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心事——栗子秋
时间:2022-06-13 07:22:13

  吕涵同广播站的站长有些交情,是以她总能用些小玩意贿赂,想方设法地让学校广播放出自己喜欢的男团的歌来。光是这样还不够,她还要拉着严娇一起听,各种花式卖安利,以至于严娇在不知不觉中学了不少简单的韩语。
  虽说严娇不追星,不关注娱乐圈的事,但是在这样一种大的环境之下也了解到不少,暗戳戳的粉上了元祖爱豆Sechskies。
  只可惜,这个男团在千禧年的时候宣布了解散。
  严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了自己班上,教室因为用作考场的缘故只放了三十张桌子,她的那张挪到了走廊,现下又得费力地挪回来。
  好在文科班仅存的五名男生都是热心且有力量的主,没等人开口就已经脱掉长袖外套开始帮女孩子搬桌子了。
  吕涵要留下来值日,严娇便说帮她一起打扫,一人拎着垃圾桶的一边,有说有笑地横穿过操场去倒垃圾。
  秋天开始步入尾声,傍晚的风骤起寒意,萧萧瑟瑟的,卷起落在地上的枯叶和尘粒,伴着学校广播流露出来的音乐声起舞。
  韩剧《没关系,是爱情啊》的OST正巧应了这样的景,两个小姑娘也能跟着哼上两句,然后互相嘲笑对方塑料味十足的中式韩语发音。
  太阳开始落山,金红色霞光笼罩了整个操场,几个争分夺秒的高三生一边绕着跑道漫步,一边念念有词着什么,手里拿着书本和复习材料,发梢被镀上一层金色。
  百米跑道那边,体育特长生穿着训练服开始热身,原地抬腿跳动着,紧张的同时还能有闲情逸致和身旁的同学聊天。
  严娇和吕涵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聊到了以后的事,关于他们即将到来的高三,高考,以及往后还要走的漫长人生路。
  吕涵打算学小语种,因为她其他科目平平,英语倒是常常能进段前十,加上兴趣使然,做翻译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娇娇,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严娇望着天际颜色还在不断加深浓稠的云团,过去的一幕幕竟似减了速一样开始播放,如同影院后半夜播放的老旧黑白片,感叹着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从指缝间钻走了。
  “我啊,我想成为一名导演,用镜头记录下每一段光阴。”
  生命中遇见的每一次落日,每一次潮汐涨落,都不过渺茫一瞬,却又无比鲜活。
  喜怒哀乐,人生无穷,每一帧都该好好收录起来。
  十二月,冯声受邀参加国内某轻奢品牌服饰的春季新品发布会,许星锐作为其助理一同出席。
  发布会结束后有个After Party,冯声告知他可以带上朋友一起玩。于是严娇妹妹很幸运地收到了这位设计师的助理许星锐的邀请,穿上他之前给自己做的一件米白色刺绣连衣裙,迎着冬日刺骨干冷的风,踩着高跟摇摇晃晃进了会场。
  好在场内开的暖气充足,饶是那些个姑娘为了漂亮光腿穿裙子,大门一关,没过两秒便热了起来。
  严娇脱下搭在外边的羊绒外套交给一旁的侍从,目光始终追随着许星锐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深色的笔挺西服,仔细看能发现领口和袖口有一圈不是很明显的暗纹,在璀璨灯影下隐隐摇曳。
  穿着精致燕尾服的侍从熟练地托着点心与盛满香槟果汁的杯子在一群宾客中穿梭,当严娇被问及要喝什么的时候,她想了想,小声地要了杯香槟,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喝着。
  宴所里,笑言和热语在悠扬的小提琴里缠绕交织,窗外是连绵成线的闪烁霓虹,鹿城的绝佳夜景铺成画卷,依傍着河流,温顺地点亮每一盏星光。
  进来这里的每一个人,何尝不是带着目的,露出伪善的笑容,假意交好。当然,也有不少真情实意的,远离纷扰的那群,各自攀谈。
  严娇看着许星锐跟上冯声,被牵引着结识一些看穿着就像气质不凡的大人物,轻轻碰杯,为庆祝今天的这场相逢。
  她突然觉得,他好像离自己很远,站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像一颗夜夜俯望人世间的明星,极致温柔,也同样令人畏惧敬仰。
  正如他的名字一般。
  所以她应该拿什么来留住这样一颗棱角锐利的星子?
