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顾溪和谢西逾,两人看上去就不会像是一路人,就算走到一起也可能分道扬镳。
谢西逾那样的男生,偏执、不羁、狂妄,适合谈恋爱,但是不适合深交。
因为他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浅尝辄止,勾起某种欲念,却从来不会放低身段哄人。
林如延就没见谢西逾对什么人上心过。
林如延叹气开口,“我呢,曾经喜欢一个女生好多年,唔……大概从小学开始到高中吧,我都和她在同一个班,可是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她从来没将我当做一个潜在的,可能成为她男朋友的人看待。”
顾溪没吭声,她心里已经有了那个女生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抬眼。
跨年那天,姜颜坦白了对盛风的心意,喝的烂醉如泥,这对于林如延不是什么好消息。
“挺奇怪的啊,我和她门当户对又青梅竹马,而我却从来没有机会真正靠近她。”
林如延苦笑,“所以顾溪,从来不要因为他不喜欢你而否定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们之间隔着一层不可践越的鸿沟,而你只是没看见。”
顾溪轻轻地“嗯”了一声。
走出学校,林如延问,“你要跟他说吗?”
“什么?”
“你喜欢他。”
“不必了,我和你不一样。”顾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喜欢他,就算我们之间有那么深的鸿沟,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从来不会奢求什么。”
顾溪轻声的说完那句话后便抿直唇瓣,在林如延看傻逼般的眼神中走了出去,她垂了垂眼,神情却淡淡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从舞台的侧面楼梯自若地走了下去。
突然迎着风开始流泪。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现场一片混乱。各班班主任组织同学们退场,身边一群混混商量着去哪儿打电动,谢西逾没参合,他缓缓走到帘幕前。
眼皮又开始激烈的狂跳,谢西逾“操”了一声,脚步停了。
“顾溪怎么好像哭了啊。”
“不知道啊,可能太激动了吧,今天好多人都哭了呢,也有男生哭了。”蒋水丽说,“我们学校的百日誓师搞得真不错啊,你看那边站了一排小混混,不都挺感动挺热血的吗。”
“顾溪,你宣誓后说的是什么学校啊。”
“我没说学校。”顾溪如实说,“只是许了一个愿。”
“什么愿望啊。”姜颜问,“对你很重要吗。”
顾溪很轻地“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重要。”
谢西逾停住脚步,他伸手就能掀开帘子看见她,能问一问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她许的愿望是什么。
“操啊。”他忽然笑了,舔了下唇,“你真是个混蛋啊谢西逾,玩玩就够了。”
“怎么把她给弄哭了啊。”
谢西逾本以为是他让顾溪出了洋相,小姑娘好面子才哭了。
可某些东西破土而出,他有些迟疑了。有些事情只要他一个动作就能造成天翻地覆的改变。
就像现在这样,他伸手就能验证她一整个夏天的秘密。
可他没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的记忆里遗忘了,在那些他从未触及到的地方。
谢西逾那时不知道,后来他花了数年苦苦追寻,才找到了顾溪瞒着所有人暗恋他好多年的证据。
第25章 无声
高考前那场七模, 顾溪考得很差。
她考了年级第三百六十六名,比开学那次的排名还要低,这次她差的不仅仅是数学, 还有文综。文综总分没超过两百一,数学更是没有上及格线。
高三刚开学时陈如庆给她制定的自主招生规划,因为英语演讲比赛复赛结果推迟而泡汤。比赛结束后顾溪回归了高三的生活。
顾溪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的, 一向稳定的历史地理都不稳了,临近高考压力增大, 陈如庆专程来顾溪家里专访。
陈如庆向顾仪珍说明了顾溪的基本状况,“顾溪这个丫头吧, 我们班老师都挺头疼的,高三上学期考试都不错, 每一次大考都处于一个稳步上升的状态, 怎么到了现在高考的紧要关头,成绩却下降的这么厉害啊。”
“这么和您说吧, 顾溪如果还是七模这个成绩, 她连一本都上不了, 更何况名牌大学了, 我们学校的名牌大学至少要年级前七十。”
“她本来有可能通过自主招生降分,但是英语演讲比赛的结果恰好推迟了。”陈如庆叹了口气,“您也知道有时候考试不仅靠的是实力, 还需要一点运气。”
“顾溪呢, 她的成绩不是很稳定,实力是有的,基础也很牢固, 心态一定要注意, 这几天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不要想了。”
顾仪珍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了。”
陈如庆走后,一向觉得顾溪很令人放心的顾仪珍都着急万分,她把顾溪叫到楼下。
顾仪珍揉了揉她的脑袋,“溪溪,你有什么事和姨妈说,你这孩子和你爸挺像的,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显露。”
顾溪顿了下,说,“没什么事。”
“真的?”
