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这样情绪化的自己。
门再次被打开，像是突然按响了警报，眼睛猛地一闭。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床略微凹陷了下去，她落入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他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这股温热今日显得那样灼人，热的她眉头紧锁。
暮云忍受不下去了，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身体往床边挪了挪，也不管自己这样的举动会给楚牧带来怎样的影响。
“云云...”
暮云直觉自己是做的有些过分，无奈之下便随意扯了个借口。
“太热了。”
“...好...对不起...”
楚牧的声音很轻很低，暮云尽量逼迫自己忽视那语气中透露出的委屈。
这一整夜，暮云都没睡着，楚牧亦是如此。
第40章 他从来不爱我
类似的情况持续了很久，暮云对楚牧的冷淡以及突然的排斥，已经明显到连周忱歌和李青青都看出来了。
“表姐，我偷偷跟你说件事。”
吴丹丹今天突然来找暮云，一见着她就煞有其事地把她拉到房间。
暮云也配合着她，笑问道：“什么事？”
吴丹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前两天，我又看到表姐夫和之前那个女人在一起。”
暮云心咯噔一下，皱眉反问道：“你肯定？”
“当然！就在那个华清园小区门口！我亲眼看到俩人走在一起！表姐夫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暮云再没力气应付吴丹丹，没说几句就把吴丹丹敷衍走了。
吴丹丹人走了，她说的话却像是刻在了暮云心里。
前两天，又是他说公司事多很忙的时候，他的早出晚归原来还是为了肖倩茗。
暮云起先并没有那么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牧这几天在她面前所表现的小心翼翼，悉心照料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回转。
所以他可以一边对她悉心照料，一边又对肖倩茗关怀照顾。
到后来，她甚至连呼吸都越来越粗重。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华清园，为什么会站在肖倩茗家门口，甚至为什么会连按下门铃的勇气都没有。
“林小姐？”
门突然被打开，挺着大肚子的肖倩茗正提着垃圾袋，见着暮云，神情明显一愣。
“快请进来。”
暮云面无表情地进了门，肖倩茗很热情地招待她。
屋内陈设与她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不同，连架子上她和楚牧以往亲昵的合照还在原地立着。
注意到暮云一直放在照片上的视线，肖倩茗笑道：“今天林小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做客？”
暮云没有精力跟她周旋，开门见山道：“你和楚牧现在还有联系？”
肖倩茗似乎也没想到暮云这么直接，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林小姐今天是来质问我的？”
暮云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没空质问你，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他现在已经结婚了。”
“凡事都有个度，肖小姐，你应该明白。”
倒不是她偏袒楚牧，只是她了解楚牧向来克己守礼，纵使他心里对肖倩茗再怎么有情，他现在毕竟是别人的丈夫，那道界限他不会去冲破，更不会去试探，这是他必守的道德底线。
所以，如果不是对方主动要求，楚牧不会来找她。
肖倩茗一只手轻抚她隆起的腹部，缓声道：“我明白。”
肖倩茗的动作真真切切地刺激到了她，始终毫无情绪的面色突然有了一点破绽。
“我知道你和他已经结婚了，甚至已经有孩子了。”
肖倩茗看向她，眼神坦荡。
“你赢了，你抓住了他的痛点，已经成功把他牢牢抓在自己身边了。”
“可我一点也不羡慕你。”肖倩茗直起腰，语气似嘲讽。
“你让他留在了你身边那又怎样？可他不爱你啊，他的心永远不在你这啊。”
肖倩茗一句话，便将暮云这么长久以来辛苦铸造出的保护套打了个稀碎。
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肖倩茗却只觉得内心舒畅。
“你放心，林小姐，阿牧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他不会背叛你。”
肖倩茗似乎特意在“负责任”上加重了语气，她起身走到暮云身边坐下，轻声道：“这孩子，不是他的。”
暮云身体的僵硬，让肖倩茗很满意。
“林小姐，我只恨，我没有你这样的家世，没有一个这么厉害的老爸，当阿牧哭着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我还是不愿意，我不想让他从此以后都活在痛苦中。”
“他告诉我，那家公司是他爸爸。更甚是他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他得救回来。”
她苦笑一声，不露痕迹地拉近与暮云的距离，笑道：“你知道他那架汽车模型的事吧？”
“他都能为小时候那么一个小小的承诺就把汽车模型带在身边近二十年，他这样负责任，看重诺言的人，不会背叛你的，所以你不必特意来我这警告我，相信他，他不会背叛你。”
暮云蹭一下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可肖倩茗再一次叫住她。
“林小姐，恭喜你，发自内心的。只是，我也心疼你，这么努力，换来的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暮云几乎是逃到了车上，她不断催促王叔开车，她连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在这里，她辛苦铸造的堡垒脆弱得像一摊浇了水的沙子，眼泪不断从指缝间留下，她弓着腰，崩溃地捂着脸大哭着。
“小姐，怎么了？”
王叔似乎也被吓到了，可暮云没管他，只是一个劲儿哭着。
“不要开回家...”
