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见,吕涵觉得严娇好像变了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可就是不一样了。
严娇看她,问干嘛一直盯着自己看。
“娇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严娇无语,”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不行,我总觉得不对劲。”
吕涵从她嘴里撬不出话,干脆上手,摸摸头发,翻翻衣领,还真被她发现了什么——
严娇的衣领下,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枚很浅很淡的粉红印记。
冬天没有蚊子,不可能是挠的。至于过敏,认识这么久,吕涵还没见过严娇对什么东西过敏。
所以,这肯定是草!莓!印!
至于罪魁祸首,想想也知道是谁。
“娇啊,牛的。”吕涵冲严娇竖大拇指,眉飞色舞的神情让她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处,“我得跟医学院的那个讲讲,学习归学习,八卦不能不听。咱们三姐妹里出现了一个叛徒——”
“我怎么就成叛徒了?”
吕涵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都开始睡男人了,我们连对象在哪里都不知道。”
严娇挑眉,“孟安?”
“别管——”
也许是这个瓜过于热乎的新鲜劲,庄荷终于有一次是实时跟上进度的。
聊天界面里,这俩人已经可以想象出庄荷脸上的表情了,尽管她的回复过于简洁——
一个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点。
不如语音通话来的直接。
原来庄荷没马上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人在学校自习室学习,她为了这个瓜特意跑到楼梯拐角来。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严娇,速度挺快,我是不是能在你毕业的时候看到许星锐跟你求婚啊?
“我是不是得开始准备份子钱了?”
看来人的本性确实为八卦而生,连一直以来都很淡定稳重的医学生也坐不住了。
虽然严娇觉得自己跟许星锐的进度并不算快。他们是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在一起的,现在已经是新一年的一月。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在一起大半年了。
严娇和许星锐并没有像那些情侣一样默认特殊的节日是一定要约会和送礼物的,他们的行程安排永远取决于当天是否空闲。
至于买礼物,逛街或者网购遇到喜欢的就会下意识的想“这个东西好适合他/她”。
是这样的,因为爱对了人,每天都是情人节。
庄荷和严娇吕涵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回病房和姚仪聊了一小会儿,就打算回去背书了。
严娇送她下楼,分别前,庄荷似乎是叹了口气。她的身后是无边的夜色,她的眸子几乎是与这混沌的黑融为一体。
“其实,这两年里,我偶尔也会和周万泽聊天的。”
“我觉得他过得并不好。”
严娇怔愣开口,“外婆转院之前,我在三院碰到他了。”
“他瘦了,也成熟了很多。”
这是严娇在同周万泽仓促决裂后,第一次正面和好友说起他。让她觉得万分困难的开口其实也没有这么的难,因为当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突然就觉得一切都顺畅了。
甚至连寒冷的冬夜都升温了。
她们坐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店里,一如最初的最初,她和周万泽在学校边上的那家奶茶店里的初次交心。
严娇说她当时有一本日记,其中的很多页都和周万泽有关,而当时还不知道真相的他们,都觉得彼此可爱且温暖,惺惺相惜,也一路同行。
结果还是在半路分道扬镳了。
周万泽走后,游乐园的烟火也落幕了。
吕涵说自己最初和他成为好友是因为严娇,平时也不怎么聊天。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课间总是会下意识频频在走廊寻找他的身影时,已经太晚太晚了。
“后来,你们断交,他选择离开这里。其实他登机那天,我也去了的。那是我人生里头一回的逃课体验,怎么说呢,特别惊心动魄。”
“我还记得他进候机室之前抱了我一下,说是朋友间的道别仪式。我因为那个预料之外的拥抱愣了很久,坐在机场大厅听广播播报他的那趟航班起飞,天黑了才回寝室。”
“后来,我们的联系更少了,无非是节假日和生日的时候互送祝福。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回国,他有跟我讲,还说他爸爸生病了,但是我一直没跟你说。我那天答应去三院给学姐送东西,也是因为知道他在那里才去的。”
“我一直不说,是觉得可能互相安好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大家都开始新的生活了,不管是你,还是他。”
“那你怎么又突然跟我讲了……”
