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直接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许盼盼不知从哪儿变来一个小灵通,趴在床上和她男朋友打电话。
许盼盼朝她比了个“嘘”。
电话里的男生问,“怎么了?”
许盼盼:“啊,我室友来了。”
许盼盼一边说着一边对顾溪说,“我在和我男票打电话呢,他是庆大的大一生,庆大射击队的队员。”
顾溪点了点头。
“和你一个寝室的吗?”电话里男生笑道,“你不是说她挺高冷的,长得很漂亮吗。”
“她……”许盼盼忍不住瞥了一眼顾溪。
顾溪的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在外面自然不比平时在学校的寝室里,所以她穿搭整齐,除了头发没吹干,别的倒也不显随意。
可这样,她安静的站在那儿,身后带着浴室氤氲的水汽,发丝儿根根挂着水珠,清纯无声的勾人。
瞬间女孩子的好胜心上来了,许盼盼将手机掰过来,佯装吃醋道,“你在说一句我听听看!常旌!你他妈我是不是你女朋友了?当着你最爱的女朋友的面儿夸别的女孩?”
手机里传来一道无辜男声,“盼盼,我没有。”
“你夸了。”
“我真没有。”
“我不管。”许盼盼撅起嘴,一副小女生的模样,“你要哄我。”
男生开始哄她,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中间许盼盼被逗笑好几次,笑得在床上打滚。
顾溪听不下去,走到门外的阳台上,将拉门拉上。
女生宿舍的门外就是阳台,整个六楼共用一个走廊,从走廊阳台能看见宿舍外的很多景物,天花板上用钢丝焊成晾衣线。
世界总算清净下来了。
许盼盼似乎和许母口中那个乖巧的小女生并不一样,顾溪倒也不想揭发什么,她没那个兴致,只是觉得惊奇。
学生公寓楼是一栋新建筑,坐落于庆大的北门边,楼的后面是一座低矮的小山。
从六楼的阳台边望过去,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北操场,还有几栋黄褐色墙体的教学楼。操场上穿行着身着各色衣服的闲杂人士,正在搬运大礼堂演讲比赛的幕布。
良久。
阳台上,住在隔壁的女生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吵死了。”
“怎么啦?”另一个女生弹出脑袋,“楼下的家长似乎在和宿管吵架,说这边灰大,还有一条马路,隔音效果不好,影响大家复习准备。”
“哦。”她笑,“演讲比赛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背背稿子嘛。”
楼下的家长站在宿舍院儿里和宿管吵架。
不远处,传来众人的欢呼声,呼声穿得很远很远,排山倒海似的一阵有一阵,似乎能够穿透耳膜。一群大学生架着社团的牌子,拥挤着从窄小的巷道里,侧身挤过去。
两道声音揉杂一团儿。
顾溪也觉得有点吵。
她从包里摸出一副海绵耳塞,将耳塞捏扁,放进耳朵里,不一会儿,耳塞充满耳道渐渐隔绝外界的声响。
顾溪背了半小时演讲稿,许盼盼还趴在床上和男朋友打电话。顾嘤将耳塞摘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看信息。
在阳台边趴着的那两个女生还在交头接耳说着话,目光纷纷向着阳台外投过去。
“你看那边是什么?”
“射击比赛?你这都没听说过啊,今天是庆大的射击队的队员考核公开赛。”女生笑道,“全国冠军,世界冠军什么的,今天都来了。”
“哦这样啊,那我们去看看?”
“在这里看就差不多了,还想着进场内看啊,射击有什么好看的,一点都不刺激。”
裁判员吹哨,比赛正式开始。
北操场后方有一处射击馆外场训练中心,从女生宿舍楼上正好能看见里面的比赛,外场上射击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看台边坐满了一圈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演讲在明天早上八点,可是今晚好多女生偷偷溜出去看比赛了。
“天啊,我才知道这场比赛有谢西逾!谢西逾是谁啊就是上次射击世锦赛空降的第一名!京附初中的谢西逾啊!”