暮云捡起她最后一点自尊，颤抖着声音对王叔吩咐道。
她终于止了眼泪，红肿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极为狼狈，她靠在车椅背上，空虚地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着的景色，心里像是已千疮百孔，四处露着风。
原来都是欺骗，不对...
暮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苦笑着，心像是浸到了苦水。
不是欺骗，只是谎言，单纯的善意的谎言，为了他们的婚姻能够坚持下去，所辛苦铸造的爱的谎言。
她说得对，他可以为了幼时那个承诺，把那个汽车模型带在身边那么久，如今自然会为了对他们婚姻的承诺与责任，将这段婚姻好好地维持下去。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爱她，这段婚姻便顿时成了一个笑话。
肖倩茗说她赢了，但其实不是，她输了，输的彻底，这代价她甚至难以承受。
从她出现在肖倩茗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输了。
这段婚姻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郑浩南的话，竟都是实话。
第41章 我是不是生病了
暮云的身体状态也越来越不好，自从生了楚韫后，就极容易感冒发烧，这天暮云一醒来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身体都跟灌了铅一样，连翻身都艰难。
她的喉咙几乎干的要冒烟，幸好梅姐正抱着楚韫来房间叫她喂奶。
暮云这次烧的有点严重，整个晚上都神志不清。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尤其是晚上，雨点啪嗒啪嗒砸在窗檐上的声响吵得她脑仁疼。
“楚先生...楚先生呢...”
暮云沙哑着嗓子叫着楚牧，梅姐送走严正楠，回来给她掖好被子，柔声道：“少爷在路上，说马上赶回来。”
好熟悉的话，就像那个下雨天，她被推车推到手术室，眼前不停晃过刺眼的灯光，周围有很多人，医生，护士，后来有林霄，有周忱歌和李青青，甚至连唐少峰都在，可楚牧不在，她想找他，所有人都说，他在路上，马上就回赶过来，可她知道，不会的，他不会来的，他跟肖倩茗在一起。
都说生病会让人的意志力变得脆弱，暮云好像就是这样，滚烫的泪水从眼角不停滑落，她低声呜鸣着，嘴里不停念叨着：
“不会来的...楚先生不来了...他不要我了...楚先生不要我了...”
暮云此时就像个孩子，脆弱得仿佛一眨眼就能昏死过去，可她还是不停哭着，即使没力气了，还是叫着楚牧的名字。
“我错了...我不该对他发脾气的...他生气了...他就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他不要我了...”
