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顾洵真的都忘记了。
她以为，这么多年的坚持仅是她一个人。
但是他没忘，他也同样的，把过去都一一收藏好，找了个盒子，把最美好的记忆存下来，时刻查阅。
时栗把手中的盒子放下来，有些高兴，感叹道：“我以为你都忘了。”
顾洵笑：“现在知道了，我都没忘，你们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在顾家煎熬度过的每个夜晚，在孤儿院的生活被他拉出来回想一遍又一遍。过了十几年，他还是能回想起第一次和时栗见面的样子。
“对了，听说顾……顾家亲儿子下周要来给我们做演讲？他昏迷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能演讲得好吗？”
顾洵脸上划过讽刺的笑意，他手指敲了敲扶手，伸手从桌上抽了张纸，递给时栗：“给你剧透，他的演讲会主题。”
斗大的标题写着“企业资源计划”，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看就是演讲稿。
时栗不懂商科，只快速扫读一遍，疑惑地问：“他的演讲内容，为什么会在你——”
说到这里，时栗突然卡顿，随即抬眼看顾洵，“这是你写的？”
顾洵没表现出丝毫不耐，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和时栗一起看着外面亮起的灯光：“为了给亲儿子立这种商界天降紫微星人设，可操碎了老顾总的心。”
“他们做的很过分，”时栗皱起眉，“你应该反抗。”
“栗子，打击敌人最好的办法不一定是暴力。”
顾洵扯了扯唇角，似乎已经预见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也可能，是长时间的依赖。”
顾洵接着说：“所以你以后，不论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都不要太过于依赖对方，尤其是江柏中。”
时栗有些纳闷：“你对江柏中意见很大？”
“对他个人倒是没有意见，但他是你身边极少几个表了白，而且还是唯一一个长期示好的异性，这很让人不爽。”
顾洵想起前几天收到宋侯的消息，露出个真心的笑。
两年留学，出国深造，远离栗子，才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时栗和顾洵这段时间在微信上聊了不少，远没有一开始的拘谨。但此刻话题好像全部终结，气氛有些微妙。
她鼓起勇气，问：“你说……不能对一个人依赖太多？”
顾洵点头：“对。”
“但如果……”时栗不太敢去看顾洵，只抬起头，佯装看窗外的夜景，“这个人是你呢？”
“——”
第17章 Chapter 17
“如果这个人是你呢？”
潜台词就是：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依赖你吗。
时栗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猜测这应该是在顾洵意料之内的问题，甚至在听她问完后，还笑了笑。他把盒子盖上，起身拉开书柜门，找了个角落放好。
做完这一切，时栗又看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长长的黑色盒子，递给她：“来，生日礼物。”
时栗惊诧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一条细细的玫瑰金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球体？
收到礼物，时栗很高兴，拿起来在灯下细细端详。这条手链做工精致，颜色是纯正的玫瑰金，就是上面的小小挂饰……
时栗问道：“这是什么？”
顾洵被问得一愣，对她这问题纳闷不已：“你看着像什么？”
时栗：“天圆地方，祝我早日暴富？”
顾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两步走到她身边：“这哪里是 ‘天圆地方’？这，这好歹是个椭圆球体吧…这是个栗子，不够明显吗？”
时栗一阵无语。
但在顾洵满是期待、夹杂着着急的眼神下，她还是艰难地点了头：“是，的确是个栗子。”
被这么怀疑，顾洵此时也觉得不是很像，他把手链摊开放在手心，皱起眉喃喃道：“这不对…我那个图画的非常清楚，一定是他们做工的问题。”
时栗惊喜：“这是你画的？”
“当然——”顾洵哽住，“当然不是，我能画的这么丑吗？”
不等时栗再说话，顾洵已经把东西攥在手里：“我找他们再打磨一下。”
“给我戴上。”
时栗把手伸到他面前，笑吟吟却十分倔强，“我就要这个。”
有时栗的期待，顾洵很难说不。他把温热的手链重新拿出来，笨拙又小心地合环扣，却怎么都扣不上。来来回回好几次，不是左边捏着的部分滑落，就是右边的那端掉下来，急得鼻子上冒出汗珠。
