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矜陪着夏薇,在房间里帮她重新梳洗打扮时,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
原来夏薇15岁之前一直姓孟,而孟荷15岁之前一直姓夏。两人同一天生日,在同一个医院出生,阴差阳错,当时的护士弄错了孩子,两人被对方的父母带回家抚养长大。
直到夏薇15岁那年,孟父发现夏薇的血型和他们夫妻俩不匹配,孟父怀疑孟母出轨,闹出很多事,最后才怀疑到医院,顺着线索找到了孟荷,做了亲子鉴定,两个家庭才换回了各自的亲生女儿。
好像一切复原归位了,但背后的影响却远远不是表面所能看得到的。
因为两家的背景悬殊太大了。
孟家在榆城有头有脸,虽比不上祁家,但资产也丰厚,在富豪圈里有公认的地位。
而夏家则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夏薇是大女儿,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当年生夏薇的时候都是住得最普通的病房,谁能想到会和VIP房里的人家抱错孩子。
孟荷回到孟家,得到了一切富有的宠爱,从一个不受父母重视的丫头摇身变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性子也越养越娇纵任性。
而夏薇则褪尽了一切光环,回到夏家,生活质量不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要帮父母做家务,要带两个弟弟。
从俭入奢容易,可从有到无太难了。
“那感觉就像从天堂掉到了人间炼狱。”夏薇说,“那时候我才15岁,刚上高中。”
夏薇坐在梳妆台前,沈逸矜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编了个大气的花型,衬她新换的礼服。
夏薇长相和沈逸矜一点也不一样,沈逸矜五官柔和,温婉,皮肤又白,看起来就像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但夏薇五官立体,鼻梁很高,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眼尾上翘时妖冶,勾人,特别具有攻击性,活脱脱是双狐狸的眼。
只是夏薇因为自己的身世,曾经的自信都摔进了那个琐碎又乱的亲生父母家里,人有了自卑和烦恼,从此不再活泼了。
“本来我养父母可怜我,怕我回到我亲生父母家里会过得不好,想把我留下,可孟荷不答应,每天要死要活地闹,她觉得我已经偷走了她15年的公主人生,我没资格再呆在她家。”
“而我亲生父母重男轻女,完全没办法和我养父母比,孟荷在我家受了很多委屈,她觉得全是替我受的。所以她恨透了我,每次一见到我,就要对我各种辱骂,羞辱。我以前也总觉得是我欠了她,但是后来想想,我有什么错?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夏薇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生活忽然变得一团糟,本是豆蔻年华人生最灿烂的时候,却像被卷进了黑洞,了无生机一样。
沈逸矜抽了纸巾给她,站她身边,抱了抱她。
夏薇哭过一会,又继续开口说:“我从小读得都是私立学校,15岁那年进入高中,认识了祁时晏,可就那时候,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自卑到了尘埃里,怎么还敢喜欢他。”
“高二转学,我就走了,那之后我再没见过祁时晏,后来听说他出国留学去了。现在有机会和他在一起,我感觉是圆了我年少时的一个梦,但是我也承认,我有报复孟荷的意思,因为我知道她和祁时晏联姻了,她是他的未婚妻。”
“我身世不如她,背景不如她,但是我想从祁时晏那里得到他全部的心,让他俩的婚姻永远是座坟墓,让孟荷永远只有表面一张皮,永远得不到祁时晏的心。”
“矜矜。”夏薇抬头,漂亮的眼眶里通红,蓄满了泪水,“你觉得我坏吗?”
沈逸矜:“……”
这问题问倒了她。
她自己感情还一团毛线,理不清,怎么给别人意见?
可是好闺蜜需要她的支持。
沈逸矜想了想,说:“以我那一点有限的感情经历,我觉得感情里没办法计较对与错,只不过感情需要对等。这种对等不是身价的对等,而是你付出了什么,想得到什么,两个人之间要有对等的感情交流。”
就像她当初,以为跟祁渊回家,不过是履行假结婚协议,可祁渊却是真的想和她做夫妻。两人之间缺乏沟通,感情不对等,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那现在呢?
