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考诤似乎和他们很熟络,打了几个招呼就开起一些玩笑。
角落坐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子,穿着很简洁,连帽卫衣盖着头,黑长发随意撒在肩头,室内的光亮亮的,她戴着墨镜,嘴里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缩在角落里发着消息。
纪涵央觉得她即使戴着墨镜也压不住她的漂亮。
但那个姑娘懒懒的,浑身上下写着“懒得理你”的傲慢与高冷。
看到向考诤时,也只是懒懒散散地喊了声“诤哥”。
向考诤回笑一声,点了点头,半调侃似的喊了声:“嗨,明日之星。”
谁知她只是苦笑一声,然后偏过了头去。
向考诤耸耸肩,回头看纪涵央,“一个小妹妹。”
纪涵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全场人不多,但纪涵央发现,他们相互之间应该是非常熟络的,只是纪涵央不熟悉,她在座熟一点的只有庄渠,于是对上庄渠目光时,因为熟悉而产生安心,安心让她下意识放松,放松之后送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晕晕的酒窝让庄渠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害羞了一下,挠着头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之间就收道一道目光。
目光来自纪涵央身边的向考诤。
他淡淡的看着庄渠,庄渠背后升起股莫名的凉气,让他如冷藏室待宰的羔羊一般,除了感到凉意,还有随之而来的平淡杀意。
“五公主!你他妈的来不来?!”那个靠墙的女生在打电话,把刚坐下的纪涵央吓了一跳。
脾气好爆。
但其他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依旧在聊着天,又或是玩着一些包厢游戏。
偶尔笑着调侃一句“褚大少爷又撞枪口上”。
向考诤就坐她身边,拿起水果盘里的橘子,剥了起来,一边剥一边和她搭话,“别见怪,他们俩一贯的作风。”
纪涵央托着下巴,这样陌生的环境,让她觉得本来最容易让她紧张的向考诤竟然莫名很有安全感,于是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他们是情侣吗?”
听角落那个女生的话,那个“五公主”似乎就是老板?
谁知向考诤笑了,把手里的橘子掰开,塞了一瓤进嘴里,似乎是被酸到了,皱了皱眉,拍了拍一旁和人唠嗑的庄渠的肩膀。
庄渠转过来不明所以,然后向考诤把手里刚剥好的橘子塞给他,“不谢。”
庄渠接过来,疑惑着尝了一口,眉头立刻拧起来,牙间挤出一个“靠”。
但罪魁祸首向考诤已经拿起了另一个橘子,又开始细致地剥起来,继续回着纪涵央的话,“他们是闺蜜。”
纪涵央点点头,但向考诤又说,“但一会儿见到正主,别喊他这个绰号。”
纪涵央不接,托腮看着他剥橘子,“为什么呀?”
“给你讲个故事。”他细长的五指细细剥下一圈橘皮,橘色衬着他白皙的肤色,莫名有种高级感,“褚老板小时候被人欺负,打不过就哭,是……”
他下巴抬了抬,是角落那个女生的方向,“她,温优度,每次救的人。”
“但是她嫌褚老板太娇气,就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从五岁一直叫到现在,但是别人不能喊。”向考诤把剥好的橘皮扔进垃圾桶,开始一点点清理橘子瓤外的白色橘络。
“他听到能跟人拼命。”他掰下一瓤,塞嘴里尝了尝,“这是他最想删的黑历史。”
纪涵央点了点头,却猝不及防和转头的向考诤对上一眼,她一顿。
他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她,笑得淡,“这次是甜的。”
她心脏漏一拍。
旁人却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个劲“哟哟哟”地起哄。
纪涵央在一片起哄声里佯装淡定的接过橘子,脸色有些发烫,但她低着头。
接过时有些手抖。
向考诤看了起哄的人一眼,“瞎闹什么?玩你们的。”
周围又涌起此起彼伏的“哦~~”。
纪涵央越发猜不懂向考诤的心思,于是主动问:“我的兼职……?”
向考诤正拿纸巾擦着手,闻言笑了笑,不答反问,“你是英专生?”