时栗抬手，食指指腹擦过他鼻尖，把汗擦掉，安慰道：“别急。”
顾洵耳尖倏地变红，感觉指腹因出汗有些湿滑，更捏不住小小的首饰。
好在试了多次终于成功，顾洵欣慰地露出个笑：“没办法，我还和小时候一样笨。”
时栗动动手腕，玫瑰金在灯下闪着淡淡光泽。她皮肤白，金色衬的更好看。
无奈身边人是视线实在太过炽/热，仅是盯着她侧脸，时栗都觉得脸颊发烫。
时栗转过身，抬手到顾洵眼前：“好看吗？”
顾洵看她一眼：“嗯。”
时栗把手背在身后，生怕他再收回去：“谢谢，不过这手链实在贵重，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那就，帮我照顾思迪吧，她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待在我这里。”顾洵双手交握在一起，“目前不确定她什么时候能回去，但……”
“可以。”
“还有，你们商院的演讲会，到时候一定非常无聊。”顾洵拿起演讲稿整理好放在一边，“他说的东西，没必要浪费时间。”
时栗眼睛亮晶晶的：“那就请你给我说一遍吧？”
时栗的请求，顾洵从不拒绝。
-
这是时栗第一次听商科内容，开始时还像个好学生一样，提提问，应和顾洵的话。
顾洵也知道她不是商科学子，讲到专有名词，会停下来，给她解释原理，还会拿真实企业的案例做分析，试图让时栗理解含义。
但可惜的是，时栗最终没听得下去，靠在椅背上被周公勾走了魂。
顾洵往时栗边上挪了挪，轻轻碰她肩膀：“栗子？”
时栗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反倒窗外飘起小雪，静谧无声。顾洵关上室内的灯，避免光刺到时栗的眼睛。
她大概是困极，顾洵靠近都没有醒来。
她问，愿不愿意让她依赖一生。
他做梦都想。
顾洵学着她的样子，让时栗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随后单手把她揽进怀里，只要微微侧头，嘴唇就能碰上她额头。
时栗睡相安静，睫毛卷翘，又是在温暖的室内，双手也乖巧叠在一起，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顾洵太阳穴突突地跳，隐忍到侧额青筋显露，他垂眼看着时栗，还是没忍住，手指抚摸她脸颊。
然后，时栗醒了。
顾洵的手还僵在她脸上，尴尬地与她对视。
时栗似乎没彻底清醒，有点懵，眼瞳清澈，像只被惊扰的鹿。
尤其是，她半张身体还靠在他怀里，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
下一秒，时栗扶住他另一个肩膀，撑着力将自己抬起，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顾洵浑身僵住，抚摸时栗脸庞的手都忘记放下。
温热的吻一路顺着向下，从眼睛，到鼻尖、脸颊，最后落在下巴。
仰起的脸，湿润的眼，落在顾洵眼里，都变成无声的引/诱。
不该说是引诱，其实是顾洵期待的结果。
顾洵的头往后靠，肩膀还被她抓着，感受到她十分紧张。
不论是以前，或是今后，顾洵都考虑过太多。
他前二十三年，过得不易，并非好丈夫的人选。顾家的真少爷回来，顾家必然不会再容纳他，未来的路也一定坎坷。
让时栗再跟着她吃苦，顾洵舍不得。
时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顾洵知道，时家父母对她，一直是掌上明珠般的疼宠。
别人养了多年的明珠放在他这里，染了尘，落了灰，任谁也不会答应。
顾洵怔怔盯着天花板，怀里的人已经懊悔地低下头，抓着他肩的手也松开。顾洵已经猜到，下一步，小栗子就要跑回去，然后继续缩回那个壳子里。
鼓起勇气的是她，费尽一切心思走到他身边的是她，迈出第一步的还是她。
顾洵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而后，怀里果然一轻，热度离开。
时栗伸手去拿放在顾洵身边的外套，准备离开，手就被人按住。
顺着手腕，时栗整只手被他握进手心，往自己方向拉了一把。
时栗重心不稳，另一只手撑在顾洵耳边的沙发靠背上，膝盖也抵在顾洵腿边，将将稳住身形。
顾洵嗓音沉下来：“就这么走了？”
他不放过时栗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单手揽住她的腰，又贴心帮她调整好坐姿，手心覆在她后脑勺，将唇贴在她耳后那片脆弱而敏感的皮肤上。
“不再亲会儿？”
-
第二天醒来，时栗在宿舍床上清醒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傻笑起来，然后被子直接拉至额头，遮住所有表情。
几分钟后，有人戳了戳露出来的头顶。
时栗掀开，看见坐在对面一脸无语的闻雯，后者抱着电脑，靠着墙坐，见她看过来，扯了扯嘴角：“也不怕闷着。”
时栗笑笑，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发现顾洵在几小时前就发来消息，发了个[早]。