祁渊似乎还是想要婚姻,可她却只想谈恋爱,他们这样的不对等,如果在一起,将来又是一堆问题。
沈逸矜叹了口气。
夏薇跟着叹气,低下头,陷入烦恼:“祁时晏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如果他知道我对他抱有其他目的,恐怕他不会再把我当回事。”
沈逸矜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随意打量了一下房间,维多利亚宫廷的装修风格,处处彰显奢华,高贵。
一晚上天价的房费,只有富豪圈才住得起。
可孟荷那种,披着貂皮,穿金戴钻,是富豪圈的,但她说话粗俗没教养,行径又低劣,那素质完全不匹配。
看到她,难免会让人心里产生不平衡。
可是,“薇薇,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沈逸矜沉思了片刻,对自己的好闺蜜说,“你喜欢祁时晏是真心的,那用你的真心去喜欢他就好了,别为别人影响了自己。至于最终你俩会怎样,祁时晏和孟荷会怎样,那都交给时间吧,时间是最公平的。”
夏薇若有所思:“我再想想吧。”
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沈逸矜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问:“你今晚住这儿的是吗?那我得先走了。”
谁知,夏薇站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回家。”
“怎么了?这房卡可是祁时晏给你的。”
“今天搞成这样,谁还有心情?”
沈逸矜:“……”
同情地看了看对方,挽过手,一起开门出去。
门口站着祁渊和祁时晏,兄弟两人姿态各异,祁时晏懒散地靠在墙上,嘴角咬着一支烟。祁渊则没有抽,他已经戒了很久。
祁渊面对着墙,肩宽体长的,一身白色西服,脖颈上的红围巾特别的显眼,耳朵贴着手机,在接打电话,另只手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在墙上。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精准无误地捉住沈逸矜,薄唇吐出几个字,挂了电话。
不过论动作,还是祁时晏快。
祁时晏后背离开墙壁,往前一步,抓了夏薇的手,将她推进房门,“咚”一声,在沈逸矜还没反应过来时,门已经被关上了,她身边的闺蜜不见了。
沈逸矜啧了声,想起说祁家人是野猪的话,笑了下,看去祁渊。这一头倒是很淡定,闲闲地双手插在裤兜里,似乎在等她自投罗网。
沈逸矜走到祁渊面前,问:“围巾戴了一晚上了,捂出痱子了没?”
祁渊十分轻傲地甩了下头,甩得额前黑发在灯影下抖落一片细碎的光芒:“温暖极了。”
惹得沈逸矜仰头笑,明媚,开心。
祁渊伸手,牵过她的手,往电梯方向走:“我们回家。”声音愉悦。
沈逸矜手一顿,脚步停下,祁渊被动地跟着停下,目光探寻地看过来:“怎么了?”
“我……”沈逸矜低下头,松开祁渊的手,祁渊心一沉,反将她抓紧,低声靠近,“发生了什么事?”
沈逸矜摇了摇头,嗫嚅出声:“我还没想好。”
走廊上,静寂无声,深红色的一扇扇房门之间是色彩浓烈又艳丽的壁毯,头顶筒灯打下来,人像置身油画之中。
祁渊另只手也伸过来,将沈逸矜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薄唇贴上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需要想什么,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想。”
两人双双一身白色,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红围巾在两人之间像团火。
沈逸矜看着祁渊,正犹豫着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她推了下男人,视线里,夏薇朝他们走了过来,身后没有人。
后来,祁渊送她们两人回了出租屋。
一路夏薇低着头,沉默不语,什么都不说,沈逸矜也没问,祁渊本想和沈逸矜说说话,可场合不合适,也只好作罢。
*
第二天除夕,闻哲语来接沈逸矜,两人相约一起飞枫城,去闻家过年。
昨天望和年会上,两人没能好好说话,今天单独相处,沈逸矜可把闻哲语揶揄个够。
“祁时梦不错啊,人长得漂亮,家境又好,关键她还是学心理学的,把你拿捏得死死的。哥,你逃不掉的了。”
沈逸矜一向话少,也不喜欢多管别人的事,可今天心情好,抓着闻哲语一路说个不停。
闻哲语像被人踩住了尾巴,牙齿咬得“咯啦咯啦”响,却发不出一点点的狠。
那还是圣诞节的时候,他和朋友去酒吧,朋友遇上朋友,图热闹,组了个局一起喝,这么巧,其中就有祁时梦。
祁时梦当时被渣男渣了,心情非常差,有朋友笑她:“搞心理学的,还能看不清楚人,被人渣,你是不是学艺不精啊?”
