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卓撩开窗帘布一角，视线在包厢里找了圈，真的没有她同桌的身影了。
柜台老板看男生长得挺标志的，搭话道：“走了啊？”
陆程背着斜挎包，闻言淡淡看老板一眼，没什么情绪应了声。
还挺高冷，老板笑了声，不介意道：“怎么回去啊？”
“公车。”
老板看外边一片黑漆漆，皱眉道：“这离公车站好几百米，怎么不打车。”
老板觉得这气质也不像家里没钱的。
一句便宜没来得及说出口，老板和陆程同时被楼梯的哐当响给吸引了注意。
赵卓卓从楼上转下来时，就看到她同桌站在透明玻璃门口。
白衬衫在黑夜里格外亮眼，背脊挺拔，可能是刚从热闹喧嚣的包厢出来，赵卓卓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就感觉有些孤独。
她和陆程以及柜台老板对视上，顿了一下，略微走得淑女一些下楼梯。
在老板殷切的目光中，她走到了同桌跟前，而门口的冷风也吹进来，立刻吹乱了她的刘海，她抬手压着刘海问，“你怎么就走了？”
陆程答非所问，“你出来干什么？”
赵卓卓愣了一下，她为什么出来？
好像是因为觉得同桌总是游离在人群外，插不进热闹的欢声笑语中，格格不入的，所以就有点想多注意他一些。
赵卓卓问他，“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不跟大家多玩会儿吗？”
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陆程看着赵卓卓，她背对着店里的灯光，后背晕了一层暖光。
陆程最终瞥开眼说：“回去了。”
赵卓卓哦了声，也不刨根问底，问他，“那你怎么回去？”
“公车站离这不远。”
赵卓卓也记起他说的那个站台，下午来时有路过。
“进去吧。”陆程瞥她一眼。
赵卓卓：？？？
赵卓卓莫名觉得，好像没有人的时候，他同桌才愿意跟她多说一两句，她点点头说：“那你注意安全，拜拜。”
看着陆程走进黑夜里，赵卓卓转身准备回去，这时柜台里的老板调侃问她，“男朋友啊？”
赵卓卓：这话好恐怖。
“不是男朋友，他是我同桌。”
柜台里的老板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赵卓卓较真，走近柜台跟老板解释，“真的。”
老板：“嗯，真的。”
赵卓卓：……
“他是学霸，我是学渣。”
老板又郑重点头。
赵卓卓终于松口气，满意的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又听老板说：“那他还挺稀罕你。”
赵卓卓：……
这时外边突然哗啦啦一阵碎响，赵卓卓看向门外，空中已经飘起细密的雨丝，对面的铁皮房被雨点打得哐当响，听着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赵卓卓转回头时，那老板正玩笑的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说什么，而赵卓卓觉得，她似乎知道老板在等她说什么。
赵卓卓咬咬牙，打死不屈，哐当踩着楼梯又上楼了。
没五分钟，老板就见那个哐当踩着楼梯上楼的小姑娘又跑下来了。
赵卓卓走到柜台跟前，叹了口气说：“老板，您这有伞吗？”
老板像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笑起来道：“有啊，但只卖不借。”
赵卓卓掏出钱，“买就买。”
接过伞的那一秒，她还是顿了顿，郑重跟老板解释，“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这只是同学之间的互相关心，非常无比的单纯。”
“对，关心。”
赵卓卓：……
—
赵卓卓赶上陆程时，这人竟然没有找地方避雨，而是迎着细密的雨丝一直往前走，耳边的微光显示出他正打着电话。
赵卓卓隔老远喊了他一声，也没抱希望他能听见，但就在她打算喊第二声时，隐在黑夜中的黑影回过头来。
在赵卓卓跑到他跟前时，陆程先把手机掐断了，然后目光深邃的，紧紧的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女孩。
赵卓卓平复着喘息，举伞的手抬高一些，把陆程罩在雨伞下。
雨点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黑夜里只有冷风飕飕的响声，和两道笼罩在一把格子伞下的身影。
赵卓卓并没有想太多，喘着气道：“别淋雨。”
陆程微微皱眉，周围空气里除了潮湿的冰冷气息，好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女孩身上的，浅淡茉莉香和温热。
陆程看着她大喘气，其实他能感受到赵卓卓想把他拉进热闹的世界，其实有时候他很想问一句，赵卓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就好比现在。
可这时他又能感受到自己躁动的，很快速的心跳，并且理智挨近奔溃边缘，以至于他根本想不起要这么问。
只会在过后回忆起来，心情复杂烦乱。
“这里离站台还有些远的，我送你过去。”赵卓卓说。
陆程深邃的目光钉在她身上，直白的，但隐藏在黑暗中。
“赵卓卓。”
“怎么啦？”赵卓卓看不清同桌的样子，但还是仰头看着他。
“走吧。”
“哦。”
下一刻，手里的伞就被陆程夺了过去，陆程说：“送你回去。”
赵卓卓：？？？
看看黑漆漆的四周，赵卓卓咽了咽口水同意了，又犹豫问，“那你还能赶上公车吗？”
陆程语言简短，“能。”
—
“往哪边走的啊老板？”赵越越跟老板买了把伞，正准备出门。
老板给她指了方向，“那边。”
“谢谢。”赵越越匆忙撑起伞往老板指的方向跑了。
