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了面膜回房间洗脸,再出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厨房里有水流声传出来,应该是许星锐在洗水果。
严娇看到许蕙兰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她慌慌张张起身,怯生生喊了句“阿姨好。”
之前来的时候都只有许星锐一个人在家,她就以为,许星锐是一个人住。
但也确实没错,因为许蕙兰也真的不怎么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还说要留下来过夜。
“嗯,你好。”许蕙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孩儿,“还在上高中吗?”
“是的阿姨,马上就高二了。”
许蕙兰坐到严娇边上:“高二啊,那你选的文科还是理科啊?”
“文科。”
“文科也挺好,阿锐当初就读的文科。”估摸着自家儿子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出来,许蕙兰话题一转,问道,“你和阿锐怎么认识的?”
严娇原本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了一下,缩了缩脖子:“之前我外婆生日,拜托了陈老先生帮忙做衣服,刚好碰见了……星锐哥哥。”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严娇舌头打结了一下,虽然别扭,还是这么称呼厨房里的那个人。
“啊,这样啊,那还挺巧的。”
打听得差不多,许星锐也刚好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许蕙兰站起身,笑得优雅又矜贵,回了房间。
“我妈跟你聊了什么?”男人坐下身,捡了颗颜色最饱满的车厘子喂给边上的小姑娘,眉眼里情绪平淡,“好吃吗?”
严娇突然被喂了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问题还是吃东西,鼓着腮帮子,一双眼湿漉漉盯着许星锐看。
男人忍俊不禁,抬手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黑色的眸子里群星成路,就这么把严娇的心房照亮了一角:“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先。”
但,说句实话,被人盯着吃东西,总觉得有点奇怪。严娇眨了眨眼,把头偏到了另一边去。
角落里放着一个人型衣架,旁边的窗户开了一角,夜风吹进来,窗帘也跟着飘动。
严娇不由得想起自己头一回来这里的时候,许星锐站在窗边的模样。
心脏被电了一下,麻麻的,带着点涩意,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凝重。”许星锐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小姑娘家家哪有这么多心事。”
严娇回嘴:“我不是小姑娘。”
男人点头,像是在哄人:“行行行,不是小姑娘。”
他没问严娇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在还挂着水露的果盆里挑挑拣拣,把颜色最好个头最大的几个递给小姑娘:“要高二了?文理科选了吗?”
“嗯,选了文科。”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读理科呢,你物理不是挺好吗。”
严娇撇嘴,莫名其妙攒了股气在肚子里:“我政史地也很好。”
许星锐没马上说话,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老半天才轻轻说了句,“文科也行,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许星锐想起来之前做的几件衣服,带着严娇进了房间说是让她试一试。
一件珍珠白缎面的衬衫,一条深蓝色的褶皱吊带裙。
严娇最近的身高跟小白杨似的长得飞快,许星锐还是按着之前量的尺寸做的衣服,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衬衫袖子短了一截,裙子的胸口有点紧。
手臂还好,但是胸围,确实有点为难了。
一个是二十好几的成年男人,一个是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多少应该避嫌。
许星锐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手臂好几次抬起来又放下,最后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走到窗户边抽烟。
严娇心里明白,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块,有点呼吸不上来。她张了张嘴,低头,像是做了件重大的决定,两手颤抖着抓住腰测拉链,用力往下一拉。
布料滑落,露在外头的肌肤感受到微凉的空气,小小的颤栗了一下。
她闭了闭眼,声音还有些颤抖:“你量吧,没关系的。”
她也在网上查阅过一些关于服设的信息,知道量尺寸最好最准确的方式是脱掉衣服。
如果对方是许星锐,严娇觉得,这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
所以当许星锐转过身看到浑身上下只剩内衣裤的严娇,被烟呛了一口,身子一歪,撞到了一旁的书柜,哐当一声响。
兴许是许蕙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敲门问他们怎么了,许星锐愣了好久才说,“没事”。
他努力想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但十六七岁少女的身体带来的冲击力似乎更大。
就刚才那样稍微的一瞥,莹润的肩头,微微隆起的胸脯,平坦的腰腹和修长白皙的腿,它们不断刺激着许星锐的意志力,热气直往下涌。