祁时梦一向大小姐脾气,听不得这样的话,当场一杯酒便朝人泼过去了,一张桌子吵吵闹闹散了伙。
后来,出了酒吧,闻哲语看到祁时梦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他有一刻觉得暗爽,因为祁渊,心里对姓祁的有着一种同姓株连的仇视,可是当时的环境,外面天寒地冻又黑灯瞎火,那哭泣的女孩的背影在无人阴暗的角落,让他无端端起了怜悯之心。
他走了过去,递了张纸巾。
两个本来不太可能有过多干系的人,就从那里开始,忽然之间有了某种不可言喻的交集。
闻哲语说不清楚当时自己的心情,可能单身太久了,可能祁时梦搂着他脖子亲他时太主动了,也可能是想到了沈逸矜在祁渊那遭受的罪。
生理的,心理的,被吸引的,报复仇恨的,所有难以复加的情绪促成了那一夜的荒唐。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祁时梦把他俩的事宣之于众了,将他公开成了她的新一任男朋友。
闻哲语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上了飞机,坐到座位上,沈逸矜还在津津乐道:“你就认了呗,不管怎样祁时梦总比干妈逼你去相亲的那些强吧,你要是把祁时梦带回去就好了,保准干妈高高兴兴的,再不逼你相亲。”
“你这没完没了了。”闻哲语一个头两个大,拉住她,警告说,“这事千万别告诉我妈,不然我跟你没完。”
“哦哦哦,好怕哦,闻哲语,你威胁我。”沈逸矜将自己蜷缩在座椅上,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可怜样,“那我更得告诉干妈了。”
闻哲语无奈,只得换个策略,拿出一袋巧克力拍她脑门上:“那拜托拜托你,帮我保守秘密了。”语气十八变,变得讨好委屈。
沈逸矜喜滋滋接过巧克力,头一扬,得意:“这还差不多。”
闻哲语看着她,又抬手拍了她一记脑袋,说:“你这扬头的动作,怎么看着这么像一个人?”
沈逸矜:“……”
这个人不用明说,沈逸矜也听出来了,再仔细一想,好像是的,祁渊嚣张时的标志性动作就是扬头。
闻哲语从薄薄镜片后投出来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嫌弃地叹息:“被拿捏的比我还死,还敢说我?”
沈逸矜不屑:“我又没有被死缠烂打,我们之间现在的距离保持得很好。”
闻哲语听了发笑,收拾好两人的行李,坐到她旁边,单手撑到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声音放低了,问:“你觉得很好是吗?”
沈逸矜转头:“……”
“祁渊十一之后去美国出差了一个月,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不就是出差吗?”
闻哲语摇了摇头,稍稍思虑了一下,接触到沈逸矜疑惑的目光,最后决定还是告诉她:“他是去学习了。”
“学什么?”沈逸矜感觉到和自己有关,后背离开座椅,动不了了。
闻哲语话在嘴里徘徊了两秒,才说出口:“心理学。”
沈逸矜拿着巧克力的手僵硬了,那包装怎么都拆不开。
闻哲语将巧克力拿过去,帮她拆了,重新放回她手上,说:“这事公司里没人知道,我也不知道,后来听祁时梦说的,我才回过味来。祁渊去美国那段时间,一个助理都没带,工作完成的也都是国内的工作,好像美国什么事都没成,他就在那呆了一个月,没人知道他真正去做了什么。”
沈逸矜抬头看去舷窗外,不远处有飞机起起落落,那上空大团大团洁白的云上,有一张疲惫不修边幅的男人的脸,笑着和她说“我归心似箭”。
眼眶一热,有滚烫的东西往下掉,掉在巧克力上,沈逸矜低头,强忍眼泪,骂了句:“混蛋啊。”
闻哲语看着她,赶紧递了纸巾给她:“怪我怪我,就不该说。”
正此时,沈逸矜的手机响了下,打开来,是祁渊来的消息:【登机了吗?】
沈逸矜回了个字:【嗯。】
祁渊:【记得吃块巧克力。】
沈逸矜看着这一句,又回了个【嗯。】
她因为低血糖,飞机上容易缺氧,体内耗糖快,闻哲语不用说了,每次坐飞机都会给她准备巧克力,让她补充糖分,没想到祁渊也惦记上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话,只是存了心思再看,字里行间忽然就觉得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闻哲语余光瞟到两行,嗤了声,不屑一顾,摸出自己手机,才发现祁时梦发了好多消息,他匆匆扫了眼,关了机。
第50章 诱她入怀
沈逸矜在闻家过过几个春节, 每年的风俗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小孩在长大,大人在老去。
闻母每天数落着闻哲语, 相亲啊,找对象啊,谁家谁结婚了, 谁家谁生了儿子。
闻哲语烦躁地想离家出走,亲戚也不想去走了, 倒是沈逸矜跟着闻母,说去哪就去哪, 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乖巧又听话。
闻家的亲戚都知道沈逸矜的存在, 早先都会和闻母开玩笑说,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收了做儿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