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甫那家学的,我买下来了。”他认真回,“然后学会了。”
纪涵央愣了一下,自己心跳有点快,但是突然犟脾气又上来了,觉着不能被他隔着电话就撩得脸红心跳,于是就故意挑刺:“其实……也没有那么正宗,多吃几口还是能发觉味道不同的。”
“嗯。”他笑着回,头往后靠,仰在办公椅的U型枕上,“那你猜猜,为什么会有不同呢?”
纪涵央下意识脱口而出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打电话来问。”
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笑意,还有点让她忽然就觉得熟悉的痞,隔着电话,搔得她心痒。
“喏。”他笑,“看。”
“我目的达到了。”
第54章 逢良(6)
“你老奸巨猾。”她骂, 却不由自主笑了笑,然后又立刻憋住。
“用老谋深算吧。”对面笑着回。
“为什么啊?”纪涵央不解。
“老谋深算听起来比较帅。”
纪涵央:“……”
“我挂了。”
向考诤叹了口气:“晚上见,邻居。”
“看你运气。”说完就挂。
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
向考诤看着手机笑了, 头往后仰,桌上的法律分析写到一半。
纪涵央稍稍做了下家务,看着家里的食材不多了, 于是套上一件休闲些的羽绒服,拿起车钥匙出门, 打算去超市采购一些食材。
却在小区门口看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头发黑白混杂的中年女人,她裹着件旧羽绒服, 被保安拦了下来。
“我有亲戚住这里的好不啦?”她说着就要进去。
“几栋几零几!”保安厉声拦住她。
态度明显,不让她进, 高档小区的安保体系还是比较完善的。
“那我怎么知道啦?过了很久了好不啦?你让我进去找找就知道了喂。”
“那你给业主打个电话, 让他下来领你进去,要不然不能随随便便进, 不符合规矩。”
纪涵央等杆的空隙, 看了她几眼, 左不过两三眼, 认出来了。
同时对方也透过前置玻璃看到了她。
布着皱纹的额头一皱,额纹更加明显,她指着纪涵央的车子喊了一声:“她!她她她!就是我亲戚。”
杆起, 纪涵央轻踩油门, 车子滑出去。
但还没开出几米远,那个女人就冲过来拦住了她的车子。
后面的车子被堵住,纷纷按起喇叭。
她跑到侧边, 就想打开副座的车门坐上来, 纪涵央轻轻按了按按钮, “啪嗒”一声脆响,车子从内部上了锁。
车门打不开,那女人拍着车窗。
纪涵央在驾驶座,缓缓摇下车窗。
那女人见状,又立刻跑到她的驾驶座这边,“央央啊!我是顾芸啊!你还记得我的啦吧?”
纪涵央看着前方,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后面有车按着车喇叭,被堵住了,保安见状,赶紧提步子想要去拉那个女人,顾芸抱着车子的外置后视镜,“央央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你之前问我借过钱的呀!给你父亲治病!问我借过钱的还记不记得呀!”
纪涵央仍旧看着前方,听着她说话。
五年而已,纪涵央仍旧记得她的。
顾芸嘛,问她借钱,她说不借。
说那你把欠我们家的钱还回来,她说要借条。
最后跪下求她,却一通扰民电话让她被警察带去派出所,从而错过了父亲的最佳治疗时间。
让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父亲当初做的最大的好人,就是借他们家钱却没打欠条,最后让他们有理有据耍无赖。
怪谁?
只能怪他们自己没留心眼。
纪涵央的理智告诉她,事实如此,她不该狡辩,也没法狡辩。
但她厌恶眼前这个女人,恨这个女人,是她控制不了的。
大概她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圣母,所以做不到原谅。
“央央啊!你记不记得你问我们借过钱的啊?”她扒着车窗,死活不放手,任由身后的保安如何拉她也不松手。
污浊的眼睛盯着她,瞪得铜铃一般大。
周围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
纪涵央觉得她说话可真好听,是“记不记得问我们借过钱”,而不是“记不记得我们借过你钱”。
她的意思是你问我借过钱。
路人听到的意思就变成了:人家借了你钱,现在估计来要债。又或者说你是不是欠钱不还啊?
