能把整个世界都捧在手心里面送给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
但是她一旦生气了,就会翻脸不认人,不论以前对你有多好,只要生气了,就变成一个行走的制冷剂,还没靠近,冷气地嗖嗖地往外冒,让人胆战心惊。
反正她生气的时候,会让你感觉,你怎么也哄不好。
席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被哄着的那个角色,要么就是最直接地用暴力和权力解决问题。
如今这种情况,他是真的第一次见。
沈亦安生气了。
沈亦安不理他了。
沈亦安真的不在乎他了。
沈亦安以后会不会不要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席储榆的心里就在一阵阵地抽痛着,苦涩极了,就连喉咙处,都是酸涩的。
好看的眼睛里面逐渐涌上了厚重的阴郁,坐在地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毛茸茸的脑袋无力地垂下,丧气和郁气笼罩着他。
像是一只被从小宠到大的教养着的高贵的猫,被主人无情地抛弃了。
平时再高傲,这个时候都难掩失落和委屈。
他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到底有多久,面前笼罩下一道阴影,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拖鞋,穿着拖鞋的人的脚指头,都是圆润精致的。
席储榆抬起头,不自觉地扁了扁嘴巴,眼尾红红的,眼睛里面似乎是有着水光,好一副娇弱可怜的病美人模样,任谁看了,都想好好地抱抱他、安慰他。
只是沈亦安不为所动。
她双手抱在胸前,眸光冷淡地看着席储榆,看了片刻,被席储榆的模样气笑了,好笑地问: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席储榆其实已经不委屈了,心里蔫巴巴的小人,一瞬间满血复活,充满了干劲。
因为沈亦安终于愿意理会他了。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要是表现出来了,沈亦安就不会理会他了,沈亦安就喜欢示弱的,他也很能示弱。
他表现得更委屈了,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的,撩人而不自知。
沈亦安好笑地蹲下,目光和他平视,态度还是忍不住放软了。
本来想好好晾一晾席储榆的。
但是看到席储榆垂头丧气地坐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在学校的三年时光,她都没真正见过鱼神,只是从大家的口口相传里,知道鱼神也是一个很嚣张的人,全校领导最忌惮的人,除了她,就是鱼神了。
她所认为的鱼神,是一个凶狠暴戾的,血腥弑杀的撒旦,恶魔。
绝对不会是她面前这个,虽然长得高,但是面若桃花,病弱西子,有着一头软乎乎的头发的大男孩,又高贵又高傲,脾气还暴躁,很轻易地就被惹生气了,但是几句话就能哄好。
这两人,完全就不能画上等号吧?
事实是,这两人就是一个人!
关键看席储榆这模样,肯定是从第一面的时候就差不多认出她了。
可却瞒了她这么久!
她特别讨厌欺瞒,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她的对象,所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席储榆直视沈亦安的眼神,看到她的眼神逐渐又变得冰冷,心里满血复活的小人,啪叽一下,差点给撞死了。
他又低头,小声地,可怜巴巴地说:
“我这不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喜欢我了嘛!我都喜欢你那么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沈亦安泄愤似的用力地揉他的脑袋。
“就.....好几年了,好像是看到你在高位训练场,签下生死状,一次一次地差点被打死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疯狂的人,那时候只是想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而已,没想到就喜欢上了。”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同类。
直到遇到了沈亦安,他所有的规则都被打破,所有的禁忌都形同虚设。
沈亦安蹙了蹙眉,又觉得好笑。
她那时候,被家里人伤透了心,才通过那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只有在生死边缘不断徘徊的时候,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才能够掩盖被亲人伤害所造成的伤疤。
所以她总是不知疲倦地去训练场。
不曾想,原来那个时候,有个人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
这个人,最后还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在他们的国家相遇,然后在一起了。
有的时候,缘分是最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沈亦安竟然有点感动,侧头,上前亲了席储榆的嘴唇一口。
霎时间,席储榆的脸颊红透了,连耳根子,都是红红的颜色,宛如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连负距离都有过,却还是会因为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红了脸。
沈亦安越看越觉得他可爱,浑身的冷气收敛得干干净净,冷硬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席储榆抬手扣住沈亦安的后颈,红着脸要更多。
但是沈亦安捧着他的脸推开,笑着,跟哄孩子一样地说:“小鱼啊,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呀?”
这不是沈亦安的说话风格,
乍一听她用这么甜美软糯的声音说话,席储榆的魂儿都给吓没了,僵直了脖子,静默了一会儿。
沈亦安就带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嗯.......”席储榆艰难出声,老老实实地回答:“让你参演电视剧,是我干的,让你参加这档节目,也是我干的,不喜欢你是假的,但爱和你在一起,是真的。”
沈亦安的心脏,就这么被不经意地一戳,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她故意板着脸,呵斥道:“你这个心机狗,坑我就算了,还假装讨厌我?”
