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转角是一百八十度,坐标在第一象限,做这两条辅助线就可以做出来了, 然后在带进一个方程式。”
顾溪对待学业的态度格外认真, 这一点和谢西逾完全不一样, 男生大概被她的认真磨得没什么脾气,想发火但看着顾溪求知的眼神就变哑火了。
这放在学校里必定是谢西逾的黑历史,林如延黄昆那群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谢西逾嗤了声,黑眸瞥了几眼,“好。”他一言不发,起身就往门外走。
门“啪”地一下关了。
顾溪:“……”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儿,隐约从窗户外看见男生站在楼下,单手夹着一根烟,烟灰簌簌落,昏暗里他的情绪看不明显。
他烟抽的很急,莫名的烦躁。
顾溪心想是不是真的把他给惹生气了。
他推门而入,顾溪闻到他的外套上夹杂着淡淡的烟味,眼底揉杂着重重的不耐。
谢西逾拉开椅子大爷似的贴着她坐下,他忽凑近,垂了垂眼,黑眸眯起盯住她的侧脸。
“顾溪。”他和她对视几秒,咬了咬牙,后槽牙摩擦出声,“我们谈谈。”
顾溪轻声说,“嗯。”
他低啧了一声,撩起眼,“不要在我身上做无谓的努力,顾溪,我奶奶说什么你不要听,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爱幻想,经常说些有的没的。”
男生轻笑一声,气息烫着她的耳尖,“老子是真的无可救药,不是和你闹着玩。”
“社会哥你见过没,就我这样儿的,没有未来也没有出路的。”
谢西逾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可是听着她不怎么舒服。
他问,“听到没?”
顾溪揉了揉鼻子,又“嗯”了一声。
谢西逾低头看她几眼,然后退开椅子站起来,迈着步子走向门外。
走了几步,他又回到书房,弯腰伸手在她头顶薅一把,“顾菩萨。”
顾溪脸红了,“不、不是。”
她没想过蒋水丽给她取得这个外号渐渐在新班级传开了,先是传到了男生之中,接着又扩散到了整个高三年级。
“不叫菩萨,难道叫你小尼姑吗?”谢西逾忍不住笑。
顾溪抿了下唇,“你怎么骂人啊。”
空气一时停滞了,谢西逾看了她三秒,然后笑得趴在桌子上,长指拢在下颌,肩膀不住颤抖。
顾溪不懂他的笑点在哪,只是脸愈发烫。
笑得快喘不过气来,谢西逾抬起眼,视线直勾勾,“小尼姑就是骂你啊,你们班的同学给你取得外号还真贴切。”
“顾菩萨。”
“……”
“接着。”
他盯着她发烫的脸,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原来你也会脸红啊。”
顾溪:“……”
他朝她扔了桌边一个锡纸电子烟盒,有点烫手,顾溪接住后又放在桌上。
心跳声飞快。
谢西逾故意笑了笑,指尖捻起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夹在耳后。
“太纯了啊。”他痞气十足地笑起来,视线在她侧脸流连,嗓音低哑,“小姑娘。”
顾溪脸红了个彻底。
-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可一到大年初一雪下却个不停。新闻里报道着最近的雪灾,新荷市郊区某处山谷被积雪堵塞,造成了严重的“雪泥石流”滑坡。
顾溪后来没再给谢西逾讲题了。
她坐在书房里写完一整张历史试卷,收了收书包和许老太打声招呼就出门回家。一路走着她的脑海里一路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很奇妙,给谢西逾讲的那些题目她怕是这辈子都难忘。
西一街的道路很窄。
降雪对于附近居民出行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过年这几天顾溪哪儿都去不了,大雪导致大家出门只能步行。
顾仪珍的炸鸡店年前年后歇业一段时间,她拉下店铺门前的铁皮卷闸,打扫厅堂后回到家中。
顾仪珍和祁宝华过年前去置办年货,开车出去两个人却走了回来。
路上车堵了一路。
顾仪珍和祁宝华花了半小时才绕路走回家,祁荆在书房里吃鸡,顾溪在卧室里写作业。
一进门就听见祁宝华嚷嚷道,“你说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听说顾溪的补习班也停课了。”
顾仪珍不明所以,“什么叫顾溪的补习班停课了?谁大过年的去什么补习班?不是应该停吗?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祁宝华说,“这不是看这丫头数学太差了,担心吗。”
顾仪珍不满,“担心也用不着你担心,我看溪溪这样就挺好的,至少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谁天生就不偏科什么都擅长啊。”
祁宝华还想说话,顾仪珍回怼过去,“溪溪比你儿子好就行。”
祁宝华冷笑,“不是你儿子?”