这个女人还是这样,来求人,也要顾着自己在别人眼里的面子。
“小姐,不好意思,请问你认识这位吗?”保安弯下腰来看纪涵央。
纪涵央看了看顾芸,随后笑着看向保安:“抱歉,我不认识她。”
“好的小姐,打扰了。”他招呼着几个同事,“快快快,把她拉走,后面车子堵住了。”
“纪涵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简直狼心狗肺!”
纪涵央看了她一眼,翻个白眼,低骂一句“奇葩”。
摇上车窗走之前,她喊了一声其中一个保安。
那个保安看向她。
纪涵央笑笑,视线是盯着顾芸的,“保安大哥,年关了,打110报扰民就好。”
对方顿了顿,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
“新年快乐,你们辛苦了。”她笑着摇上车窗。
车子的油门踩下,被堵着的车流重新流动起来。
顾芸最后一眼,看到了纪涵央讽刺嫌恶的眼神。
“爸,抱歉,女儿做不了好人。”她呢喃一句。
她懒得知道他们一家遭了什么事,反正他们欠的钱也不会还回来了,不管是信誉还是私人恩怨。
她纪涵央不是什么烂好人,做不到原谅。
从超市出来时,郑泽惠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家姑娘想干妈了,问她今晚有没有空,让她过去看看Talia。
她答应了,车子转了个头,往郑泽惠家开去。
郑泽惠和庄渠一毕业就结婚了,大小姐继承了家业,每年有专人给她打理财产,不需要操心,庄渠去了红圈所一家有名的律所,只要不出什么差错,过几年就能升合伙人。
他们有个可爱的女儿叫庄晗,有个英文名叫Talia,今年四岁了。
夫妻俩当初打个小算盘,让Talia认纪涵央做干妈。
郑泽惠气她,说是“让你这个孤家寡人有点慰藉”。
庄渠想的美,想着“我宝贝女儿有免费的英语老师了”。
纪涵央朝他俩翻着白眼送了干女儿一个大红包。
电梯刚开,就看到他们家的门虚掩着,没关。
然后听到庄渠在逗自家闺女:“Talia的狗,Talia的猫,Talia的英语成绩还倒数。”
“哇!爸爸好讨厌!呜呜呜……”然后稚嫩的女音追着庄渠跑。
带着哭腔。
纪涵央刚进门就看到这么副场景,Talia追着庄渠哇哇大哭,手里拿着粉红色的仙女棒,小短手要够着去打他,却怎么也够不着,急得哇哇大哭。
偏偏庄渠一点也不在乎自家闺女哭,一个劲的跑,边跑还嘲笑她,“Talia小短腿追不上爸爸。”
“等我追上了……揍、揍哭你!”她眼泪汪汪,从客厅里跑来跑去。
转头看到了纪涵央,仙女棒一甩,砸到了地上,朝纪涵央跑过去,边跑边哭:“干妈!!!爸爸妈妈欺负我!!!”
纪涵央蹲下,就势抱起她,笑着给她擦了擦眼泪,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夫妻俩:“你俩再这样下去,就成她干爸干妈了。”
“那可不行。”庄渠一脸严肃。
Talia两只手抱着纪涵央的脖子。
一只猫和一只狗,毛茸茸的,缠着纪涵央的脚脖子,痒痒的,一只“喵——”,另一只“汪汪汪”。
她奇:“Talia,你们家什么时候养小猫和小狗了?”
“是干爸送的!”她抱着纪涵央,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扭了扭身子,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想来也是累了,所以趴着很安静。
纪涵央却一愣:“干爸?”
“是我。”有人从阳台进来。
纪涵央这才看到抄着兜的向考诤,心跳一滞,这混蛋怎么在这?
随后又反应过来了:哦,混蛋下的套。
Talia猛得扭头,喜笑颜开地喊了一声:“干爸!”
