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温润光莹的明亮缓缓呈现在面前,如同拉开的古画卷轴。
长明灯烛火摇曳,青山绿影在佛殿之后,光影明灭,跳动在她眼中。
纪筝站在门口,满殿次列供奉数不清的长明灯。
住持在她身后,声音仿佛遥远的古钟敲响:“一共九百九十九盏,皆为一人所供。”
“阿弥陀佛,六年来,此间长明,从未断熄。”
此间长明,从未断熄。
风声被隔绝,佛殿之内,安静明亮。
供奉桌上,放置着几页佛卷,纪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又是怎么拿起一本翻开。
清隽苍劲的字迹,力透纸背,她再熟悉不过。
字如其人,周司惟的字,永远和他的人一般风骨。
“阿难见佛,顶礼悲泣,恨无始来,一向多闻,未全力道。”
她颤抖的手,翻至最后一页,左下角笔墨所至,终于四字:
——愿纪筝安。
愿纪筝安。
七十二本手抄的佛经,本本所止,愿纪筝安。
而这殿中,
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愿她岁岁喜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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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筝走出佛殿的时候,微微抬手遮了下阳光,适应了几秒才放开。
“住持,”她低声问僧人:“那些佛经……他每月都来吗?”
住持低眸,双手合十:“从前是,执念太重之人,唯有自渡。如今老衲也许久未见他了。”
纪筝猛然闭上眼睛,指甲嵌入指腹,睫毛在明媚春光下颤抖。
她知道,知道这些年,周司惟来往伦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一直在她身边。却不知,原来在无人之处,他一直用这样盛大的祈愿,愿她岁岁平安。
此间长明,从不断熄。
他的爱亦如这长明一灯,似海般辽阔,又若明珠内敛。
无声光华,不叫她知晓,不叫她有任何内疚。
纪筝只觉得胸腔愈发难呼吸,仿佛有一根线紧紧勒住血管。
成嘉嘉和童然从下面的楼梯之上快步跑上来,二人脸色俱是不好,将她从墙边扶起来:“筝,你看这是不是周司惟的车。”
纪筝闭了闭眼,缓缓睁开,视线落到成嘉嘉手机屏幕上面,那熟悉的连号车牌让她眉心一跳:“是。”
童然面色难看:“刚看到的信息,中江大道那边发生追尾车祸,出事的就是这辆车,车里的人已经都送去仁民医院了。”
纪筝怔怔不动,指甲掐进肉里,几缕血丝逸出来,然而她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念头:“你说什么?”
成嘉嘉担心地去掰她的手:“你联系周司惟问一下情况,先别担心。”
怎么可能,她们在说什么,周司惟怎么会出车祸,他明明还在美国。
殿中长明灯还在燃,九百九十九盏,就没有一盏,是他为自己而点,保佑自己平安的吗?
他怎么会,这样不为自己考虑,挨打也不还手,只因她喊对方一声哥哥。
纪筝捂着心口,眼泪砸在手机上,手不稳,手机从台阶上滚落。
她毫不犹豫大步追下去,一只膝盖跪在台阶上捡到手机。
拨出电话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倒映出她惨白的神色。
周司惟会接电话的,他从来没有不接过她电话。
然而一声声空荡的忙音却在寂静山谷中回荡,无限机械与漠然。
也彻底将她整个人,打入无边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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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嘉嘉开车来的,去仁民医院的路上,速度开得很快,油门几乎踩到底。
一路上,纪筝一言不发,成嘉嘉和童然也不敢跟她说话。
结果未卜之前,谁都吊着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