顾仪珍:“……”
两个人莫名其妙因为顾溪的补习班吵了一架,接着便开始冷战。
顾仪珍和祁宝华冷战比林薇顾赟低了一个等级,两个人只是互不说话,但没过多长时间不知是谁开了一个头,两人又和好如初。
顾溪在厨房里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她咬了咬唇没什么反应,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慢吞吞的往房间里走。
祁荆戴着一个耳机,他伸手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别放心里。”
顾溪:“嗯。”
祁荆指了指闹别扭的两个人,“这次因为你吵起来,下次还会因为别的事情吵起来,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们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罢了,这架迟早的事。”
雪天路滑,通往新荷的火车、长途大巴、航班全部停运了。
这个新年林薇和顾赟打算来新荷,在顾仪珍家里待三四天和顾溪一起过年。
几天后,不出意外,顾溪接到了林薇和顾赟不来新荷的消息。
顾仪珍叹口气,“顾赟他两口子真的心大,把溪溪放在这么远的东方,溪溪这么乖,要是我闺女我巴不得每天都放在身边呢。”
祁宝华说,“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呢,他们也挺忙的,总不能老是想着孩子吧。”
顾仪珍问,“他们离婚了吗?我怎么听说顾赟和小林离婚好多年了。”
祁宝华疑惑,“你听谁说的啊。”
“听别人说的。”
“不过呢,这样的情况,离婚也很正常。”
顾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筷子放在碗上,“我爸我妈没有离婚。”
-
林薇是大年初二突然来接顾溪回京城的。
本来说好了雪太大,不回家,没想到林薇居然开着私家车来接顾溪了。
中途遇到了道路结冰,城管将黄色的隔离带拦到路口,林薇的车走不了,无奈之下只好返程。
“算了,就在新荷呆几天吧,等后天不下雪了我们再走。”
林薇没有带多余的衣物,顾溪在房间里找了一些她的旧衣服给她,下午的时候林薇去了一趟武商百货,将随身物品都给买了。
顾溪被林薇以“多出去活动锻炼身体”为由带去了商场,她其实对购物没什么兴致,过年虽然不用做题,顾溪只想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大觉,并不想冒着雪天和林薇逛街。
大部分时间顾溪和林薇逛街,顾溪是帮林薇提东西拎衣服的,她的购物欲很淡,整个人在商场里一个大写的舍利子,常常显得格格不入。
林薇这次来新荷变潮了点,一夜间爱化妆打扮,还爱一些高定和潮牌。她不光帮自己买衣服,还给顾溪买了件适合少女的秋冬洋气红短裙。
刚买的新衣服店员主动打包,林薇要求顾溪穿着,顾溪没抵过林薇的倔脾气,想着反正见她的时间不多,一时让她高兴也不是不行。
“卧槽啊啊啊,那个帅哥也太帅了吧。”
“他身上那款是九中的校服吗?哥哥是新荷九中的吗?”
“这样的人大概就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公子哥吧,有颜,有钱,还是九中的。”
迎面走来三两个高中女生,手里捧着杯珍珠奶茶与顾溪擦肩而过。
顾溪朝前方看了几眼。
最先看到的是穿着九中冬季校服的谢西逾,他随意的披着校服,穿得很不规矩。
然后是另外两个男生,一个是林如延,还有一个经常和他们一起厮混的黄毛社会哥。
九中是新荷最好的高中之一,在新荷这座小城市考上重点高中并不简单,所以在外穿九中校服给人的印象会很好。
林如延和黄昆一左一右走在谢西逾身边。
林如延勾住谢西逾的脖子,“没想到您这个寒假不回庆西啊,谢哥您终于想起兄弟们了。”
黄昆也笑,“上次跟谢爷拉拉扯扯的小妹,叫傅梓玥对吗?原来是亲戚啊,我还以为谢爷开窍了谈恋爱了呢,看来我想多了,谢爷怕不是个性冷淡。”
林如延贱兮兮道,“谢爷这样貌这气质这身材,怎么可能是性冷淡,只有一种可能,谢爷怕不是个……”
“是什么?”