[时栗]：[嗯呀，早。]
看起来，顾洵的确是个十分自律的人。时栗看着显示九点的数字，还是被内心深深谴责了一下。自高考结束后，时栗已经很少七点前起床，更别说早上五点，顾洵就发来了问好的消息。
闻雯合上电脑，往床上一躺，和时栗脑袋对脑袋，长叹一口气：“栗子啊——”
时栗：“怎么啦？”
闻雯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能详细说说您昨晚回来那副花痴的样子是为什么吗？”
时栗微微笑：“不太能。”
“好啊你，现在居然连我都不告诉了，有了对象没了姐妹，重色轻友——！”
时栗翻了个身，仔细回想昨晚回来的一系列事情：“没有吧，我不够正常吗？”
闻雯轻嗤一声：“正常？你昨晚要是正常，这世界上就没有正常的人了。”
“让我猜猜，昨晚是顾洵送你回来的？”
时栗很心虚地点了下头：“……是。”
“你回来是晚上七点，我刚巧被拉去干活，临走时我们在走廊见了一面，我当时看你那笑就不对劲，一直到我十二点回来，你猜怎么着？”
闻雯拖长音，“某些人睡觉都是在笑哎。”
时栗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了新消息，她划开来看，是顾洵。
[你最近考试，好好复习，我把家里的阿姨请回来了，让她来照顾思迪。]
时栗无暇去听闻雯又说了些什么，一心都在给顾洵回消息：[好。]
[顾洵]：[晚上来吃饭吗？]
时栗看到那句话，准备速度回复消息的手指僵住，只听对面闻雯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时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时栗立刻乖巧：“有的。”
“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我睡觉在笑？”
闻雯：“……”
“时栗，好好说，你是不是谈…等会儿，”闻雯凑到她面前，手掐住她下巴，一脸严肃，“你嘴怎么了？”
时栗侧脸躲开她的手，指节屈起，碰了碰还红着的嘴唇，隐隐还有些痛感，她突觉被发现了昨晚的秘密，躲开闻雯的视线。
闻雯眼神瞬间变得暧/昧。
自从顾家公开顾洵身份后，圈内私下也传了些八卦。有关顾洵是如何进入顾家大门，还有那个真少爷是怎样离开，闻雯借着同样圈子的爸爸，得到一手最真实资料。
所有人都觉得顾家父母这事儿做的太过冷血，纷纷在为顾洵抱不平。顾洵多年在商界的漂亮战绩赢得不少企业家的青睐。闻雯爸爸也经常在她面前夸他，夸的话一多，闻雯对顾洵的印象也好了起来。
要是真的对栗子不错，倒也不失是个好对象。
闻雯刚想问问时栗，和顾洵进展到哪一步，转眼看见时栗通红的一张脸，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时栗慌忙把手机反扣在床上，脑中不可控地又想起昨晚画面，捂着脸叹了口气。
几分钟后，她感觉脸上热度散去，又拿起手机，看见刚才的消息：[顾洵]：[今晚一定主动把你送回学校。]
[顾洵]：[我保证。]
第18章 Chapter 18
窗外万家灯火，天空飘着细而密的小雪。房间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橘黄的灯配低哄的音，水杯中放的仿佛变成酿制醇厚的酒。喝完之后，脸颊都染了红晕，耳尖也红红的。
心跳也会抑制不住地加速，呼吸被掠夺，偏偏有人就是哄着她，要再来一次。
时栗上大学前一晚，妈妈把她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管在任何时候、发生了任何事，都要告诉他们，大人会帮忙处理。
但显然，妈妈担心的事情在时栗身上并没有发生。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顾洵的自制力堪称一绝，漫长的接吻后，带着染了某种情绪的眸子，淡定地帮时栗整理衣服，而后把她放在沙发上，外套盖住她的头。紧接着，时栗就听到关门声。
拉下外套，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至于顾洵那句[主动送她回来]，全都要怪某个人晚上拉着她手。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可怜巴巴的表情，将人亲到气喘吁吁时，问她要不要留宿。
顾思迪还在家，时栗当然知道，顾洵不会能做点什么，却还是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摇头说不。
顾洵盯了她半晌，最后狠狠在红肿的唇上咬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牵起她：“走，我送你回学校。”
学校二字，被他咬的格外重。
时栗觉得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