“诶。”向考诤笑着应了一声,走纪涵央面前,朝Talia伸出手,“来,干爸抱好不好?让干妈歇一歇。”
这个混蛋,又在嘴皮子上吃她豆腐,纪涵央不齿,把怀里的Talia递给他。
向考诤抱过Talia,但没抱怀里,而是将她放立到地上,顺便凑她耳边小声支招:“Talia,你爸爸现在不动了,你可以去揍他了。”
脸上还挂着泪痕的Talia小背一直,一落地,就冲着庄渠跑过去,同时捡起地上的仙女棒,冲上沙发,爬到庄渠身上,不客气的打他:“爸爸!捉到了吧!叫你欺负我!”
向考诤笑着站起来,纪涵央看着那幕,不由自主笑了笑。
他环着胸立她身边,头稍稍歪:“羡慕?”
“那Talia她干妈,有没有兴趣和她干爸,给她生个干弟弟?”
“为什么不是干妹妹?”
向考诤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意味深长。
纪涵央脸一红,要死!又掉坑里去了。
这种试探的臭把戏,向考诤玩得可真溜啊!
她手肘抬起来,戳了戳他的腰:“你少占我便宜。”
“原来我家央央想生女儿?”向考诤不答,反而开始沉思。
“谁说要生孩子了?”纪涵央压着声音,斜眼瞪他。
“不生也行啊,反正看你,我们过一辈子二人世界,听着也挺爽的。”他点头,表示认可。
“向考诤!”
“干嘛?你自己提的。”他耸耸肩,表示好无辜。
“你要点脸行吗?”
“不行,我一要面子你就跑,那我还是不要脸一点比较好。”
纪涵央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吃完饭,纪涵央要走,向考诤在楼下缠着,又要蹭她车。
“你刚刚怎么来的?”
“开车来的。”
“那你开车回去啊。”
“那不好,蹭不了你车了,我还想和你多说会儿话呢!”
这狗皮膏药的架势,惹得她气红了脸问一句:“向考诤,你属狗的?”
他却一脸真诚:“那你还收流浪狗吗?”
纪涵央压下气来:“向考诤,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行,地方你选,单我付。”他接一句。
纪涵央看他。
他歪头笑:“以前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她撇开脸,耳尖稍红,咽了口口水。
翌日清晨,一家咖啡馆。
向考诤点了杯冰美式,问她要什么,她摇摇头,“不必了,讲完就走,要不了多久的。”
“好。”
十二月,外面又飘雪了。
她拨捻着外衣上的扣子,看着窗外。
“向考诤。”
“嗯。”
“我不是个喜欢回头看的人,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喜欢按计划行事。我承认我对你还有感觉,可是我很害怕最后是个轮回。”
“不会,我保证。”
“而且爱情对我来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看着他,吸一口气,“虚无缥缈的东西很昂贵,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有了现在的存款。”
“你可能并不知道,问人借钱,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家欠债很多,那些日子里,被人催债的压力,我即使不曾参与其中,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
“就像看不到尽头的长路,你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它就像悬在你头上的一把剑,因为永远有后顾之忧,于是没有勇气做任何事。”
“我好不容易还清了,可是向考诤,我觉得爱情太昂贵了,人年纪越大越容易束手束脚,我赌不起了,我宁愿干干净净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去进行一场豪赌。”
“哪怕那个人是你。”
“所以你因为这个拒绝我?”他看着她,眼里有些苦。
纪涵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我们睡一觉吧。”
向考诤愣住。
“然后翻篇好不好?”
“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他气笑。
纪涵央只是看着他,不回话。
向考诤气极反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俩当初在酒店玩的那些招?现在随随便便放哪个你受得了?就你缺乏锻炼那身子骨,纪涵央,你要不要试试,一个晚上,你身子骨能散架信不信?”
纪涵央撇过脸去。
这混蛋现在说话一点都不收着了。
感情大学那阵,她演戏,他也没少演啊?
就有那么点不平衡。
她嗫嚅:“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受不了?”
向考诤奇了,手里撵着根烟转来转去,也没见点燃,笑:“不错,胆子变大了,至少不装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