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在你床上?”祁渊重复她的话,好像也在寻找答案。
他抬高自己,抽了抽她脑袋下发麻的胳膊,又好似抽不动,叹息了声,酸痛地放弃,“给你做了一晚上的人肉枕头,你说我怎么在你床上?”
沈逸矜睁了睁眼睛,朦胧的眸光流转,渐渐恢复了清澈光明,看清楚周围环境,意识也跟着回笼。
可是她的第一反应,是拔手将男人的胳膊扔开,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祁渊被气笑,脑袋随着手臂滑下枕头,仰面躺在床上,握了半拳抵在自己额头上一阵一阵地笑。
豪华套房,一切陈设都散发着高贵华丽的气味。
沈逸矜目光游移,看见手机在祁渊那边的床头柜上,爬起来,上半身越过祁渊,伸长细腕,使了力去勾手机,偏偏祁渊不让她得逞,拦腰截住了她。
一个投怀送抱式的拥抱,结实,温热。
像是匍匐在一个橡皮艇上,沈逸矜划水般挣扎了两下,腰窝上一颤,仅有的一点软肉被人拿捏住了。
酥到不行,沈逸矜忍住痒意,瞪了男人一眼,抬手报复性地去揪祁渊的耳朵,可祁渊勾勾唇角,先她一个动作,“呜……”沈逸矜呜咽了声,喉咙里被迫发出破碎的音调。
这音调在两人肢体里渐渐拔高,上扬,笑破了功,那点起床气全然被吞没。
喘息声交错,暧昧勾缠,两人胡闹了阵。
被子滑下了床,床单皱成一团一团,连枕头和抱枕也被揪得变了形状。
很久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彼此间熟悉得却像是从来没有分离过。
沈逸矜身上的衣服被推成一团,艰难中终于拿到了手机。在男人禁锢的怀里,她看了眼时间,离婚礼还有一个小时呢。
“人家结婚,你好积极诶。”转头,沈逸矜轻咬了下男人的下颌,变着声调,说,“我们结婚那会,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她无意抱怨,情绪还在玩闹中。
可祁渊顽劣的手指顿了下,也才发现他们之间从来没谈过那天的事。
沈逸矜趁着男人愣神的空隙,挣脱他的怀抱,半转身抬起一根手指,对准他坚硬的胸膛戳了戳。
“那天,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诶。”
她表情凶狠,手指用力,可一张小巧的脸过于柔媚,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她说,她当时在化妆间,知道祁渊就在隔壁和苏瑞林谈判。他们谈了多久,她就等了多久,有一刻她还真担心他们谈崩,那样她的股份可就全泡汤了。
祁渊眸底一片宠溺的笑,一只手抄过她后背,另一只横过她胸前,双臂稍微一用力便将人重新箍在了怀里,头一偏,吻上她柔软的唇瓣:“所以,你就想嫁给我,是不是?”
时至今日,他始终记得主婚台上,她用她真诚的乌瞳看着他说:“我不后悔,我就想嫁给你。”
一个美丽的谎言。
沈逸矜失了力量,笑了下:“那可不是,我怕你撂挑子啊。”
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祁渊眸色忽而阴戾,所以那场婚姻只有他认了真,到如今,也还是他在认真。
他将她重新摔在床上,听到她轻哼了声,掐住她的下巴,欺上身:“没良心的。”
“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嘛。”
沈逸矜嘀嘀咕咕,在唇齿纠缠里将那天当个笑话回忆了一遍,从伴娘到新娘,她打了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兵荒马乱,又惊心动魄。
她仰起下巴尖儿:“你知道吗?我从小捡着苏萱萱的衣服穿,那天是我发誓最后一次穿她的衣服。”
她说得随意平常,可落进祁渊耳朵里,他的心又疼了。
他刚才还在气她冷漠,气她把两人的关系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可这一句教他发现,自己做得实在是太少,他还有很多事没有懂得她,与她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
*
婚礼开始时,祁渊带着沈逸矜走进现场,被安排坐到了主桌上。
千人的宴会厅奢华盛大,新郎风流倜傥,新娘千娇百媚,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登对极了。
主婚台高大的电子屏,正在播放新郎新娘的DV,沈逸矜看着那新娘的名字写着:颜浠月,没来由地笑了下,悄悄凑头,问祁渊:“你这个朋友的新娘是真的叫颜浠月吧?不会也是顶包的吧?”