纪涵央“嗯”了一声。
“你以后想做同声传译员还是什么?”他不看她,依旧擦着手。
纪涵央不解,但觉得又没什么,于是回他:“同声传译。”
向考诤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良久。
“介绍这家酒吧的老板给你认识。”他说,“他有个外号,叫人脉小王子,你以后兼职可以找他……”
顿了顿,想到她可能会误会,于是又解释,“不是给你走后门,是他比较了解行情,各行各业的,不仅是兼职,还有一些正式的工作,可以给你分析一下利弊,给你一个参考意见,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纪涵央却不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毕竟这样的交易似乎不对等。
向考诤手插回裤兜,依旧是游刃有余的派头,“我最近单身,这场面又必须带女伴,所以就邀请你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兼职的真相?只是报酬给的太过丰厚。
纪涵央抿了抿嘴,点头,心头有些苦涩,但又有些安心。
那位姓褚的老板并未出现,等了一会儿,向考诤也不乐意继续等了,拿起桌上反扣的手机,看了一眼。
那位姓褚的老板说给他发信息——“诤哥等我!路上堵车我马上到!我也要看嫂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向考诤托腮看着这条消息,思索良久,回一条——“下次吧,你今天没福气。”
然后又回了一条——“没定论的事情,别瞎叫。”
他摁熄了手机,偏头对纪涵央说:“他今天有事不来了。”
纪涵央没多疑惑,点了点头。
带着纪涵央离开包厢,再穿过一楼喧闹的人群。
踏出酒吧的大门,看到天边的夕阳。
“向考诤。”她叫住他。
他转过身来。
纪涵央在他背后默默跟了、看了好多年,但这是他第一次回头。
因为她。
他的手照旧插在裤兜里,晚风灌满他的立领薄夹克,雾感的黑发在风里轻扬。
他歪了歪头,疑惑,“怎么了?”
“报酬好像……多了。”她看着他,手指摩挲着衣边,“你如果想我当你女伴应付一个局……”
完全可以免费的。
而且不管怎么样,都是她在占便宜。
她咬了咬下唇,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不多。”他笑,“这才哪到哪。”
进去的时候是黄昏,出来的时候落日悬浮。
这里是落日街的街尾。
天边昏黄暧昧玫瑰色,淹死她全副武装的淡定皮囊。
她的伪装掉色,落地一片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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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朋克
不好意思今天来晚了~
第11章 心动(11)
纪涵央不知怎么想起一句奥黛丽·赫本的名言——“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月亮好像真的奔她而来了,可她却产生了退缩的心思。
她完全猜不透向考诤的心思。
纪涵央那天之后就没再见向考诤了,对话框一直显示离线,连人像也是灰的。
突然的冷漠就像对她之前的自以为是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他认识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看破了她自以为伪装良好的真面目,然后不予通知,便收回了对她仅存的唯一一点兴趣。
心里叹息一声——“瞧,果然不对我胃口。”
纪涵央想起不知从哪看到的一个挺火的网络段子——段子问“被暗恋的那个真的不知道对方喜欢他吗?”
段子又自问自答:“怎么可能呢?你站在一团火身边会没有感觉吗?”
她当如是。
怪她胡思乱想自惹心烦,但又不能怪她,她在见不到他的地方思念了他七年,又在重逢后躲在背后看了他三年,每次心存期待得到的都是溃败的忙音。
呵,活该,谁叫你清高呢?
她闭了闭眼,看时间是下午五点半,手机调了静音,扣桌上充电。
睡衣也没换,上了床,拉上床帘,倒头就睡。
她今天太累了,兼职太多,还要兼顾学业和各种社团。
刚刚辅导员又找她谈话了,说是大学生兼职用来体验生活就可以,重要的还是学业,大可不用本末倒置。
纪涵央看着导员的嘴巴张张合合,直到对方咽了口口水,打算继续劝她这颗难得的好苗子弃票子重绩点,才让她插准空隙:“老师,我申请了贫困生补助。”
导员的下一句话没出口,卡在喉咙,良久才咽了口口水,“……注意身体。”
纪涵央笑着点了点头,乖乖巧巧的。
导员的三千腹稿不再发,挥挥手让她走人了。
她送完了最后一笔外卖,不巧遇到简姣,对方擦着头发开门,看到是纪涵央,嘴角的笑容立马瘪下去,但不过三秒又扬起来,“哎呀!纪涵央你在送外卖呀?学霸作风正派又经典,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呢。”
纪涵央扯了抹笑,装作听不懂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撕了外卖单收回票夹,乖乖巧巧地笑,“有些东西学不来的哦!”