黄昆“噢”了一声,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背后却忽然一凛。
林如延缩了缩脖子,白了一张脸转头。
身后,谢西逾勾下口罩,咬碎嘴里含着的薄荷糖,忽然笑了,“操ta丫的林如延,找死啊。”
他摁住林如延的手腕,然后,一拳挥上林如延的鼻梁。
谢西逾根本没用力,林如延却夸张的吃痛一声,“哎呦”几下说,“谢爷,谢爷我错了,该打。”
黄昆幸灾乐祸,“还不快掌嘴。”
林如延轻轻地自扇耳光,“哎哟,该打该打。”
“怂样儿。”谢西逾嗤出声,展了展眉尾,耳骨那粒银色耳钉忽闪。
“老子性冷淡?”
“不不不,您那方面强得一批,九中一霸谢西逾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黄昆凑过来,“所以,九中一霸是那个意思?”
林如延白他一眼,“真不愧是姓黄啊,昆哥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什么黄/色废料。谢哥出了那方面,其他哪里不厉害?”
黄昆迟疑一下,说,“……学习?”
林如延直接踹他一脚,“谢哥啥时候学习不好啊?你以为谢哥高二跟我在一个班真的是混进去的吗?人家挺聪明的。”
顾溪和林薇从这几个男生身边经过,男生们大大咧咧站着,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林薇和她在一块儿,顾溪干脆装作不认识,想要低头加快脚步。
人对躲闪的目光是有感应的。
林薇察觉出顾溪眼神的变化,她侧头问,“溪溪,那几个男生你认识?”
林薇对顾溪的一举一动观察细致,顾溪根本逃不出她的眼。
“嗯。”顾溪小声承认说,“是我同学。”
林薇的交友观停留在老一辈人的思想,朋友一定要像样,至少看上去不像个坏人。顾溪没有再吭声,这时那三个男生看了过来。
“那不是顾溪吗?”林如延笑道,“她旁边那个是她妈吧。”
在抓娃娃机那边。
林如延抢先一步迎上去,笑容灿烂,“嗨,阿姨好,我是顾溪学校的同学。”
黄昆反倒有点拘谨,“阿姨好。”
只有谢西逾默不作声,等他们全部说完他才停了脚步,轻勾薄唇,“阿姨好。”
林薇虽然嘴上说着他们几个没正形,真正到了面前并不会说什么,淡淡地点了头,“你们好,我和溪溪还要逛街,就先走了。”
“嗯,阿姨再见。”
顾溪低下头,一道灼热的视线笼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盯得想要融化。
她偷偷掀起眼。
谢西逾松散的站在距离她最远的位置,校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规矩的穿好,乍一看真像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男高中生。表情却是他惯有的漫不经心,又拽的不行的样子。
林薇看几眼,皱眉,“你们班上同学都是这样的?嘻嘻哈哈说的什么鬼话成何体统,这样子学习能搞好吗?”
“你少跟这几个男生来往,一定要注意你的交友范围,太社会的太邋遢的都不行,朋友能够帮助你进步你才能交。”
“我看呐,就那个穿校服的男生要好一点,人瘦瘦高高,又规矩老实。”林薇说,“你要是交朋友,就交他那样的。”
顾溪:“为什么?”
林薇只见了谢西逾一面,就产生了如此错误的想法,谢西逾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薇:“当然是因为这个男生一身正派啊,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或者是模范生。”
规矩。
模范生。
老实人。
正往抓娃娃机里投硬币实则偷听的林如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黄昆没忍住“噗嗤”一声,往前扑成狗吃屎哈哈倒地。
林如延:“老实老实,谢爷您最老实了,九中老实人·模范生·三好学生谢爷谁人不服。”
谢西逾扣住他俩的后脑勺,脸厚得没皮,“阿姨说的对。”
林如延:“……”
黄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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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一贯有北方人的豪爽好客,大年初三带着顾溪去周边串门去了。串了几个远房得不能再远房的亲戚,顾溪早就累了。
“对了。”林薇想起来,“你参加“宏鹰计划”帮扶的那个老太太呢,我们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