“可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梅姐看她真的被烧得糊涂了，还一直在哭，心里只祈祷楚牧快点回来。
暮云再一次昏睡过去，闭眼之前，她还是没有看到楚牧的身影，她像堕入死海，绝望笼罩着她。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是很阴暗，雨已经停了，她身上也不再像开始时那么沉重了，艰难地坐起身，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放弃地试探性喊了一声：“楚...楚先生？”
没有人回应她，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低如蚊喃的声音回响。
她忍不住嘲弄一笑，掀开被子，套了件外套下了楼。
楼下很安静，也很暗，她抬眼来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了，怪不得家里这么安静。
她进厨房想倒杯热水，可水壶空空如也，只能接水来烧。
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端着水杯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不知在看着何处，连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云云？你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唤起她放空的思绪，她转过身，干涩的心里像是久旱逢甘雨般突然有了一丝浸润，她笑着看向他：“回来了。”
楚牧连忙放下手中东西，跑到她身边，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触，见温度确实降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云云，感觉好点了吗？”
暮云点点头，突然，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刚刚才有了一点活力的心像是又突然没了生气，她再没理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正在烧水的开水壶。
楚牧已经习惯了她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因而没想太多，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
没想到暮云突然皱眉，死死抓住手中的杯子，像是他要拿走什么重要的东西，极为防备地瞪他。
“干嘛？”
楚牧不想她动气，温声道：“我来给你倒热水。”
“我是三岁小孩吗？还不会自己倒水？”
暮云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不满，楚牧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不小心烫到了。”
楚牧的小心翼翼落在暮云眼里竟如此刺眼，她冷哼了一声。
“行，你来。”
楚牧刚要接过杯子，暮云却先松了手，随着一声响动，玻璃杯的碎片四处飞溅，暮云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云云，有没有哪里伤到？”
暮云躲开他，弯腰要捡玻璃碎片，楚牧先她一步拉住她，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柔声道：“你别动，站在原地，我来收拾。”
暮云随他，站着不动，在恍惚之间又出了神，空洞的眼神虚浮地落于前方。
楚牧弯下身，先是把大块的玻璃碎片捡起来放到桌上，又拿来扫帚仔细把碎片扫到垃圾袋里，最后收拾完后，才洗干净手，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热水，等凉的差不多了，才递给她。
“小心烫。”
暮云接过水杯，没有理会他就上楼了，走上楼梯转角，正好碰上披着外套出来的楚啸天。
“云云啊，怎么下床了？身体好点没有？”
暮云笑着点点头，应道：“好多了，爸，刚刚是不是吵醒你了？”
楚啸天摇摇头，温声道：“我就正好出来喝口水，你赶紧回房间休息。”
“好。”
暮云的情绪起伏情况越来越严重，起先她只对楚牧忽冷忽热，甚至发脾气，后来渐渐的，她甚至对楚韫都升起了不耐烦的情绪，有时候楚韫哭闹起来，她便觉得他烦，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耐心哄着。
后来，连周忱歌和李青青都有时会成为她发泄情绪的对象。
有一天，周忱歌来找她，她正抱着楚韫，周忱歌突然靠近她耳边，轻声问她，语气极为小心翼翼。
“云云，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医生？”
暮云抱着楚韫，满脸疑惑地看向周忱歌，偏过头，问道：“为什么？”
也在这时，暮云才发现周忱歌发红的眼眶，她微皱眉，追问道：“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周忱歌吸了吸鼻子，摇摇头，笑道：“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暮云起身就要拉着她走，周忱歌阻止她，眼眶的红越来越深。
“没事，真没事，我没事。”
暮云最近总是脑子一团乱，想什么事都想不明白，此时见周忱歌的异样举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清不对在哪里。
暮云又一次出神，周忱歌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努力遏制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
这天晚上，暮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等楚牧叫她的时候，她突然变了脸色，着急忙慌地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云云？”
“小韫呢？小韫呢？我刚刚还抱着他的！”
原来刚刚她抱着楚韫哄他睡觉呢，回过神来发现楚韫不在，心里登时慌了。
楚牧拉住她，轻声安慰道：“梅姐带下去喂奶了，别怕。”
暮云嗯了一声，又坐回沙发上，两眼又开始放空。
“楚先生。”
楚牧嗯了一声，坐到她身边。
“怎么了？”
暮云总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他了，她抬手轻抚他脸颊，他好像很疲惫，双眼满是红血丝，眼圈泛着一层青黑，下巴一圈胡茬，印象中他向来意气风发，儒雅沉稳，从没有这么憔悴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