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并没有听到这些溢美之词,幕布拉下之后,她径直下了台。
南大素来把每年迎接新生的晚会和当年元旦晚会合并一起办,纪筝今年大二,是校学生会艺术团的成员,被逼着出了一个节目。
十二月底,南城气温已经零下,从热气充足的礼堂回到没有空调的后台化妆间,纪筝浑身血液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
化妆间里零星几个人在等待上台,也都裹着羽绒服抱着热水杯。纪筝草草打过招呼之后,去自己的位置找羽绒服。
她揉揉眼,看到原本搁着羽绒服的椅子空空荡荡。
纪筝摸到自己手机,发信息问童然她去哪了。
还没等到童然回信息,化妆间门再度打开,学生会外联部的部长路子霖看到她,眼神几分愧疚,几步走到她面前:“纪筝,我刚才不小心把饮料洒你衣服上了,不好意思哈。”
她懵了一瞬,快速反应过来:“没事没事,那我衣服现在在哪?”
“我送学校干洗店了,你舍友童然回宿舍给你拿别的衣服去了,真是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他说着,纪筝手机里童然也回了信息,说她已经到宿舍了,让她等一等。
纪筝抱着手臂,轻轻跺脚,冻得唇色发白,笑笑说:“没事学长,一件衣服而已,洗干净就好了。”
她今天弹古筝穿的是宽袖杏色旗袍,缎面刺绣材质,轻薄漂亮,同样也不保暖。
路子霖见她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都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脸色也渐失血色,心中愧疚更盛,转头在屋内扫了一圈,将门口架子上挂着的黑色羽绒服捞下来:“你先穿这个,别冻坏了。”
那衣服一看就是男款,纪筝啊了一下:“学长,这不好吧,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害,我室友的,”路子霖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他在礼堂里陪老师,那里头暖和,一时半会儿穿不上。你们女生寝室离这挺远的,童然没那么快回来,快穿上。”
他说的是实话,南大占地宽阔,纪筝所住的C栋女寝距离学校礼堂步行少说也有二十分钟的距离,恐怕等到童然回来,她也不用穿衣服了,直接可以抬走送医院了。
在穿别人的衣服和冻死自己之间,纪筝只犹豫了一秒就选择了前者。
裹进轻柔暖和的羽绒里,她总算感觉自己血液回流了过来。
衣服很宽大,浮动不同于女生的一股清寒气息。
很好闻,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
纪筝把衣服拉链拉到顶,坐到镜子前,伸手散下盘成髻的长发。
耳垂和颈间都戴了珍珠的饰品,明媚又漂亮,她对着镜子拍了两张照片回复给妈妈,才一样样摘下饰品。
做完这些,纪筝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杯子,起身想去打杯开水喝,她实在快被冻死了。
路子霖关掉手机,忙不迭道:“我帮你打吧。”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可以的。”
“外面冷,我帮你吧,”
“没事我自己去。”纪筝晃晃杯子,笑着关了门。
走廊很黑,纪筝用力跺了跺脚,声控灯随之亮起。
走廊尽头左转是楼梯口,热水间在右转角临窗的地方。
后台冷,走廊更冷,穿堂风两头夹击,直把纪筝吹得七荤八素。
她刚走到尽头处,走廊顶的声控灯悄然灭下去。
她滞住脚步。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清冷男声:“什么事。”
声音是从右转角临窗处传来,不高不低,不足以唤起年久失修的声控灯。
回应他的是一道纪筝略觉耳熟的女声,带一些羞怯的味道:“没什么事,就是看会长你忙了一晚上没吃饭,我给你买了吐司和热牛奶。”
是她“以前”的舍友符梓。
之所以说是以前,是因为大一开学没几个月,符梓就搬出去住了,再没怎么回过宿舍。
纪筝还记得大一刚开学时,她带着想和新舍友们做朋友的热情态度,给寝室三个女孩子一人送了一盒曲奇。
符梓当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下打量她几眼,镶满粉钻的指甲嫌弃的拨了拨曲奇盒子:“不会是假货吧,我可不吃口感劣质的假货。”
纪筝满心热情被她来一棒子,但还是解释了一句:“不是,我爸刚从港城带来的。”
符梓又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勉为其难收下。
这还是纪筝头一回听见符梓用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