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辰伴星——白竹er
时间:2022-06-13 07:49:47

轻易改变某个人的面孔和心境并非难事,所以在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
“阿姨还是要说,我们对不起你,当年是我一意孤行,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这句斩钉截铁的话与雨水互相碰撞后掷地有声,季漫星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了一些,又咬了咬嘴唇。
林南依转头看她,无声叹息,其实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依然压在她的肩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下一个问题出现了——
“告诉我,你跟游辰真的连兄妹都做不了了吗?”
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分外清晰,季漫星在听到那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疑惑,在满满的疑惑里还夹杂着几分恼怒。
事到如今,林南依没必要在道歉之后问出这样的话,季漫星能预想到当时游家抛弃她绝非临时起意,凭林南依一个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说动其他人。
除非另有其人,还有别人和林南依一起做出了决定。
季漫星感受着一阵阵寒风掠过脸颊,她直视着一滴滴坠落下来的雨水,一时失了神。
“阿姨,我把这个问题还给你,你觉得我跟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岁月终将改变人的心境,这心境里也包括对某个人、某段时光的看法与见解。
季漫星现在觉得那段曾经让她感到无比庆幸、能被人收留下来当成女儿和妹妹养的时光荒谬至极。
她本意并非越美好就越荒谬,只有形同施舍般、让人陷入幻想里的美好才是最折腾人的。
林南依垂眸看着屏幕里显示的车辆行驶信息,整个人似乎被季漫星的回答堵到了逼仄的墙角,这时候才意识到当年做出的行为对彼时的小姑娘而言有多大的伤害。
不管怎么说,人都是群居动物,再独立的人也会对特定的人或环境产生过依恋,或许他们之所以渴望独立,是因为曾经被认定的群体抛弃过。
“漫星,这完全取决于你。”林南依抬了抬手,想擦擦季漫星左肩上溅到的雨水,对方却刻意回避,“别怪游辰,要怪就怪阿姨吧。”
如今已经说不上是情同手足的爱让季漫星和游辰的关系极有可能降至冰点,然而也没有特别明确的恨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季漫星觉得此刻的自己正在踩高跷,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在地,疼痛难忍。
因为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所以何时选择信任才变得尤为重要。
季漫星握着伞柄的那只手几乎僵住了,在寒风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的其中一部分。
她抬眼:“车到了,我送你过去。”
这句话的语气在风中凝结成霜,足以砸穿屋檐。
接着一路无言,绕过路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她像个保镖一样把林南依安全护送到了车门前,看到对方已经坐进车里之后才把伞往自己头顶上偏去。
她换了一只手撑伞,这才发现左肩上沾到的雨水确实挺多,看来刚才撑伞时下意识地把伞的方向往林南依那边偏了。
目送林南依离开的感觉让季漫星想起当时送游辰坐车前往A大的场景,不过是隔了几年而已,游辰的那声“好”还是会让季漫星心尖一颤。
游辰愿意等她考到A大,但那时的她却根本没了跟对方一起上同一所学校的心思,只想着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游辰根本找不到她。
可那家伙还是坐上动车给她送来了水果和糖葫芦,居心何在?
 