  是她人生头一回的惊心动魄,还是这人间风情万千的风月,斑斓的江河湖泊,亦或者,是被她写进日记本的梦境和记忆里妥善安放的味道。
  可她又隐隐觉得,这颗星星也会随着光找到她,然后越过弥长的黑夜和纷杂往来的人海,照耀她,拥住她。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你条一曲舞呢?”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被笔挺西裤包裹着的腿,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严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上看去,恰巧对上一双噙着笑的眼。
  眼角内勾,眼尾上翘,尽显风流。
  他看起来像是哪位闲来无事参加宴会打发时间的公子哥,身上每一寸都在彰显他的矜贵和容气。十只手指有半数带着戒指,指甲修得平齐,白牙和左耳骨上的银钉争相辉映。
  怎么说,像极了她小时候第一次去动物园看见的孔雀,凭一张艳丽的蓝绿色屏尾,在园里自炫高贵。
  “抱歉,我的男伴在那边。”
  她虚虚指了一个方向,并不明确,但足够眼前人明白她话里的另一番含义。
  男人顺着她给的方向望去,竟也秉着一身演技,似懊恼也似丧气地说着“哦,那太遗憾了”,然后摇着头阔步离去,给双方都留足了面子。
  倒是个聪明人。
  可是这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有谁是愚蠢的呢。
  打发走了不相干的人,严娇倒乐得轻松。旁人抓紧时机在贵人面前抛头露面,只她一人,着实像个来蹭饭的,长桌上的每一味糕点都品尝一口,一圈下来胃也饱了七分。
  许星锐随后跟过来,站在她身旁,保持着一种暧昧的短距离,如同在昭示她是自己所有一般。衣料的不经意摩擦掀起一股陈郁的木质香,带了点湿意,有些旧,但很好闻。
  于是严娇抬眼望他:“我喜欢你今天喷的香水。”
  许星锐勾唇,很酷地说了串名字:“L’Artisan Parfumeur Passage d‘Enfer。”
  “什么?”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冥府之路。”
  这个名字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直直击中她的心脏,光是名字就给人以画面感,白骨浮雕,漆黑铁门,旷远深幽的吟唱在山谷里回响。
  而后来,她在网上看见这款香的测评,终于明白了她当时为什么会瞬间想到这样的画面——
  “生前与你不相往来,各走阳关道或独木桥,死后这条孤独漫长的冥府之路,我也不愿有你作陪。”
  不锈钢食物夹与白净瓷碟轻碰发出脆响,眼角听见许星锐放低了声音问她:“哪个比较好吃?”
  “唔……栗子蛋糕,还有松饼,你应该喜欢不那么甜的味道。”说着话,她顺手夹了块就在手边的松饼放进他的碟子里,“刚才见你光喝酒,也没吃什么垫一下,这样对身体不好。”
  “你倒是懂得不少。”许星锐打趣道,又挑了块栗子蛋糕和三明治,“光顾着跟冯声老师接触大人物,脸都快笑僵了。”
  严娇下意识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脸,而后手上动作一顿,悻悻收回,低着头扮起蘑菇来。
  许星锐反应过来后,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和散漫,揪着小姑娘的鱼骨辫,拖腔带嗓道:“怎么,吃了哥哥豆腐就不认人了啊?”
  额前的碎发将她巴掌大的脸遮了一般,只露出一支只红到可以滴血的耳朵来:“是你先说脸僵的啊,我就……顺手一摸而已。”
  “嗯?那你再顺手一下,刚才那下太快了,没来得及回味。”许星锐放低了身子,摆明了要逗他,嗓子压得低沉,引诱味不言而喻,“快点,哥哥等着呢。”
  严娇被欺得有些恼火,团在心口难以纾解,又扯衣服又跺脚的,结果还把自己给扭到了,引得许星锐一阵抽气。
  “我说你啊,不会穿高跟鞋还硬要穿,穿了还不安分,你看,扭到了吧。”许星锐牵着她去了一块僻静处,帮她脱下鞋子粗粗看了一下,“还好只是扭到了,回去擦点药水就行。你坐这等,我去和老师说一声,然后我们先走。”
  “先走没关系吗?”
