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酒店后,沈逸矜睡了一个很长的安稳觉,是抱着祁渊睡的。
第57章 漫漫漫长夜
两天后, 施一诺来仙溪镇看沈逸矜,聊起那天去医院的事,施一诺说:“当时我们正睡着, 旭谦接到电话吓一跳,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沈逸矜歉意道:“太不好意思了,祁渊没经历过,小题大做了,可把你们笑话死了啊。”
施一诺笑了一阵:“可不, 我听旭谦说, 祁渊以前很叼的, 没人在他眼里,但是他现在为了你, 真的改变了很多。”
两人坐在一家咖啡屋的屋檐下, 头顶墨绿条纹的遮阳篷,被风吹得猎猎响, 她俩在底下感受一片自在的阴凉。
沈逸矜手里捧着红豆热饮喝了口,是祁渊给她点的, 甜甜的,对大姨妈好。
她转头看去屋里, 男人又在视频处理公司的事, 偶尔抬头, 隔着玻璃窗瞥过来一眼,对视上了,祁渊眼尾轻轻一挑, 发射一串电波。
沈逸矜有被撩到, 眸光闪过, 转回头来。
施一诺左右看了看, 笑了笑。
她掏出手机,给沈逸矜看她家两个小宝贝的照片和视频,又旁敲侧击地问:“祁渊这回可以转正了吧?”
沈逸矜笑,翻着她的照片,语气漫不经心地:“不急。”
“怎么不急?”施一诺急,一下子抽回手机。
沈逸矜只好老实回答:“我们才开始,感情的事细水长流嘛。”
施一诺叹气:“你这慢性子这样可不行,我还等你生两个女儿给我做儿媳呢。别把他们的年龄差拉得太大了。”
沈逸矜笑:“年龄差怎么了?年龄差不是挺好?你和谢大佬差7岁,我和祁渊也差了7岁,不都挺好?”
“不是说这个啦。”施一诺给她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生孩子就趁早,年龄大了对我们女人生孩子没好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会下降,恢复得也慢,身材更容易走样。反正要生,那就早点的好。”
沈逸矜笑着点头:“听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
“那是,我已经是过来人了。”施一诺自信一笑。
她一胞生两个,当时挺着大肚子,身材走样得不行,但是现在,孩子才一个多月,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她生过孩子。
沈逸矜若有所思,有点被她说动了。
其实沈逸矜不知道,施一诺这是受人所托来探口风的。
祁渊想求婚啊,但是又怕自己再一次搞砸,虽说他和沈逸矜天天在一块,也敢肯定沈逸矜现在对他有感情,但是近情心怯,越靠近越害怕,他心里没底。
何况那天沈逸矜和叶医生的谈话,他两边都收不到风声,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搞得他患得患失。
不过,施一诺可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人,她探到口风也不会轻易告诉祁渊。反倒是她和沈逸矜暗戳戳设计了一个圈套,准备坑一把祁渊。
*
那是几天之后的一个晴天,蓝天之上,飘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棉花一样松软,望一眼,就让人感觉美好。
仙溪古镇正值十一假期,游客众多,到处都是人,一眼过去,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那天谢旭谦和施一诺来了,还带来了一对新婚夫妇,周乐霖和王雅琪。周乐霖是谢旭谦的表兄,祁渊也认识,都是从小一起玩大的。
而王雅琪曾经是施一诺的同事,她俩关系一直很好。她们来了之后,加上沈逸矜,三个女人很快玩到了一块。
知道古镇里人多,男人们想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消遣消遣就好了,但女人们不答应。
古镇里正在举办一场大型商演,来了很多明星和爱逗,三个女人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凑个热闹。
施一诺气质凌厉,她对男人们说:“你们想哪里凉快就哪里凉快去,我们放你们自由,你们也别妨碍我们。”
王雅琪附和:“是的,我们仨难得在一起,正好有机会说说我们女人之间的话,你们男人就别做跟班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一眼,说得他们个个卑微,敢情个个身价不菲的大佬陪着她们还不招待见了。
男人们眼色交流一番,互相眼神凶狠,一副等着要修理女人们的架势。
可是眼神收回,投放到自家女人身上时,却又一个比一个怂了。
周乐霖向来是乐呵呵的脾气,凶不起来,现在又是新婚燕尔感情正浓的时候,见妻子态度坚决,他拉了拉王雅琪的袖子:“那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谢旭谦也朝施一诺说:“不惦记我,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别玩得太疯了,注意当妈的形象。”
沈逸矜看着他们,笑了笑,拉起施一诺和王雅琪,手挽手出门,偷偷笑着说:“还好我没结婚,没人管得了我,一会你们都悠着点,小鲜肉让我来。”