在A市没有自己房子的季漫星暂时居住在父母家里,刘一鸣则穿行在姑姑和父母之间,有时候到姑姑家住,有时候到父母家住。
这几天的经历让季漫星身心疲倦,为此连续几日都关在房间里不愿再出门,说是想静一静。
思绪像个散开的毛线球,不知原样如何,总之越缠越乱,整得季漫星心乱如麻。
然而睡得再怎么昏天暗地都无济于事,醒来还是会回忆起过去在游家的生活,季漫星不甘心被情绪牵着鼻子走,再隔了几天就做好准备去一家公司面试文员工作。
“漫星,这是要去哪?”江晚放下茶杯望着她。
“找工作。”
忙起来也许就能暂时把那些让她烦恼的事统统搁置在脑后。
职场也如战场,规矩条条框框,在求职期间言子诺帮了她不少忙,从前她对化妆品知之甚少,现在也开始懂得化点淡妆,为了让面试时的自己更有精气神。
为了更好地表现自己,季漫星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几乎都在熟悉工作岗位和整理简历,这似乎比在学校读书还要难一些。
不过她外在乖巧活泼的形象给领导加了不少印象分,听言子诺说这公司的领导就喜欢办事认真老实的,如果个人能力和品行都过关、不在原则性问题上犯错,就很有可能会得到这份工作。
“你上的是D大,当时高考多少分?”领导把手头上单薄的纸张夹在一起,严肃地看着她。
学历和上过的学校果然无法被轻易忽视,季漫星了然,随后张口如实说出了自己的高考成绩,换来领导一个惊讶的眼神。
领导的反应跟那时候听到季漫星改变主意的言子诺大同小异:“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分数在当年超本科线特别多,够上A大,为什么会去D大?”
季漫星没法阐述清楚理由,她只能说:“因为个人原因……私事。”
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直觉告诉季漫星她可能因为这部分对话失去了文书工作,尽管她态度端正、穿着正式、对答如流,但她还是不能肯定领导的心思。
毕竟在求职中不确定的因素很多,需要考量的条件也不容忽视。
季漫星轻轻合上办公室的门,还不太适应穿高跟鞋,连走路都有点别扭,她轻轻拍着脑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难找工作很正常,要是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把简历投到其他地方试试看。
“咱们漫星肯定可以!爸支持你!”江晚坐在餐桌前跟季漫星碰了碰杯。
“那必须可以啊,哥也支持你!”刘一鸣顺手就给季漫星夹了一块最大的荔枝肉。
季漫星眼含笑意,卸下一身疲倦点了点头,弯腰把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话都被你们说完了?”季相思端上最后一道菜,解开了围裙,“漫星,尝尝看妈做的拿手菜,水煮肉片,你小时候也很喜欢吃。”
那水煮肉片卖相不错,汤汁上飘着一些辣油,光是闻闻味道就已经垂涎欲滴了,季漫星舔了舔嘴唇,拿起筷子就要夹。
“妈,那我不客气了。”
“真是傻话,一家人还要客气什么?”季相思被她的话逗笑,四人其乐融融,氛围格外温暖。
一周之后,季漫星收到了来自之前那家公司的offer,顺利入职。
 
公司的工作环境比季漫星想象的要舒适、宽敞不少,地面和墙壁都焕然一新,就像是已经预感到她会来才特意整修了一番。
当然,领导一般都不会为任何一个员工发放特殊待遇,除非情况特殊,否则待遇基本一致。
季漫星利索地扎起头发,小心翼翼地踏着高跟鞋,鞋底在地上敲出破碎般的响声,引得主人拼命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把鞋子给穿坏了。
“早上好。”
她礼貌地跟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接着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崭新的台式电脑摆在桌边,文件整齐地搭在另一边。
定睛一看,电脑的边框处贴着一张黄色的星星贴纸。
“你在看贴纸吗?啊……那是老板标志新员工的习惯。”有个女同事恰巧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咖啡杯。
季漫星对此感到新奇:“是吗?”领导还挺有意思。
“嗯,前不久来了个名字里带‘花’的女孩,老板就给她的电脑贴了一张小花贴纸。”女同事轻轻摇晃着咖啡杯,“我先去泡咖啡了,回见。”
对方的礼貌让季漫星感受不到太多疏离,比起疏离,真诚更胜一筹。
“好,回见。”
季漫星放下身上背着的包挂在一旁,伸手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张星星贴纸,突然就想起了那串留在游辰手里的星星项链。
她对星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或许正是因为名字里带“星”,对任何与星星相关的东西都移不开眼。
阳光变得愈加炽热起来,还没到上班时间。
季漫星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认真地摆放到桌面上,每个物品都有各自占据的地盘,剩余的就放在了桌下的抽屉里。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一声提醒音,把她给吓了一跳,好在临走前把手机的音调到了最低,声音打扰不到其他同事。
她轻轻把抽屉推回去,伸手就把手机拿出来,以为是领导在给她发消息。
点开微信,通讯录的图标旁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季漫星疑惑地点开那个图标,往页面顶端看去,是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
“我是游辰。”
季漫星莫名紧张,还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生怕其中有人察觉到动静走过来问她。
她屏息一瞬,抬手完全点开那个好友申请,在回复里打了一句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咬咬牙发了出去。
“要么把理由解释清楚,要么就不要再见面了。”
如今她有了新的工作,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游辰耗,对方一再试图闯入她的生活却又模棱两可,实在狡猾。
既然靠自己避免不了这样的接触,不如迎难而上,她现在要的就是跟游辰说清楚,让游辰对她摊牌。
 
