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见得,她有多么厌恶莫白风,即使这个人是她血缘上的爸爸。
可惜那人像一座山一样地站在原地,“先生说,他有话对你说,是关于老爷子的,请您一定要去。”
沈亦安看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冷笑了一声,略微思索后,还是决定去。
正当她准备拉着小鱼一起去的时候,被拦住了。
“先生说让您一个人去,这些话,只能对您说。”
“呵”,沈亦安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最后还是对席储榆说,“你回家等我。”
席储榆站在原地不动,固执地看着沈亦安。
漫天白雪里面,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出一颗挂满了雪花的脑袋,眼神乌黑却明亮,里面的温度,是足以温暖整个冬天的灼热。
“安安,我不想你去。”席储榆说完抿了抿嘴唇,语气有点委屈。
他不知道莫白风找安安过去是要说什么内容。
但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婚期将近,莫白风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单独找安安说话,肯定是不怀好意。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承担不起任何失去沈亦安的代价。
他不敢保证,要是沈亦安在这个是时候抛弃他,他会不会直接想要毁掉沈亦安的一切,把沈亦安关在只有知道的地方,只能见他一个人。
沈亦安完全不知道席储榆内心的波涛汹涌,只看出来他现在有些暴躁,就是一头抓狂的猫儿。
“小鱼,我会回去的,等我回家好吗?”沈亦安这样说。
席储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看着豪华的车离开,席储榆的眼神渐冷,漆黑的眼珠子变得很沉,冷冷地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眼睫毛上挂了雪花,他眨了眨眼,雪花便飘落下来,变成了冰凉的水滴。
莫白风,你最好祈祷安安还是爱我的安安,不然大家就鱼死网破。
第154章 单独谈话
沈亦安之所以会来见莫白风,不是因为真的想知道莫老爷子的事情。
她只是觉得,莫白风要说的,另有其事。
她被带到莫白风的私宅,这里像是一个古老却精致的城堡,打开门,里面是更加繁复精致的装修,莫白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一身浅色的西装,带着银框眼镜,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抬眼看过来时,肃穆的压迫感袭来。
在这座精致的巨型笼子里,莫白风是这里的国王,也是被囚禁在这里,走不出去的犯人。
他早已锁住了自己,也企图锁住别人,只不过到现在,这个笼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沈亦安走过去坐下,不见半分拘谨,也不见半分防备,动作隐隐窥见几分嚣张。
“说吧,想说什么都说。”
沈亦安看着莫白风,好像在让他交代遗言似的。
莫白风忍不住笑了。
他长得很帅,即使人到中年,容貌依旧俊郎,头发依旧茂盛,身材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笑起来的时候,很养眼。
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第一次有这样和谐的氛围。
从沈亦安出生的那一刻起,莫白风就很厌恶这个生命,因为这个生命,让他最爱的女人经受分娩的痛苦。
从一开始,他就讨厌沈亦安,所以愿意答应把沈亦安送去给施广华养。
如果不是浅浅一直想着要离开他,他是断不会把沈亦安接回来,控制在手下的。
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好像就没有什么好的。
如今看来,竟然也有几分顺眼,完美地继承了他们的优点,避开了他们的缺点。
“喝口水。”莫白风抬下巴指了指沈亦安面前的玻璃水杯。
沈亦安没动,双手往胸前一抱,双腿交叠,一副“妈见打”的大佬坐姿,隐隐的有了不耐烦的迹象。
“不想说?”连说话,都没有几分尊重。
她向来只尊重那些值得尊重的人,不尊重面前的畜生。
她面前的畜生容忍度很大,没有计较她的无礼,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安安,不知道你遇到席储榆的时候,有没有想把他藏起来,只属于你?如果他实在不听话,你甚至想要折断他的手脚,或者把他锁起来,锁在你身边,只看得到你,也只能看得到你。”
他不紧不慢地说这话,嗓音很悦耳,只是陈述出来的话,颇有些阴寒刺骨。
沈亦安收起了眼角的散漫,眼神无波无澜地看着莫白风,没说话。
“你知道你奶奶怎么去世的吗?”