祁渊原本想跟着去,见另外两个怂了,他也装着大度一点,可沈逸矜这话让他耳朵一尖,这下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我们一起去吧。”祁渊朝另外两个怂包说,“热闹嘛,就要人多才有意思。”
谢旭谦马上应了一声,跟上。周乐霖人胖,步子却迈得比长腿的人快。
祁渊啧了声,走在最后,脚步慢悠悠的,却没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像根风筝线,拽紧了前面那只想飞的风筝。
商演在河道的一片开阔水域附近,离着还有百米的距离,喧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擂鼓震天的,吸引了一群又一群的人往前挤。
他们人多,除了他们六人,还有保镖跟班什么的,渐渐地,大家越走越散,彼此只能用手机保持联络。
三个女人兴致高,不像男人那么顾体面,她们见缝插针,很快甩掉了男人,沿着河道往舞台方向走去。
正对舞台,视野最好的地方是对面一座小山头上的凉亭,其次是凉亭脚下的拱形石桥,但现在哪哪都是人,外围离得远一点的,连舞台什么样都看不清楚。
而且附近几座桥上都挤满了人,想到对面去,根本不可能。
但是小鲜肉的诱惑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三个女人商量了一下,雇了条木船,直接从河面上过去了。
三个男人站在河岸上,靠着栏杆,表情一致的瞠目结舌。
谢旭谦发出惊叹:“她们这是有多想看小鲜肉啊。”
周乐霖看着河上那条船,说:“我看一诺和雅琪还行,主要是沈逸矜带的,你看沈逸矜那高兴的样,像是赶着去见情人似的。”
他转头朝祁渊笑去:“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把人养熟?”
祁渊眼神一瞥:“我这叫大度,叫宽容,不让她见见外面的风雨,怎么能知道我这避风港的好?”
谢旭谦笑:“见风雨?可别让女人见多了风雨,不把你当回事。女人就该把她圈起来养,你才有机会做她的英雄。”
祁渊放声一阵大笑:“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把施一诺圈起来的成果啊?而只是看见你在她面前像只狗熊一样啊。”
谢旭谦漆黑眼眸一暗,开启损人模式:“说我狗熊,去年不知道谁被女人甩了,蹲在地上咬着手指头哭。”
揭人短?谁不会?
祁渊立即反唇相讥:“不知道谁,怕狗怕得要死,一见狗就腿软。施一诺一条那么小的狗,也能叫你跪地求饶。”
“哈哈哈。”周乐霖一个也不帮,看着他俩斗嘴,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大笑。
正说笑着,对面山头上,凉亭里忽然一阵骚动,一片极其惊恐的尖叫声。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一道橘黄色身影从凉亭里很突兀地划出人群,又直线坠落,“嘭”一声巨响,掉进波光粼粼的河水里,激起无数水花。
“矜矜!”
“矜矜!”
两声尖锐的呼喊,隔着宽阔的河面,传进人耳朵。
祁渊心一沉,他身上的T恤和那落水的橘黄色一模一样,是和沈逸矜的情侣衫。
什么也想不得了,祁渊翻过栏杆就跳下了河,往对面猛力游去。
谢旭谦和周乐霖对视一眼,大叫不好,立即找船去救人,又让保镖打通桥上的通道,他们赶去对面,也有护主的保镖跳下河去帮祁渊。
这突发的事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四周围着舞台的人,几乎全都调转了方向,朝水里看过来。
附近有船只划过来施救,速度竟然没有祁渊快,而祁渊身后的保镖们平时一个个孔武有力的,此时也没超得过他。
祁渊那划水的速度简直是生死时速。
只是,然而,不过。
祁渊心慌慌地叫着沈逸矜的名字,一口气游到跟前,从后背勾住人的时候,蓦然发现对方根本不是沈逸矜,又猛得把人一推。
幸好对方会水性,不然没摔死也要被他推得那口呛死。
船只到跟前,将几人一一救上船。
祁渊浑身湿透,橘黄色T恤贴在身上,显出泾渭分明的轮廓,随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有种偾张呼之欲出。
他大口喘息,脚上没了鞋子,那是在他跳下水后蹬掉了,只为了游得快一点。手机还在裤兜里,居然没掉,摸出来,还好是防水的,还能开机,没有什么损失。
有人递了毛巾给他,祁渊胡乱擦了一把,耳朵里灌了水,身边人说话都仿佛隔了几重音。
他抬头朝凉亭看去,乌泱泱的人群里对上一双清澈的乌瞳,分明看见她眼里有比水还晶莹光亮的东西,忽而心头一松。
安定了。
一切也便值了。
祁渊后来才知道,这是她们三个女人布得一个局。
那个跳水的是个专业运动员,是施一诺特意找来的。
她们料准了男人不会跟上凉亭,才故意这么做,就是想看看祁渊的反应。
“你们这玩得也太大了点。”祁渊回酒店冲了澡出来,眉宇间一丝阴戾,直接将沈逸矜摁在了餐桌上。
他当时跳下去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矜矜,矜矜,绝不能有事。
他压住她,声音沉在她耳边:“我们才重新开始,我答应你,陪你到老,陪你到百年,一辈子都陪着你,但是如果你死在了我前面,你告诉我,我剩下的人生该怎么过?怎么过!”