“没有讨厌你,我特别喜欢!”席储榆猛地抬起头,慌乱地解释着,发现沈亦安是在开玩笑之后,立即伸手扣着沈亦安的脑袋,强势霸道地吻了上去。
第124章 124
一阵天昏地暗。
黑夜里温度很高,两人的身上都热出了不少的汗,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滚落,掉在被单上。
凌晨两点。
席储榆怀里抱着沈亦安,声音沙哑,性感诱惑,“安安,你以后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我会很难过的。”
沈亦安有点累,嗓音带着着些破碎的低哑,“嗯”了一声。
身后的席储榆,动作轻柔地,虔诚地,亲吻在她的漂亮的肩胛骨上,她肩膀的皮肤软嫩细白,从背后看,形状优美,流畅的线条往下延伸。
夜,还很长。
席储榆牢牢地抱着沈亦安,像是要把沈亦安深深地揉进他的骨血里面,和他融为一体。
......
首都,莫家。
莫家老宅建造得恢弘大气,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占据了整个首都的中心,即使是在夜里安静的时候,也如同一座沉睡的狮子。
但是今天的老宅,到了凌晨,还是灯火通明。
因为莫老爷子犯病了。
莫老爷子莫亦卿年轻的时候是个上刀山下火海的疯子,只要不犯法的,他什么都敢干,连鬼见了他这种不要命的,恐怕都得绕道而行。
人活到了中老年的时候,忽然觉得年轻的时候罪孽深重,开始积德行善,延续了莫家清风正骨的习俗,把过去那一切都洗刷干净。
但是该来的报应还是会来。
他得了精神疾病。
前些年,他一直在服用药物,从来没发病过,看上去很正常,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老年人。
但在他最宠爱的孙女离家出走,了无音讯之后,他就开始犯病了。
前两年是一年左右会犯病一次,后面几个月犯病一次,毫无规律可言。
每次犯病,家里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医生,都会人仰马翻,整夜不能睡觉,生怕莫亦卿因为某一次犯病,就死了。
这次也不例外。
深更半夜,大家都睡着了,莫亦卿犯病了,整个宅子的人,都别想睡。
医生在里面治病,莫白风陪在里面,莫星澜和很多孙子辈的人,等在外面。
大家都沉默不语,心里想的什么,彼此都不知道。
“爷爷怎么样了?”莫星堰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身上还穿着训练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医生还在检查,”莫星澜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她和这个爷爷不亲,所以脸上没什么很紧张的表情,只是有些严肃而已,“大伯陪在里面,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莫白风出来了。
莫白风四十多岁了,但脸上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长相俊郎儒雅,身上的气场很强,一身黑色的风衣更显得他冷酷无情。
他的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莫星堰和莫星澜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又不着痕迹地移开,对大家说:
“你们回去吧,以后这种事情,你们就不用来了。”
没人敢不听他的话,但是难免会有些怨怼,一旦离开莫白风的视野,就会从一个屁都不敢放的鹌鹑,变成突击炮。
“他又不是莫家的继承人,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
“看老爷子的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上次我去看他,他都认不出我是谁来了,骄傲叫我安安,肯定是我把我认成莫亦安了,看样子,或许活不太久了。”
“莫家正统的继承人,那个莫亦安,不是早就死透了吗?看老爷子的意思,没准备选继承人,都快翘辫子了,还在期待莫亦安回来?”
“我要是莫亦安,还回来个屁?你不知道,当初那场面,莫亦安的神色有多绝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老爷子和莫白风,那么对待莫亦安!现在人死了,后悔了,硬是自我欺骗,把继承人的位置,留给她!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人家,死了这样做,做给谁看呢?”
这话不假,当初要不是那两父子,那么责罚莫亦安,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吗?
人走了,被气出精神疾病来了,想要挽回了,还有个屁的用!
关键莫家继承人的机会,怎么都不给出来,这不是让大家心里没底吗?
他们小声地逼逼叨叨这边,莫星澜很怵这个大伯,默默地往莫星堰的身后走了过去。
莫星堰也心照不宣地挡住莫星澜,面无表情地问莫白风,“大伯有什么吩咐吗?”
莫白风做了多年董事长,自带一种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完全碾压没有出社会的毛头小子,眼睛像是鹰隼一样锋利,寸寸生寒。
“有个艺人,叫沈亦安。”
莫星澜紧张地抓着莫星堰的衣角,脸上表现得很镇定,皱着眉,似乎是很不解。
“你们专门和她参加过节目,熟吗?”
莫白风这句话令人捉摸不透,像是在审问一样。
“还行。”莫星堰很淡定,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