严娇盯着咖啡上的灯影沉默了很久,才开的口。
庄荷双手掩面,声音里开始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就是昨晚见过他之后,突然觉得,如果你们不好好谈一谈的话,可能真的就是一辈子了。”
她一想到,周万泽可能要带着这个遗憾过一辈子,心就开始抽疼。
咖啡凉了很久都没人喝。
庄荷已经走了,严娇坐在位置上,一遍又一遍回顾她说的那些话。
她回病房的时候吕涵刚从洗手间出来,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严娇张口,说是太闷了,在附近随便逛了一下。
她想起庄荷离开前自己问的话,问庄荷是不是这么久以来,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周万泽。
庄荷是怎么回答的呢——
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庄荷的喜欢比起她的性格,是沉重又无趣的。她只知道在暗处默默地关切和注视,不求回报,甚至不求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回眸。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严娇突然睁大了眼,丢下一句“我去一个地方,你帮我看一下外婆”就跑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三院的住院楼底下了。
她凭借记忆乘电梯到十二楼,问了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周林朗住哪间病房,刻意放缓了呼吸和步伐,为了不惊动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走到病房前,严娇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门已经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是周万泽。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疲顿和消沉,和他身上穿的那件外套一样的灰。眉头蹙成团,透着一股复杂的严峻。
他看到站在门外的严娇,也没什么反应,关了门后径直往外走。严娇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跟住他。
夜色是寂寥的寒凉,冷空气顺着她的呼吸进入肺部,结成冰晶,让她浑身都觉得疼。
终于,她疼得受不了,停下脚步喊住那个还在大步往前走的男人,“周万泽,我跟不上你了。”
视线里,严娇看见周万泽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停下。
“怎么过来了?”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严娇只是死死盯着他看,好似要把错过的这两年全部都看回来。
“对不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像是台风凶猛过境后的残景。
“我从来没觉得你对不起我。”
周万泽有些无奈,即便是分开两年,他仍然记得严娇这个不断颤动睫毛的小动作,是她要掉眼泪前的预兆。
他总是会因为她的眼泪心软。
现在也是。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都是过去的事。”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的。但是我不敢,我一想起你就觉得难过。”
“那就别想。”
“……”
严娇和周万泽并肩坐在楼下的花坛里,中间隔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他……怎么了?”
问的是周林朗。
“肝硬化。好在发现的早,及时治疗的话是可以得到控制和稳定的。”
“这样啊。”
无尽的沉默,没有人选择去打破。有风吹过,头顶的枝叶发出簌簌声响。
严娇继续开口说,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与话之间完全没有逻辑和连贯性可言。
“我现在在电影学院念编导专业,想试着用镜头去记录、去讲述点什么,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外婆脑子里长了颗瘤,之前我们也在这里遇到过,就是那时候发现的,不过前两天已经做了手术,很成功。还有,我和许星锐在一起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周万泽起身,顿然结束了他们的这次交谈。
“哦,好。”严娇只当是他不想听自己说话,顺从地起身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去哪,我送你。”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的黑色里响起,和风一起冲进了她的耳朵。
第54章 心事