“快去快去,我初中就是京附的,好久没听见过他的名字了,他整个人就像从京城消失了一样。”
许盼盼从房间里冲出来,“顾溪,你去看比赛吗?我男朋友在这场,问我要不要去,要不你陪我吧,我有夜盲症,怕黑。”
顾溪住的这栋楼京附一中的女学生特别多,而其中有很大部分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都听说过谢西逾的大名。
宿舍门口聚集了一大群女生,早被围得水泄不通,宿管阿姨直接锁了门,把她们都轰回宿舍,哪儿也不让去。
许盼盼这才作罢,她趴在阳台上,“行吧,我就站在这里看,还好咱们楼高,能看到一点儿人影。”
女生们都这么想,每个双人间宿舍外的阳台上都站着人。
射击队员们穿着黑白相间的队服,带着护目镜,手持一把黑色的k13,依次从候场室走出来。他们是一群年轻的男生,年龄都在十八岁左右,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顾溪在人群中寻找着,直到她的视线停留在第三道的那个男生上,周围的女生们也开始尖叫起来。
谢西逾背对着她们,背影挺立。他随意地站在第三道的枪械设备前,黑色的长袖队服在右手手腕上卷了几道,露出一截白皙紧实的肌肤,肌肉线条随着调试的动作滚动。
“快看一点钟方向有帅哥!”
“妈的,我是文科班,我班上就三个男生还歪瓜裂枣,好久没见过帅哥了啊。”
“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就是谢西逾!”
“妈妈我又恋爱了!”
“帅哥刚刚是不是撩腹肌了!我看见了他用衣服擦汗,但是太远了看不清啊啊啊!”
“谢爷万岁!谢爷万岁!谢爷永远的神!!”
“谢爷永远的神!”
站在六楼只能看见人的头顶,下面来回行走的人凝成不同颜色的小点。谢西逾是小点中最高最耀眼的那个,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懒散中带着点玩世不恭。
少年永远意气风发,放在哪里都无比闪耀。
比赛开始了。
激昂的解说和“砰”声依次交替,这场射击除了圈内人士,外界关注度并不高,但还是有几个媒体在角落架起摄像机。
顾溪在走廊边吹了会儿风,她将手抄的演讲稿重点折叠,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
她走出宿舍,拎着保温杯走到开水房里打热水。开水房里还有两个陌生的女生,正在谈论着刚才看到的一幕。
“那个大叔是谁?看上去脾气可不怎么好,刚才他那个口型是不是骂人了?”
“李林立啊,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的老头,我奶奶平时看全运会,大大小小的比赛都看过,我也跟我奶奶看了几场,肯定是他。”女生说,“李林立是射击队的京城分队总教练,好像射击队大部分队员都是他带的,带的不错也出成绩了。”
“那个帅哥是谁啊。”另一个女生问,甚至脱口说了句卧槽,“他这也太帅了吧,是庆大的学生吗?”
“不知道啊,不认识。”
“说是大学生又太不像,说高中生吧,就更不像了。这么吊儿郎当,哪里像个学生的样子。”
顾溪提着一壶热水,顺着走廊往宿舍走。远方的谢西逾偏了偏脑袋,他伸手勾下口罩,走廊上好奇张望的女同学们捂着嘴巴,小声的尖叫起来。
可能是宿舍楼的走廊上站了太多人,投向他的目光太多了,谢西逾有感应似的,视线往这边瞥了瞥,他微微仰起脖子,喉结微突,上下滑动。
他轻啧了声。
抬手,瞄准,扣扳机。
动作干净利落。
远处,击中靶心的枪声宛若雷鸣,在空旷的外场回荡好久。
射击场内尖叫声震耳欲聋。
“谢西逾,五环。”
……
“谢西逾!十环!”
“谢西逾!又一个十环!”
“谢西逾太强了吧!刚来训练一个月就突飞猛进!”
“卧槽,这就是天赋吧。”
“谢西逾哥哥好帅,天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生在第一轮有失误,落后前三名很大的分数,随着时间的流逝,枪声不断,他有条不紊地一点一点缩小差距。
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第三名。
第二名。
最后一声枪响落定,谢西逾三个字刻在了第一名的位置。
“卧槽!!!”许盼盼在宿舍里尖叫,“这个叫谢西逾的太厉害了吧!从落后到惊天逆转,他怎么能!这!么!帅!”
“啊啊啊啊我突然不喜欢我男票了怎么办,我男票没谢西逾帅,也没他这么好的成绩!”许盼盼突然指着前方大叫,“颁奖了!谢西逾是第一名!”
顾溪的心跳一点一点加速,她忍不住跟随众人的视线向着射击场内看过去。
人群中声浪一声盖过一声。
“谢爷万岁!”“谢爷太狠了,这心理素质真他妈强!服了!”
“我们是第一!”