“真的没有。”
顾溪忍不住说道,“姑姑,您还不了解我吗?我能有什么事吗?”
顾仪珍盯着顾溪看,突然问她,“溪溪,你不会早恋了吧。”
在顾仪珍那一辈人的观念里,高中时期谈恋爱都是差生干的事情。顾仪珍之所以问顾溪这种问题,是为了试探她,顾仪珍不相信像顾溪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会早恋。
顾溪心虚地低下头,“没有啊。”
顾仪珍看了她几秒,没有发现异常,叹了口气,“就怕你有什么事啊,没事就好。”
-
离高考还有最后两周,九中放了假,所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在家里复习,而顾赟来顾仪珍家里了。
顾溪其实挺别扭的。
他来姑姑家后家里多了一个人,连祁荆回到家里后也不来顾溪房间和她聊几句天了,而是关上书房的大门吃鸡。
顾赟在的这几天顾溪并不开心。
她脑子里有太多事情要想,还要顾及着顾赟的想法。林薇和顾赟在她住在姑姑家后每个月打两次电话给她,像从前那样,他们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
顾赟带着她来到西一街附近那家矮子米粉店。
这家米粉店顾赟小时候也经常吃,小时候他住在新荷最南边的新洲区,矮子米粉店只开在附近小学门口。
没想到好几年过去,这家矮子米粉店越做越大,在新荷开了好几家分店,今天顾赟带她来的是分店之一。
来到店内,装修焕然一新,店铺的桌椅上积累着成年累月的斑痕。顾溪推门而入,和顾赟面对面坐在米粉店里。
顾溪点了一碗全家福五谷米粉,粉里有鱼片、豆腐、木耳、还有肉丝。她一向吃的不多,这会儿更是没什么胃口,将碗里的生姜挑出来,挑了小半个盘子。
顾赟放下筷子,筷子落在碗边上一阵声响。
他欲言又止,似要说话,最后眨了眨眼,还是说,“溪溪,最近怎么样?在新荷的生活还习惯吗?”
“习惯。”顾溪轻声说。
“那就好。”顾赟说,“钱不够了就告诉爸爸,我在你的卡上打点儿。对了高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顾溪道,“尽力而为吧。”
“尽力而为?”
“嗯。”顾溪轻声说,“尽人事,听天命。”
不知道顾赟有没有理解,可是顾溪确实是这么想的。从小到大她所有的事情尽力做到最好,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也不会后悔。
她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天生没有含金汤勺出生的那些子弟有那么好的运气。
两个人沉默片刻。
空气里弥漫着米粉店的油烟味,顾溪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看见玻璃门上的油污,她微微了愣了下。
这会儿顾赟却突然开口,“顾溪。”
没说她的小名,喊得是大名。顾赟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顾溪正了正神色,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本来想等到你高考完再和你说的,但是吧,你妈妈那边打算把京城的老房子卖掉,我请了律师,最近要和你妈打官司。”
“你妈妈她没有和我提前说,这个房子属于婚内共同财产。”
“法律上的知识你不一定懂,总而言之就是你妈妈擅自把老房子给买了,但是我不同意。”顾赟骂道,“你妈她就是个疯女人,她已经被钱冲昏头脑了。”
顾溪仔细的听着,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她抬起眼,平静地问,“然后呢。”
顾赟没料到顾溪没什么反应,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堵。
顾赟说,“我希望你能劝劝你妈,这场官司她是不占理的,不如早点妥协。”
林薇那个性格梗得很,顾溪有时候都驾驭不住林薇,顾赟这种稍逊一筹的更不能。
顾赟将这一切摆上台面,甚至想让她一个没多少天即将高考的高三生参与,这个行为在顾溪眼里显得很低级。
顾溪托腮,“所以?”