周万泽没问严娇去哪里,直接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他当初只来过一次,没想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
回顾当时当景,两个人的心里都在下一场晦涩绵长的雨。
严娇是在楼底下遇到许星锐的。
男人的身上带着冬夜的寒意,她被抱进怀里的时候被低温冷到,抖了一下。
“去医院见到吕涵才知道你不在,打你电话又不接,只能到这里守株待兔了。”许星锐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两分,有些如释重负,“还好等到了。”
严娇抬手攥紧了他的外套,昂贵的双面羊绒大衣摸起来非常厚实,让她觉得安心。她的脸在衣料上蹭了蹭,终于觉得那些流失掉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回升。
她开口,声音被抱在羊绒外套里,听起来闷闷的,“晚上庄荷跟我们一起吃的饭。她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和周万泽有关的事情,我好迟钝,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喜欢周万泽。然后,我就去三院见他了。“
最后这个“他”指代谁,不言而喻。
许星锐没有打断她,只是轻抚她的后脑,亲了亲她的额头。
“庄荷说的挺对的,他其实过得不太好。虽然他没怎么理我,都是我单方面在说......他重新见到我应该还是会难受的吧。我只是没想到,他一直记得去我家的路,还开车把我送回来了。”
“这两年,我从没跟谁提过他,我不是不想,我只是不敢,也不知道应该以哪一种身份去谈论他。他当初走得那么匆忙,我甚至都没有机会去见他最后一面。”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见到了,我又觉得好像有一点机会了。”
隐约间下了细雪,许星锐的肩头立着好几颗雪子,他的发梢也是,不过马上就融化了。
寒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却好似感受不到。严娇觉得视线里能看到的东西都是雾蒙蒙的,鼻子从刚才一直在泛酸,可是她哭不出来。
她也明白的,很多事情再去补救也是无济于事。可她就是想要试一下,去寻找那个仅存一点的可能性。
许星锐有些不爽,咬牙切齿,“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在自己男朋友怀里说想另一个男人。”
“可是他不一样呀——”
“哪不一样,虽然是你哥,但他也是男的。”
许星锐是个很有原则的男朋友,他吃醋,就得在严娇身上找点补。
于是他们亲了又亲,非常地忘我,力度大到要把对方吞下去。许星锐还不忘上手隔着衣服捏一把。
严娇惊呼:“许星锐——”
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雪开始大了。
以往不怎么下雪的城市罕见的落了鹅毛大的雪花。呼吸时嘴里会不断冒出白雾,严娇抬头看雪,看雪花悠悠扬扬地飘落下来,伸出手去接。
“下雪了,许星锐。”
初雪是希望,初雪是新生。
这也许会是一个好预兆,她想。
许星锐把围巾摘下来给严娇裹上,一圈又一圈,直到只能看见额头和一双眼睛。
“小心冻着了。”
他拿自己的手给严娇捂着,但是太凉了,他又低头呼气,然后再搓一搓,才终于热起来。
“这么喜欢看雪吗?过年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去北边一点的城市玩。”
许星锐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构思一些同女友的甜蜜冬日双人游事宜,济南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还记得课文里老舍先生写的温情,说济南的冬天很有人情味。
他还没去过,严娇也是。
严娇一脸的喜色,张着嘴呼着白气问他“真的吗”,许星锐点头,但前提是让她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期末这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因为姚仪的手术而被某人抛之脑后,严娇这会儿已经不想什么冬游看雪了,风风火火拉着许星锐上楼说要看书。
她丢给许星锐一本《影视导演基础》,让他随便抽一段考她。
“1905年秋,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的——是中国的第一部电影。”
“《定军山》。”
“哪一个阶段是对电影或者电视剧样片和素材的剪辑?”
“后期制作阶段。”
“电影艺术的特性?”
“综合性、运动性、逼真性和蒙太奇性。”
……
“不错,看来平时是有在认真学习的。”许星锐把书合上,越过两人间的小茶桌去吻严娇,“值得奖励。”
至于到底是谁给谁奖励,讲不清楚。
两个人本来都是盘腿坐在柔软的绒毛地毯上的,由于许星锐单方面的不断加力,逐渐地就发展成了一边倒的倾向。
最终,严娇的背部安全着陆,许星锐在她的上方,两手撑着地毯,微微喘气。
他真的好性感,那种淡淡的烟草味和雪松香一点一点侵蚀,填满严娇的肺腔,轻易地把周遭的空气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