之前也不是没这么量过其他异性的尺寸,但那些那些女孩子都是专业的,经过训练的,但严娇不是。
她是新鲜的,娇艳的,于他而言,是有吸引力的。
许星锐不可能不为所动。
而且这一次,他身体做出的反应似乎比以往都要强烈一点。
他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盖在严娇身上,低声又快速地说了声抱歉,跟逃避似的,躲进了浴室。
严娇披着衣服,也没有穿上,就这么虚拢着。她赤脚走到窗边,床沿那里还有许星锐刚才抽的,来不及掐灭的的烟。
她沉默着将它捡起,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口腔顿时被一股涩意充盈。她皱眉,不太能适应这股味道,却仍旧偏执着要将这一口深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来。
但她似乎太高估自己了。
严娇被呛得不轻,咳到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红的,手还在胸前拍着。
许星锐大概是洗了脸,发梢也湿了一点,他看严娇这样一幅模样,眉头紧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严娇,你抽烟。”
不是疑问,是肯定。
严娇手里还夹着的那半根烟是最好的证明。
小姑娘也没想到自己偷摸的举止会被人抓个现成,表情愣愣的,眼角还挂着泪意,有些无措。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还燃着的烟,慌乱地灭掉后丢进垃圾桶:“我,我只是……”
但她抽烟,这是事实,她想解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闭嘴。
许星锐被她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气到了,但真想发作又舍不得,他叹气,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发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严娇点头,不敢看他:“我就是,好奇……”
这回事真气笑了,许星锐也不懂自己哪里冒出来的情绪,就是觉得不是滋味。他戳着小姑娘的额头,力道不算轻,那一块皮肤很快见了红。
“以后不要在这样了,知道吗?”
严娇捂着额头,眼眶里聚着刚才被戳痛的眼泪,一双眼水汪汪眨着,瓮声瓮气说话:“我知道了啦。”
小姑娘带着鼻音的娇软又是一击重创,许星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断收紧,好像被人握在手心里,又酸又痛,连着呼吸都用力了几分。
“站这么远干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过来点,我给你重新量尺寸。”
第30章 你的
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严娇梗着脖子,眼睛看向窗外又转回来:“你还记得周万泽吗?”
如果必须得和谁倾诉这件事,她觉得许星锐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专注着测量,轻轻应了一下。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男孩子用小姑娘的号跟他聊天的事呢,说什么“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给你好看”。
少年鲜衣怒马气盛心高他是可以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只不过,这话再回味一边,就觉得有些幼稚可笑的味道了。
严娇再一次开口,两瓣微红的唇微微颤抖:“他大概……是我哥哥。”
空气瞬间凝住了,许星锐能听出她口中的“哥哥”的不一样之处,他下意识收手,皮尺一下子将严娇的腰肢收紧。
严娇呛了一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
她低头,正巧对上男人望过来的眼,漆黑的,带着几分严肃和诧异,暗过窗外的夜色。
严娇小心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刚才还没说完的话:“同父异母……大概。”
严芳蕊当时确实是这个意思,虽然她说得并没有很直白。但周林朗是她父亲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许星锐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在本子上几下最新的数据,示意严娇去试衣间把衣服穿上:“先把衣服穿上,出来再说。”
严娇拿着衣服,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严娇换好衣服出来,非常自觉地坐到了许星锐边上。男人看他露在外边的脚,脱下自己的拖鞋帮她穿上:“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应该……不知道吧。”
之前见面时周万泽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是已经了解到情况的样子。
许星锐又问,但似乎已经将刚才那一瞬的惊讶消化掉了:“你怎么想的,要告诉他吗,还是先瞒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我妈和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刻意让自己疏远他,”严娇咬着下嘴唇,有些局促地抠着指甲,“但是这样子不光是我不好受,他的难过更胜于我,我觉得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即便我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许星锐听明白了:“所以你决定要和他坦白一切。”
“嗯。”
“什么时候?”