祁渊眸色倏冷,沈逸矜以为他生气,补救道:“我就开个玩笑。”
祁渊放下手机,将她的两只手一并攥到自己掌心,用力握了下,神情认真:“我们重新结一次婚好吗?从头来过。”
他心知他们那场婚礼他们两个人的体验都不好,他想弥补,一切重新开始,可是现在话出口,太急切了,像求婚,然而环境不合适,语言也没有组织好。
祁渊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而沈逸矜在他掌心里的手也顿时僵住,清澈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祁渊看着她,几分懊恼:“我会等你等到说愿意的时候。”
沈逸矜不吭声,低下了头。
同桌吃饭的还有新郎新娘的父母,听他们说,江远廷和颜浠月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不过却并不是两小无猜。
他们俩彼此喜欢对方,却多少年都只是各自暗藏心事,没有表露心迹。江远廷最初没表白是因为颜浠月年龄小,可等她长大时,两人之间又横生出很多误会,一次次错失机会。
后来是颜浠月在英国留学有了留英的打算,把江远廷急坏了,想了个对招,拆巨资制作了一档恋综节目,将颜浠月骗回来,骗进节目里,才有机会和她谈了场恋爱,解除了一切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好。”
沈逸矜听完,发出一声感叹。
现在想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太贫乏,没经历过什么感情。而爱情的模样千千万,她似乎借鉴不到一个能套在自己身上的恋爱方式。
席间,江父江母非常高兴,还透露了一件喜事,那就是颜浠月已经有孕在身了。
难怪颜浠月几套礼服都是宽松型的,整晚都没有喝一杯酒,全是江远廷替她喝。
而颜浠月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江远廷一步,一直在他身边,不对,准确来说,是江远廷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颜浠月。他再怎么与人喝酒应酬,总有一只手扶着颜浠月的腰,将妻子呵护在自己臂弯里。
沈逸矜看着他们,眼里露出一丝羡慕:“他们好甜蜜。”
祁渊偏头,将她的视线拉回来:“可我更喜欢我们的样子。”
沈逸矜睨他一眼,低声问:“你喜欢小孩吗?”
她问得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问,但捏着高脚酒杯的指尖泛了白。
祁渊瞥见,心上一紧,毫不含糊地回她:“不喜欢。”
沈逸矜有点意外:“怎么会?”
祁渊与她对视,只手伸到桌下,捉到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眸色幽沉:“别问我原因,也许是童年阴影,也许是没心理准备,反正就是不喜欢。”
可是沈逸矜还是不太相信:“你不想做爸爸吗?你那么有钱不想培养一个继承人?”
祁渊眸底浮上了笑,将她的手指交扣进自己的手指里,凑低头:“你为我想这么多了?”
沈逸矜抽开手,打了他一下。
第51章 诱她入怀
婚礼结束后, 祁渊多留了一个晚上,江远廷和颜浠月单独请他和沈逸矜吃饭,联络一下老朋友的感情, 顺便聊些商业合作。
吃饭的地方就在酒店,也就他们四个人,气氛轻松, 又愉快。
颜浠月是建筑设计师,沈逸矜是室内设计师, 她俩聊起来,比男人还有话题。
颜浠月说, 他们在浠月湖边的度假别墅已经开始动工了,是她设计的, 不过室内装修还没定, 相请不如偶遇,那就拜托给沈逸矜好了。
“好啊。”沈逸矜一口答应, 听见说“浠月湖”, 有点好奇。
颜浠月笑了下, 指了指她对面的新婚丈夫:“问他, 拿我名字命名一座湖,几年了都没跟我说,我的署名权呢?”
江远廷勾勾唇角, 一脸阴险地笑:“人都是我的了, 还署名权呢?”