简姣嘴巴抽了抽,接过外卖关了门,于是纪涵央隔着门板听到她一声巨大的“笑死我了”。
她手背过身后,走人。
纪涵央呢,不记仇,她喜欢当场报。
躺在床上不过三分钟,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悄悄掀她床帘的声音,然后声音很轻地喊了喊:“央央……”
她睡意正浓,就没应,然后听到那道女声轻轻的说:“嘘……宋萍,她睡着了。”
应该是郑泽惠。
“啊——”一声喊叫,随后是大门被“砰”的一声打开的声音,纪涵央的意识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脑袋是后知后觉的刺痛,心脏在砰砰直跳。
“你小声点。”郑泽惠出声了,看向刚刚进门的文菲竹,“央央在睡觉,她今天一天的课和兼职。”
文菲竹抱歉的声音飘起来,“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似乎可以安静了,纪涵央翻了个身,
打算继续睡,但下面又响起拉凳子的声音,凳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尖利的划擦声。
郑泽惠不满地砸吧了一下嘴:“你小声一点。”
“抱歉抱歉~”文菲竹笑嘻嘻的,“我注意,我很快啦~”
纪涵央睡不着了,在床上睁着眼醒了醒,望着床帘布顶上那颗星星灯,兀自出着神。
说是注意,但依旧还是毛毛躁躁的,一如既往。
扯盆子、拉阳台门、走路的踢踏声……
最后随着大门被拉上,隔了十秒左右,纪涵央听到郑泽惠一声烦躁的——“真服了!”
然后是宋萍的一声回应:“习惯就好。”
她叹了口气,爬将起来,拉开床帘,沿着床梯下了床。
上着网课的郑泽惠看了她一眼,纪涵央安抚地笑着,说一声“没事”。
她拿起洗面奶去洗浴室洗了把脸,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件薄外套,其实入夏了,北聆市的晚上也并不冷,但她总觉得拿着件外套,哪怕不穿,也会有一些安全感。
挺怪癖的。
纪涵央不解,也懒得搞清楚。
她抓起手机和一本雅思的单词书,打算去大排档轮班。
专四单词她背了两遍,上面的单词算是滚瓜烂熟了,专八的单词只粗略扫了一遍,看着不难背,就打算先背一遍雅思,留个印象。
父亲又给她打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她按例全部转存进了自己私开的一个账户。
连带着她上个学期拿过的政府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
她看着余额那一栏,连带着今天存的,刚刚好破万了。
她笑了笑。
刚刚的不快一扫而空。
这个点人还不多,大排档只零星亮着几盏灯。
挂上一个工作围裙,拿起工作记录簿,整整齐齐的写下她的值班记录。
她打开手机看了下,第三天了,向考诤那个框依然显示的【离线中……】。
纪涵央抿了抿嘴,苦笑一声,人家不过空窗期无聊,随手撩你一下,这举动也许只是浪子专属的客套方式。
你却不知羞的当了真。
怪谁?
只能怪你啊!
她这么安慰自己,叹了口气。
烦。
她在自我纠结与矛盾中把自己逼入死胡同。
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圆珠笔。
隔了一会儿,叹口气,趴收银台上继续发呆。
“咚咚”两声,指骨轻扣的声音唤回她的一丝注意力。
她抬头,看到是庄渠。
庄渠没想到是她,也惊了惊,“你是那个……纪涵央?”
纪涵央顿了顿,视线不自觉向外瞟,果然在一处僻静的位置看到了向考诤,他整个人懒散地窝在椅子里玩手机。
周围围着几个女生,似乎聊得热火朝天,但他没什么兴致也没给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盯着手机。
视线一触即收。
纪涵央回了庄渠一个笑:“是的,我在这里兼职,需要点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