她不太在意两个人糟糕的婚姻,也从来不站队,因为帮了谁一次,另一个人就会不开心。
顾溪本以为这是件小事,比起林薇和顾赟曾经因打架进警察局,已经够文明了,起码两个人还知道找律师谈判,顾赟还会像小学生似的专程来她这里说林薇的坏话。
孰料顾赟清了清嗓子,饭快吃完才说,“有件事情爸爸一直没和你说。”
“爸爸和妈妈其实………在你十六岁那年就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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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的话并不多,出了矮子粉店就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尴尬无话
但好在顾赟来新荷为了办事,住了五天,交代了一些高考的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生活处处有狗血,只是顾溪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在她身上发生了。
她早就知道林薇和顾赟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离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赟刚才提到离婚的事情。
十六岁。
顾溪想了想,现在她十七岁,十六岁是一年多以前她刚上高二那段时间,可是她竟然觉得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顾溪回到房间,关上门自习复习,直到十二点半才出来。
她隐约看见顾赟的黑色奔驰停在楼下,雨天,车灯亮着,光束投落照亮了银线似的雨丝。
顾赟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蹦蹦跳跳从奔驰后座下来,往前一扑钻进他的风衣里。
“爸爸!”
“你怎么来这里这么多天啊,我好久没看见你了。”
副驾驶座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摇下车窗说道,“你快带着爸爸上车!我们要回家了。”
“爸爸我们回家!”
“好好好,宝贝你真棒!居然来接我回家了。”
顾赟蹲下来,将小男孩抱起来,笑得眼角鱼尾纹皱起。
小男孩举起手里的玩具,“爸爸!看我的赛罗奥特曼!变!身!”
顾溪从来没有在顾赟的脸上看见过这样开怀的笑。
她想过林薇和顾赟两个人婚姻失败,这对夫妻估计早就貌合神离,但她没想到顾赟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两个人长期对她不管不顾,也许也是这个原因。
楼下一家人的声音传入窗户。
欢欢喜喜,与她无关。
她才是不被需要的那个。
顾溪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不过几步路,她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她贴在墙角蹲下来,将脑袋埋在手臂里,无声的啜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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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周,九中高三放假了。
姜颜许茉茶以及林如延商量着周末晚上八点去前海时代广场看烟花,作为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到了晚八点,前海时代广场。
林如延喊了一大帮兄弟,都是来自不用班级的男生,一群高中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散落地分布在拥挤的人群里。
这帮人里只有顾溪她们宿舍三个人是女生,其他都是男生。
姜颜和许茉茶大大方方地和不同班级的男生交谈,顾溪却有些局促不安。但好在没有男生和她主动说话,顾溪站在人群里沉默不语。
黄昆睡眼朦胧的过来了,他穿的是职高的校服,看见林如延一个激灵醒了,猛踹他□□,“你怎么不请谢爷啊。”
“我这不是怕打扰他吗?”林如延笑着躲开,“你也知道谢哥那脾气,我发信息打扰他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好久不见,你这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啊。”黄昆笑道,指了指三点钟方向,“你看那是谁。”
顾溪顺着黄昆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男生是他们之中唯一没有穿校服的那个。他单手抄兜,耳骨一枚银色耳钉泛着光泽,碎发压在额前,薄唇绷得长而直,懒洋洋的站在那儿。
人潮涌过来,顾溪被挤散了,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可她却一直盯着远处他的身影。他正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顾溪忽感到鼻尖一酸。
“谢西逾。”
她又喊了一声,“谢西逾。”
人群中,没有人向她走过来,甚至没有一个身影。
都说喜欢上一个人很卑微,就像顾溪无疾而终的暗恋。可是喜欢上一个别人眼中她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她宛如从云端跌倒了泥土里。
她只有默默的退场。
几分钟过后,顾溪发现她彻底和姜颜他们走散了。前海时代广场的四面八方都是人,大家挤在一处看烟花,秩序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