“等他考完试吧,找个时间。”
严娇的心智要稍稍的比其他同龄人成熟一点,所以许星锐不会担心她做不好这件事。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要帮一帮这个小姑娘。
至于那点心思是出于怜悯同情还是其他,他说不上来。
“要我陪你吗?”
小姑娘摇头,笑着对他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好。”他点头,用手指戳了戳放在桌上的手机,“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当然。”
把心事讲出来之后,感觉心理上的负担也好像跟着减轻了不少。要不是因为她出来太久怕外婆担心,她还想再和许星锐多待一会儿。
临走之前她看了眼许星锐记在本子上的数据,胸围涨了一点。
怪不得,她最近总觉得内衣穿着有点挤。
想起刚才许星锐的手也许触碰过那块区域,脸颊瞬间烫了起来。严娇吐了吐舌头消化掉这点羞涩感,坐在玄关的地毯上穿鞋。
“再见。”
她和倚在墙上的男人告别,然后捂着脸跑进电梯里。
天知道,刚才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许星锐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
听说,男人好像普遍喜欢大一点的。
思绪愈发往危险处攀爬,严娇拿手扇风驱散热意,在群里问吕涵庄荷明天有没有空陪她逛街。
第二天,严娇难得没有早起,睡到了自然醒。
洗脸刷牙,然后吃早饭。
外婆拎着菜篮子要去买菜,严娇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跟她说今天要出门的事。
“外婆,我今天和同学一起去逛逛,中午不在家里吃。”
玄关口,老太太有些费力地弯腰穿鞋,起身后身子往餐桌那边探:“知道啦,要和同学玩得开心一点哦。钱够不够呀,不够去我屋里拿,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外婆,我可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人呢。”
“瞧把你能的,小富婆。”
外婆出了门,严娇三两下解决完早饭去洗碗。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她站在衣柜前,想了想,还是挑了严芳蕊给她买的连衣裙。米白色的提花蛋糕裙,腰部做了系带的设计,拉长了腿部比例。
不得不说,严芳蕊的眼光真的很好,款式和颜色都很衬她,像住在森林里的小鹿。
三个小姑娘在严娇原来的家那边的公交站点碰头,有说有笑地上了公交车。
因为刚好是周末,车上人很多,她们看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两个空位。严娇把位子让给了吕涵庄荷,自己站在她们边上。
好在庄荷边上的那个阿姨没两分钟就到站下车了。
吕涵是个沉不住的性子,严娇刚坐下她就从后边探过身,贴着她的肩膀小声说着:“娇娇啊,我知道有家店的款式特别少女,质量也很好,价格不算贵,咱们待会儿去看看怎么样?”
严娇摸了摸她的头,算是答应。
广场的位置不算远,公交车坐七站就到了。她们下了车,挽着手往广场里走。
这样的光景本是严娇想都不敢想的,她原以为自己只能一个人走完这条名为青春的路,没想到在半途遇到了对的人。
于是黑夜不再,日光晃晃,好像风雨飘摇都不必再担惊。
也许旁人不太能理解严娇现在的感触,但是吕涵和庄荷知道。
严娇啊,终于走出了那条长远的隧洞,抓住了那一束,燃着星火的光。
在店里挑款式的时候,庄荷和严娇的偏好比较像,越简单越好,穿着舒服就行。
吕涵就不一样了,她喜欢蕾丝,喜欢各种于她们这个岁数而言还算遥远的成熟性感的风格,黑色的,酒红的,布料只有少没有多。
她还撺掇着严娇她们也试试这样的款型,小姑娘脸涨得通红,挥着手满脸的不知所措。
店里年轻的导购姐姐站在她们边上温温柔柔笑着,帮她们解释:“这款黑色刺绣的我们也卖得特别好,很多小姑娘来买。它的款型很薄,热的时候不会闷,最适合夏天穿了。而且没有钢圈,穿着舒服,对发育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