祁渊想起一事,几年前他来过枫城,和江远廷一起骑马, 江远廷马场里养了两匹宝贝, 名字就叫“浠浠”和“月月”, 现在才知道,是他心上人名字。
祁渊笑了,举杯朝江远廷表达敬意:“论老奸巨猾,还是你比我强。”
江远廷也举起杯,和老朋友碰了下,笑意深深:“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颜浠月气哼哼地朝新婚丈夫飞了个眼刀,江远廷挤眉弄眼,将一碟刚上桌的甜点切下一块递到老婆大人面前:“老婆多吃点甜的,少生点气,你开心了,肚子里那个才会开心,你俩开心了,我才能开心。”
一句“老婆”宠溺至极,哄得颜浠月又娇俏了。
沈逸矜左右看看,觉得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太甜了,太有爱了,自己又交到了一对好朋友。
祁渊瞥她一眼,将剩下的那碟甜点不动声色地放到了她面前。
沈逸矜漆黑的乌瞳扑簌了两下,用眼睛对他说谢谢,颜浠月看在眼里,对沈逸矜笑说:“我们都是幸运的,都遇到了好男人。”
沈逸矜笑着点了点头。
*
吃过饭,沈逸矜没再住酒店,祁渊送她回了闻家。
沈逸矜想不明白自己昨晚怎么会在祁渊的亲吻里睡着,睡得还挺沉,一夜无梦,可事后想想又觉得这是在玩火。
在没有拎清楚和祁渊的关系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和祁渊保持适当的距离。
祁渊也知道她还需要时间,一切全都依着她。不过他们说定了,加上闻哲语,明天一起乘祁渊的私人飞机回榆城。
当天晚上在闻家,祁渊走了之后,沈逸矜便回房收拾行李,闻哲语进来,察着她的脸色,想从她脸上读到一点什么。
沈逸矜弯腰在床上,一件一件叠着衣服,抬头看他一眼:“想问什么就说吧。”
闻哲语这才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斜对面,将自己的疑问抛出来:“我就想知道,今天天没亮那会,你是怎么做到说走就走,跟一个自己说他不是你男朋友的人。”
口吻戏谑又迷惑。
“这有什么?”沈逸矜直了下腰,用同样的口吻反问回去,“那你和人家都睡过,却还不承认人家是你女朋友,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闻哲语:“……”
想了一会,给自己辩解:“我们不一样,我对她还没有动感情。”
沈逸矜赞同地点头,将衣服塞进行李箱,坐到床沿,沉默了一会,才决定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
她说:“祁渊来看我,我很开心,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但是,就是有那么一条线,像警告死亡一样,我跨不过去。”
她眼里不经意露出几分哀伤:“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可我又怕和他在一起。”
闻哲语皱了眉,将椅子拉近了,靠近她:“什么‘警告死亡’?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祁渊知道吗?”
沈逸矜摇摇头,看去窗外,那里漆黑一片,偶尔有鞭炮声响起,近的远的,像隔了几个世界。
祁渊对待感情认真又执着,那是她无法拿出对等的感情回报他的。
拿不出……
她感觉自己身上被施了蛊术,她挣不开那层看不见的禁锢。
闻哲语搂过她肩膀,鼓励她说:“去找祁渊吧,不管什么事都告诉他,让他帮你一起扛。你知道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人都更想懂你。”
可是沈逸矜低下了头:“我怕自己变成他的负担。”
“傻瓜。”闻哲语用力摁了她一下,“任何爱你的人都不会觉得你是一个负担,而祁渊,他很爱很爱你。”
没人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心里有多挣扎,他像是终于愿意接受一个事实,说出一个他自己一直以来都不肯承认的真相。
他说:“祁渊以前能哄你不吃药就好好睡觉,相信他以后也可以。你想戒药,想把自己治好,就把他抓牢了。”
沈逸矜低着头,沉默不语。
“矜矜。”闻哲语喉咙里苦涩地吞咽了一口,“他是你的良药啊。”
接财神那会,两人拥吻的画面印在他脑海里,动人又刺激。
他在沈逸矜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爬到的高度,祁渊却轻而易举地达到了,可是祁渊也还差那么一点,他说不上来想讥讽还是惋惜。
从沈逸矜房里出来后,闻哲语给祁渊打了个电话,将沈逸矜说的“警告死亡”的话告诉了他。
祁渊听完,内心震荡,说了声“谢谢”。
可闻哲语并不领情,心里还是有所抗拒:“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矜矜,我想她好起来。”
他想,祁渊是沈逸矜的良药,可沈逸矜却是他自己的苦药,想她变甜,他只有舍下自己那点自私,将沈逸矜托付给祁渊。
祁渊了然,要说对沈逸矜的用心,闻哲语不会比他少,他们干兄妹认识那么多年,仅仅陪伴的时光便是他比不上的了。
只是:“矜矜好像对孩子有所顾虑,这事你知道吗?你要知道一定要告诉我。”
祁渊想起婚礼上沈逸矜的那些话,隐约感觉到这是她的一个病症。
闻哲语心里一惊,细想了会,才吞吞吐吐将他母亲对沈逸矜生不了孩子的偏见说了出来。
祁渊揉着眉心,眼神聚焦盯着面前某个点,声音冷沉:“闻哲语,你真该死。”
闻哲语握着手机,面对自己房门的门板,用力撞了下额头,撞得眼镜塌下鼻梁,硌得生疼。
他认识沈逸矜那么多年,他在她身边呵护她,宠她,疼她,却从来没能走进她心里,他一直以为是沈逸矜心防太重,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是他从来没有抓到过问题的核心。
*
回到榆城,新年伊始,新的起点也开始了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