  “现在什么事能比你的脚重要?”许星锐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严娇,你乖一点。”
  他离开时衣角微微掀起,空气里又燃气焚香,密密麻麻笼罩上她的心头,像一场旷日持久的雨霖。
 
第41章  你的
  两个穿着精致礼服的人伴着夜色闯进医院着实有些突兀,来往神色仓促的护士也不由得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坐班医生闻声赶来,本着吃瓜的心态以为是哪家小姐公子哥出了事,结果不轻不重下手捏了两下后,表情实在是有说不上来的嫌弃。
  “没事,就肌肉拉伤了,去外面问护士要两袋冰袋冷敷一下,过十五分钟再找我扎绷带。”
  这位一心想要吃瓜的男医生在探明白事情究竟后,顿时蔫了精神,有气无力敲着键盘,打完单子就把两个大惊小怪的人赶出了诊室。
  准确的说,是只有许星锐一人在急。
  严娇坐在走道上的连排塑料椅上,鞋子脱了一只,腿被架在了许星锐身上,脚踝上下都垫着一袋冰袋。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缩到膝盖上方的裙摆,企图把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遮盖掉一点。
  医院到处浮动着消毒水的冰凉气味,贴在皮肤上有点冷,她下意识颤抖,表层立马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许星锐头也不抬地拍了一下她不安分的手,按冰袋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别乱动。”
  “可是我的裙子……”严娇抽回手,面上表情有点委屈,伸出颤巍巍的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裙摆。
  徐星锐目光往上挪了一寸,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细腻到像是被摆放在玻璃柜台展出的玉团。于是他表情僵了片刻,别开脸,而后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盖在上方,干脆眼不见为净。
  “自己抓着。”
  严娇不能理解为何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凶了不少,只是脚踝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不能将注意力平均分散在两件事上,她皱着眉,心里暗自骂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而许星锐喉咙里一直冒着烟,就着干冷的空气流进胃里,偏偏又烧起一团火。他不动声色地把严娇的腿往外挪了几点,避免让她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严娇以小礼裙加绷带的滑稽形象被许星锐送到家,严芳蕊开完门站在玄关口愣神,想着怎么自己女儿好端端地出门回来就这样了。
  “娇娇,你......”
  严娇赶在许星锐开口说话之前作答:“我穿不来高跟鞋,不小心扭到了。医生说不严重,养几天就好。”
  外婆打开房间走出来,穿着暖红色的柔软珊瑚绒睡衣,似乎是刚准备睡下,听到他们的声音又起来了。
  “娇娇回来了?饿不饿呀,外婆给你煮点饺子吃——”随着脚步声和声音的贴近,四个人挤在玄关口,空间顿时拥挤了不少,“你这脚怎么回事?哪里扭到了?”
  “......”
  “阿姨,外婆,先让娇娇进去坐着吧,她这样站着也不方便。”
  许星锐出声,手臂用力往上托了一下,不让严娇的身体下滑。严娇被突如其来的晃荡惊到,条件反射去搂住他的肩颈。
  于是四目相对,又触电一般火速避开。
  两位家长对自家宝贝一阵嘘寒问暖以后,确认严娇的脚没什么大碍,便再自然不过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了许星锐的实习工作。
  “冯先生啊,我知道他,人很好的,对工作也认真。”严芳蕊随手拨开一个橘子,清甜的果香绽开,驱走了几分寒意,“之前有幸邀请到他参与我的节目,虽然只有一期,不过他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师。”
  谈起自己的良师,许星锐的凌厉眉眼都软顺了不少:“是的,跟在他身边做事,我真的学习到了很多。而且冯声老师经常在私底下指导我关于服饰设计一些很细节的东西,还带我认识了许多业界有名的设计师。我真的很感谢他。”
  许星锐在和严芳蕊交谈的时候,严娇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他。她看他昂首阔谈自己的热爱与理想,接触到的人和事,逐渐步入正轨的工作等等,眼眸里亮着坚定炽热的焰芒,心跳一下比一下响。
  有一道埋藏在她心底的声音,从飘渺细弱再到难以动摇,她握紧拳头,沉下一口气:“妈妈,我想成为一名电影导演。”
  那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诧异,也有了然和欣慰。
  她没有退缩,因为许星锐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臂,掌心的温度烫到她,却也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我想用镜头记录下每一个值得珍藏的画面,也想把这个世界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带到大家的眼前。我知道选择这条路是注定艰难,而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给自己留退路。”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带着一丝的颤抖。
  是因为她发现,原来除了让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外,关于她自己,也是有新的希望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但她知道话说出去了,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撞南墙都不肯回头。
  好在寒假在即,严娇免去了每天瘸腿去上学的不便。班主任一如既往地站在讲台上说着注意事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只是台下没有一个学生在意他说些什么。
  教室里被闷罩这的窃窃私语随着此时格外动听的下课铃骤然放大无数分贝,同学们瞬间作鸟兽状散开,三三两两并肩跑来。
  多亏假期,严娇有幸参观到了许星锐工作时的模样。他站在冯声身旁,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平添了几分矜骄意味。他手里那些本子和笔,一边听着一边认真记着笔记。
  冯声老师虽说年过不惑,胜在保养得当,在他的脸上几乎瞧不出风岁的痕迹,仍有雅姿丰韵。
  他瞧见严娇的第一眼就打趣,眼角眉梢都是让人会情不自禁放下顾忌的温雅:“岑夏老跟我提你呢,说如果你跟他进这个圈子就好了,肯定会火。”
  于是严娇挠了挠鼻子,不太好意思:“麻烦冯老师帮我转达给岑夏先生,就说我非常感谢他的赏识,只是我和时尚圈恐怕是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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