“谢西逾是第一名!”
“谢西逾是第一名!”
……
谢西逾停在了领奖台前,他双手捧起奖杯,分明的指骨触及奖杯冰凉的温度时,他轻微皱了下眉。这样久违的欢呼声,让他有种还在京附上学的感觉。
打架斗殴、混乱不堪、逃课和老师顶嘴、甚至……那个畸形的家庭,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其实并不喜欢从前的自己,也不喜欢现在的,但能让他恍惚的确实只有这一刻。
欢呼声此起彼伏,就像顾溪在九中表白墙看见的那一小段视频一样,赛场上所有人高呼着“谢西逾”三个字。
时光真的能倒流。
这一刻顾溪好像又看见了两年前京附的谢西逾,男生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和校领导合照捧着金奖杯,那个时候世界没有给他那么大的偏见,他是一个表面不羁内心强大的人,现在也是。
顾溪轻轻勾起唇角,在她快要放下的时候,他总有无数种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让她再度沦陷。
于是这一刻,顾溪听着楼前平地升起的热烈欢呼声,心里默默地为他送上真挚的祝福。她的少年要得偿所愿,在金雨里走向远大前程。
我的少年带着光。
第17章 无声
看完比赛, 顾溪背了一遍演讲稿,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脑海里回闪过无数画面。
从小到大,顾溪出远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海南,那次是初二寒假, 林薇和顾赟带着顾溪一起去海南旅行。海南那次旅行还算快乐,因为自那之后之后一家人再也没有过旅行了, 林薇和顾赟的矛盾与日俱增,吵架成了日复一日的必需品。
顾溪有时候会想因为林薇和顾赟之间糟糕的关系, 她变得不那么相信爱情了。
这次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是顾溪高三第一次出远门。顾溪准备得很充分, 提前一个多月就把演讲稿给写了, 找俞淼修改了好几遍。
当晚她十一点钟就睡了,可是脑海里还浮现着赛场上的欢呼声, 一声又一声“谢西逾是第一名”, “谢西逾是第一名”。
谢西逾。
谢西逾。
梦里都是他的名字。
震耳发聩。
顾溪的心跟随着人群的呼喊声跳动, 气氛喧闹如同蝉鸣, 她躺在床上很晚才睡着,最后一次看闹钟是深夜两点半,等到醒来时针指向六点半。
满打满算她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
顾溪眼前晕乎乎的, 她克制住生理性疲乏, 从床上爬起来飞奔向卫生间。
许盼盼七点钟才从床上起来,许母在宿舍门口等着给她送早点。顾溪已经早起去校外吃过早饭了,她在门外等了十分钟, 和许盼盼一起去比赛场地。
许盼盼一路上都在问这问那的, 许母没有进会堂, 家长们被要求在场外等候。许盼盼快问了不下十遍顾溪演讲的顺序。
许盼盼扒拉着她,“顾溪,你编号多少啊,我不小心忘了。”
顾溪被问的有点烦,她说,“我是第五十一号,你是五十六号,我就在你号码前面五个。”
许盼盼没恼,反而笑嘻嘻地说,“大美女,你怎么连生气都像撒娇啊,你是不是从出生到现在没骂过人?你脾气也太好了吧。”
顾溪不想理她,往前快步走了几步。
许盼盼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她跟在顾溪后面,搂住她的脖子,“别生气呀,这不是逗你玩嘛,开玩笑你还真当真了啊,那我再问一遍,你编号是多少来着?”
顾溪:“……”
一点也不好笑。
见顾溪不理睬她,许盼盼有点着急了,“哎呀,我其实想问你你的妆是你自己画的吗?画的真好看,以后能不能教教我。”
顾溪走到会堂找到自己的座位,她长舒一口气儿,“行,我们加下电话,以后我教你。”
许盼盼高兴地抱住她,“好耶,就等你这句话了!比赛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跟我男朋友一起请你!”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许盼盼真的很喜欢她的男朋友,进场还在和顾溪说,“我男朋友上次也在射击比赛,呃,估计你没什么印象了,他就是第一轮八环后面几轮被谢西逾秒杀,最终成绩倒二的那个,叫做常旌。”
顾溪还是没有什么印象,那晚的比赛她无心看别人,但是从许盼盼的眼中,顾溪隐约察觉她对待她男朋友的不同。
许盼盼提到常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安静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么能闹腾的一个人,提到自己喜欢的人,竟也能够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