不管沈亦安有没有回应,莫白风都垂了眼,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小时候她还会抱着我逛街,对每一个人,她都有一颗宽容的心。莫亦卿那个老家伙,喜欢的是这样的她,却也最受不了这样的她。她爱的人太多,莫亦卿只占了一个小角落而已。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所有的时间都被安排满了,除了睡觉的几个小时,其余时间,我都在学习新的东西。有一次我不听话,提前跑了回去,看到她还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被莫亦卿抱了回去。走上楼一看,她被关进了一个封闭的屋子里面,锁了起来。
莫亦卿告诉我,如果自己爱的人要离开,那就把她锁住,永远地锁住,让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顿了顿,莫白风有些难受地弓下腰,双手抱住头,好像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声音有着不明显的颤抖,明显已经克制过了。
“我以为那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她会从楼上跳下来,白色的裙子,全是血。好红的血,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她死不瞑目,以前那双温柔的眼神,只剩下空洞和阴森。
原来莫亦卿是在骗我,我知道他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可是我已经改不掉了,我的骨子里,刻着他遗传给我的一半基因,我的思想里,刻着另一半,他交给我的作风。改不掉的,我成为了他那种人。”
从小就接受了莫亦卿那样的教育,他的人格早已完整地形成,就算看着自己母亲跳楼而亡,深知那样自私的爱情,害人害己,却改不掉。
遇到施浅浅之后,他最开始是挺正常的,完全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
可是越到后面,他越爱施浅浅的时候,情绪就越不受自己控制。
他变成了第二个莫亦卿,变成了同样的魔鬼。
明知道那是不对的,可还是改不掉。
只能在自己最清醒的时候,狠心把施浅浅送了出去,这才有现在片刻的安宁。
沈亦安眼神淡淡地看着莫白风,却并没有说任何话劝慰他,也没有任何行动来安抚他。
当一个罪人在你面前忏悔时,你会选择宽慰他吗?
沈亦安不会。
莫白风对施浅浅做过的那些事情,是永远不值得原谅的。
就算要原谅,也不是她沈亦安的事情,她一个旁观者,无权替当事人做任何决定。
莫白风双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看上去疲惫极了。
自言自语之后,一抬起头,眼睛里面已经充满了猩红的血丝,他问沈亦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想听到我说什么?”
沈亦安讽刺地勾了勾唇,问道:“你想提醒我,我也许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是吗?”
莫白风见沈亦安一直都这么淡定,竟然有几分挫败感。
这会儿的沈亦安,和他大相径庭,冷静得像是个冷血动物,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莫名地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你爱他吗?”
“爱。”沈亦安回答得毫不犹豫。
因为这是她确定以及肯定的事情,她清楚这一点,并且从来不会隐瞒这一点。
“如果他和其他女人说话,表现亲近,你会怎么做?”莫白风追问。
“他不会这样做。”沈亦安很清楚这一点。
莫白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沈亦安捕捉到了。
沈亦安脸上染上了愉悦的笑意,“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啊。”
第155章 席少爷,这是我家
如果一个人是病娇,对另一个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内心偏执。
那会是一场灾难。
但是如果那个人,爱上的人,也是同样的人。
那,就有可能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或者是一场盛大的救赎。
她和席储榆,是彼此的救赎。
他们两个人,内心都是那样偏执,甚至有些可怕,但他们都懂得克制,都懂得为了对方,努力变得更好。
于是这样,他们便成了对方的救赎,互相搀扶着,从黑暗的深渊中爬出来。
莫白风看着沈亦安如此笃定,如此幸福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大恶魔生出来的,也不一定是小恶魔。
或许他也是幸运的,他的孩子,没有像他一样步入罪恶的深渊。
“但愿你们能一直这样。”
他说这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祝福,但沈亦安,就当做是祝福了。
说完,莫白风拿起自己面前的水杯,闭了闭眼,准备喝口水。
沈亦安眉眼一冷,眼睛不悦地眯了眯,发出沁凉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分量,直愣愣地砸在他头上。
“如果你的水里加了什么东西,想要给自己解脱,我建议还是不要。”
看他那副表情,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的,沈亦安没忍住,就有了这种猜想。
莫白风立即停下了东西,水杯还举在半空中,眼神复杂地看向沈亦安,镜片下的眼睛,没有光泽,灰扑扑的,甚至有些迷茫。
沈亦安知道自己可能说对了,内心挣扎了一瞬间。
看来莫白风要喝的水里,确实是有点东西,至于这东西,是伤身体的,还是自杀的,尚不能判断。
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她纠结了很多。
到底阻止还是不阻止?