第七十章
 
回复完消息后迟迟都等不到回应,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一股浓郁的咖啡味充斥了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那位泡咖啡的女同事已经回到了工位,白气从杯子里冒出来直冲天花板。
季漫星把手机塞回口袋,整理好桌上的部分文件后就起身离开,拉开办公室的门前往会议室。
她记得在公司工作的第一天就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她被领导指定为随从记录会议的其中一位文员。
提前布置好开会场所、确认到会人员等任务都是作为文员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这对领导对员工工作态度和能力的评判也极为重要。
所以季漫星到位第一天的早上就在为这场重要的会议瞻前顾后,在倾听会议时还专门拿了一本本子做记录。
“记住要挑重点的内容记,有些无关紧要的话没必要写进去。”领导在开会前特意嘱咐过她。
现场记录就像在打草稿,等会议结束后还要回到办公室重新整合,直到整理成一份合格的会议纪要才能交到领导手里。
季漫星回到工位时已经到了早上十一点左右,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办公室里的同事各有各的活要干,此时还坐在附近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写完会议纪要就去吃午饭,季漫星撕下一张白纸,在提笔前暗自咬牙决定。
整个办公室几乎鸦雀无声,除了翻阅材料和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之外就剩下员工们均匀的呼吸声。
这让季漫星突然想到当时在高中上晚自习时的场景,只要是有老师看管着的晚自习就跟现在一样安静,更何况办公室里也装了摄像头。
领导可以实时监控到员工的一举一动,万一这儿乱得像菜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季漫星咽了咽口水,接着就开始全神贯注,集中注意力到手头上还未完成的工作上。
等一周的工作日都过去之后,季漫星已经基本熟悉了公司的各种规章制度,跟同事们相处得不错,相安无事。
她渐渐习惯了穿着高跟鞋走路,不过只能接受得了高跟里的低跟,若底太高就只会让她觉得脚底下早晚会出现一个血洞,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碰上周日,她为了工作上的安排定了个闹钟早起,等她吃完午饭想先去房间休息半晌再补个觉时,季相思喊住了她。
“漫星,下午还有什么工作上的任务要做吗?”
这么多天与真正的家人朝夕相处,季漫星时不时就会掐一掐手臂,她害怕这一切也是一场美梦,只有掐疼了才能证明真实性。
这次她也这样做了,感受到痛意的同时回过头应声:“没有了,我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季相思卷起阳台门前的帘子,放任午后的阳光投到室内形成一块特殊的毯子,当那些光芒照到金属物质时瞬间更加金光闪闪。
季漫星听到母亲胸有成竹地邀约:“要是有时间的话,陪妈去海边走走吧。”
话音刚落,她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马上驱散困意清醒过来,她左顾右盼:“那爸跟哥呢?”
“你爸他出门工作,卖茶叶,鸣儿去看姑姑了。”季相思把阳台上已经晾干的衣服收好,捞着衣服就从阳台走进来,转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季漫星知道江晚的工作多变,前期卖花、卖花瓶和当外聘老师,现在则在认真做茶叶生意,也难怪精通泡茶。
她跟着季相思走进房间,帮她一起把收起来的衣服叠整齐,边叠边问:“就只有我们俩去吗?”
余光瞥见季相思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季漫星感到异常兴奋,这是她们母女俩分离多年后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外出游玩,无论别人,至少她觉得意义深重。
“好。”她把某件衣服的袖子互相对折,爽快地答应。
 
下午四点左右,海边挤满了人,这个时间段的太阳不如中午要毒。
在A市生活过这么久,在此之前季漫星还从没去过海边,连泳衣和泳镜都是临时才买的。
第一次踩上松软的沙滩,两只脚都陷进沙里,感受到的温度并没有想象中要高,季漫星起了玩心,抬起脚在沙子上写字。
跟小时候一样,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这次没把“漫”字写错。
“知道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季相思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写下的名字,眉眼一弯。
季漫星压低声音,不假思索地答:“为了不被那个刘千良抓住。”
听到回答的季相思却摇了摇头,她也抬起脚,在沙子旁边画了一个小星星,星星上还多出了三道有弧度的曲线。
于是星星就这样变成了流星的样子。
“那只是姓氏跟我一样的原因。”季相思不紧不慢地解释,“漫星,你知道星星常在,流星却不常有,我生下你的那个晚上,A市刚好下了流星雨。”
即使哪天出现了流星,可能也会因为天气原因没机会看见,然而在季漫星出生的夜晚,天上的流星清晰可见,迅速地从天而降、坠落下来。
流星划破天际,甩下长长的尾巴,光彩夺目的一瞬间被人眼捕获。
“那时候我们希望流星降落得慢一些,它那么美,值得大家为它停留。”季相思轻轻地踩着沙子,在这一瞬间就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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