没人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恐慌,决定付诸一生的感情不是他的心血来潮,更不是随便玩玩。而且他失去过她一回,这才失而复得,如果真的发生意外,他要怎样才能承受那份沉重?
沈逸矜抬手,覆上他削薄的脸庞,触手一片冰湿。
头顶蜡烛形状的灯具光芒璀璨,男人俯视而下的目光,幽沉如潭,晦暗里有一簇光摄人心魄。
那光是急了心的怒火,是遭了玩弄的戾气,还有直达心灵最深处的情感。
“以后不会了。”她小声嗫嚅。
深灰色的地毯上落下一团橘黄色,像窗外落日洒尽天际的余晖。
酸胀疼痛的滋味,亲密又熟悉,却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注入了更多更复杂的情感。
是漫长,也是疯狂。
沈逸矜眼角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湿意朦胧。
灯火眩晕,她望向男人的眼,望见一泓认真,情深的令人沉溺。
谁也没有克制,仿佛世界已经末日,他们只管尽兴到底,用这样一种方式,一起度过天荒地老。
后来,两人相拥而眠,沈逸矜后背贴在温暖的胸膛里,低声嘀咕:“去年你还不是设计了一个圈套给我钻?”
她说的是祁渊去年设计她做新娘,拍宣传片那件事。
祁渊在她身上的手臂一紧,湿热的唇覆上她,哑沉的声音不停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太不懂爱,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原谅我……”
沈逸矜浅浅笑了下,回吻他:“傻瓜,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你一次,我一次,很公平。”
谁知道,祁渊脊背一直,翻脸比翻书快:“不公平。”
沈逸矜:“……”
祁渊说:“去年那事,虽然是我坑了你,是我的一厢情愿,但也是我爱你的证明,你承认不?”
沈逸矜感觉他正在下套,可见他说得认真,一时猜不到他的想法,警惕地朝他眨了眨眼。
祁渊笑着轻啄了下她的眼睛,继续说:“那这一回,虽然是你坑了我,但是结果也证明了我爱你,是不是?”
沈逸矜笑了:“所以呢?”
“所以两次都是论证了同一个结果,对我而言哪来的公平?”
狗男人真不愧是阴谋算计里的一把好手,明明锱铢必较,却被他说出一番道理,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怎样才能公平呢?”
不等她询问,沈逸矜后腰上已然覆上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热量,她抓过一个抱枕抱怀里,哼唧了声,早就没力气反抗了。
*
十一过后,沈逸矜做了个决定,回榆城。
虽然她理想的生活状态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考虑到祁渊,她心里很清楚,她的咸鱼生活不可能一直下去。
两个人相爱,绝不是让一方一味地付出,一味地妥协,她也需要适当地让步和妥协,这样爱情才能够长长久久。
沈逸矜去了她的别墅,将父母的遗物重新归置了一番,准备带一部分回榆城。
祁渊帮她收拾,看到她小时候的衣服,莫名的亲切。
他将一件粉红的蓬蓬纱裙抓手上揉了揉,笑着说:“真想抱抱小时候的你。”随即走到沈逸矜身边,将她一捞,抱离了地面。
沈逸矜随手抓起一个毛绒玩偶,往他怀里塞:“抱这个,我小时候和这差不多。”
“那怎么能一样?手感完全不同。”
祁渊手指蔫坏,作恶多端,沈逸矜叫着“色.狼”挣扎着逃跑了。
空荡荡的房屋回音很重,一波一波的笑声从窗户里传出,屋前的树木莎啦啦一阵狂舞。
祁渊提议说:“我们把这套房子装修一下吧。”
沈逸矜点头:“我也想啊,我设计稿都打好了,但是装修了不住人,房子很容易就坏了。”
“请个佣人在这里打理不就行了,我槿花巷那房子不就打理得很好?想回来住随时都可以,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