莫白风这种祸害,狗憎人嫌,活着就是在浪费空气,要真有那种想法,或许还是为民除害。
可是………
沈亦安发现,她好像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哪怕只是有可能而已。
为了避免自己以后做噩梦,沈亦安还是觉得阻止一下。
“我妈妈现在过得很好,已经彻底放下你了,你心里清楚,你在她心里没了份量,所以想用极端的手段,在死前,重新在她心里占据分量,是吗?”
沈亦安声音冷冽极了,外面呼啸着的寒风打在窗户上,发出响动,屋子里面的空调温度不高,冷冰冰的氛围,多少有些阴森。
莫白风却因此双手拿着杯子,看向窗外,外面是一片白色。
“你平生作恶多端,能不能做件好事,别再让我妈下半生在你的阴影下过活?”
这句话毫不客气,近乎逼问,她说话的时候,眼底尽是锐利的冷芒,咄咄逼人,眼底藏着要命的狠厉。
过了许久,莫白风终于从窗外收回了眼神,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昂贵的玻璃杯与茶几磕碰出清脆的响声,莫白风笑了笑,点头道:“好。”
沈亦安正要准备离开,大门轰然倒下。
漫天的雪被风吹进来,形成一股冷流,扎人脸颊的疼。
一个人以风一样的速度跑进来,把沈亦安抱在了怀里,但又不敢太用力,怕把沈亦安弄疼。
冰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沈亦安仰着头,看清楚是席储榆那张紧张又无措的脸时,又控制不住地觉得好笑。
“安安”,席储榆抱着她的手逐渐用力。
“嗯”,沈亦安伸手揉席储榆的头发,声音轻得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子,“你怎么来了?”
来了就算了,还把人家的门给破了?
小鱼怎么老是喜欢破门而入?
之前在酒店也是这样,直接把门给破开,阵势很大。
“我怕他欺负你!”席储榆乖巧听话,仿佛破门而入的不是他。
莫白风不悲不喜地看着这个闯入他的地界的陌生人,提醒道:“席少爷,这是我家,而且我是安安的父亲。”
席储榆放开沈亦安,站起来,完全挡住了沈亦安的视线。
他的脸色,在面向莫白风时,从乖巧委屈,变成了狠辣阴沉。
幽深的眼睛被一片猩红所渲染,眼底深处,尽是一片阴郁和戾气,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
“我管你是不是她爸爸,只要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嘶吼的声音,着实把莫白风吓了一跳。
这个年轻人啊,真的太无法无天了!
“不要太狂妄。”莫白风警告地说。
“你尽管可以试试”,席储榆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息的笑,像极了一个不管不顾的疯批。
得亏他进来的时候,安安还会抱他,要是安安当时冷眼看他一下,他恐怕已经把这里拆掉了!
为了安安,他是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沈亦安在后面伸出手,轻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说:“在别人家呢,要有礼貌。”
话虽是这样说的,语气却纵容得不行。
有这样一个纵容席储榆的人在,他的行事作风,能收敛才怪了!
莫白风当场就被秀了一脸,差点没心肌梗塞。
这样一对比,他就更心酸了。
“你们两个简直有病,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莫白风气得不轻,满脸怒容地赶走他们。
席储榆紧紧扣着沈亦安的手,把沈亦安拉了出去。
出去之后,沈亦安在门口停下了,“等等。”
席储榆的心脏,高高地悬在悬崖之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也会成为一头失控的狮子,横冲直撞。
在他的忐忑之中,沈亦安动作温柔地给他戴上了帽子,无奈道:“怎么老是记不住要盖上帽子,身体不好,还不知道好好养着?”
说完,把一只手揣进他暖乎乎的口袋里面,和他的手十指相扣。
席储榆忐忑的心脏跳动很快,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苍白的脸颊两侧,带上了浅浅的绯红,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