KTV这时又走进一对男女，女孩抱怨说：“下雨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来接过我，你根本不爱我。”
“我怎么不爱你宝贝，只要你打个电话，再大的风雨我都去接你。”
“骗子。”女生生气的转身就往门外走。
男生本想立刻追出去，但碍于雨势太大，焦急的问老板，“老板，您这有伞不？买一把。”
老板又拿出一把新伞，笑道，“我今晚伞卖得可比酒还好。”
男生叹气说：“没办法，谁他妈知道这雨说下就下，今晚就不适合出来，刚才来的路上我女朋友往车窗外瞟了眼，看到路边一对小情侣一起打着把伞，男生把伞多偏向了女生一些，她就跟我生气了。”
老板听得笑了几声。
男生也有些无奈道：“我他妈太无辜了。”
男生付完账很快就拿着伞跑了。
男生前脚离开，后脚赵卓卓和赵越越就回来了。
屋檐下赵越越收了伞，脸色还是很难看，说她，“我就没看着你一会儿你就跑没影了，这大晚上的很让人担心的知不知道。”
赵卓卓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嘀咕说：“我又没走丢，而且你不来陆程也会先把我送回这里的。”
赵越越扬起拳头想揍她。
赵卓卓抱头道：“你不能打我。”
赵越越气死了，“那你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
“对不起。”
外面风大，赵越越拉着她上楼了。
大堂安静下来，老板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突然往窗外看去，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雨幕中撑伞的一道背影，很像刚站在他店门口的那男生。
老板瞅了瞅楼上，又看了看玻璃门外那道黑乎乎的身影渐远，突然摇摇头笑了声。
出租车停在小区外，陆程撑伞到家时，裤兜里的手机依旧在震动，雨伞低落的水沿着楼梯一路滴答，陆程到达家门口，掏钥匙开门。
门刚打开，什么东西突然飞过来，擦着陆程的耳边砸到门外。
陆程垂眸看去，是已经稀巴烂的手机，他弯腰捡起手机回家关上门，冷静的换鞋，放书包。
陆母目光紧紧锁在儿子身上，看到他那么冷淡的模样更加来气，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儿子跟前甩了他一嘴巴。
陆程静了两秒，瞥回头，陆母揪着他胸前的衣领又锤又打，“为什么挂我电话，为什么已经过九点了还不回来，过生日，又不是你的生日有什么好过的，你的题刷完了吗？你准备好冬令营了是吗？”
陆程任由母亲拽着他摇晃，他慢慢抬起手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以后不会了。”
陆母揪着儿子的衣领，靠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陆程沉默的抚着母亲的背，直到把人哄睡了才回房间。
锁上门，陆程脱下潮湿阴冷的衣服，连T恤都湿了半边，松了松冻僵的肩膀去了浴室。
出来后，他看着挂在桌子边的那把格子伞，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找来一条干毛巾坐到床边。
除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声，世界安静得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厚重绵沉。
灯光下，陆程白皙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他低垂着头，湿发乱糟糟的搭在脑袋上，几滴水珠顺着额发低落下来。
陆程拿着干毛巾仔细擦着伞面上的水珠，目光清冷，动作缓慢。
整把伞擦干后又规整的折叠起来，放进了抽屉深处。
第16章 痞混
周末赵越越确实有事，她跟胡元斌约好了在奶茶店见面。
而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胡元斌在约定好的前五分钟到达，看到赵越越时就蒙了。
他一个劲道歉，反倒赵越越不好意思了，只好扯了个理由说刚好来这边逛街。
点了喝的，两人聊了好一会儿，从上一次月考的变态题，到最近浙大的校内篮球赛，再到高考填报志愿等。
胡元斌毕竟已经参加过一次高考，很多流程他都熟悉，也不吝啬跟赵越越分享，赵越越也难得的话比平时多一些。
胡元斌把一个纸袋递给她，“这是给你找的复习资料，我找上一届的同班同学要了些，你看看有没有能帮助到你的。”
年级成绩表是公开的，赵越越生物不差，但在学霸堆里短板很明显。
胡元斌很热心的说给她找点资料，她当时想拒绝，但胡元斌说以前他们班生物大神很多，他去要要看，她没再拒绝。
赵越越感激道：“谢谢。”
她从纸袋里掏出几本已经陈旧的，很有厚重感的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翻看。
对面的人在翻书，胡元斌就明目张胆的盯着人看，级组上出了名的美女，成绩好，家世好，这样的人青春期里谁都会心动。
心动归心动，但他也有自知之明，胡元斌说：“以前我们班宋靖珉的生物最好，其实他几乎没有偏科的，每科都是最好的，非常让人羡慕。”
赵越越嘴角微扬，四本笔记本，她刚好翻到写有宋靖珉名字的这本，瘦金体，名字和人一样，好看又遥远。
她不知道，其实她小心隐藏的这些心思胡元斌能捕捉到，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藏得住，眼神和面部微表情时刻都在暴露。
胡元斌不算帅成绩也不是最好，即使复读也只是班上前几名，所以当赵越越来主动认识他时，他挺不可思议的。
后来才发现，只有他每次和她聊的话题里有宋靖珉这个名字时，她才会格外认真的听，话会变得多，眼睛会发光。
现实那么的意料之中，又那么的不甘心。
胡元斌道：“哦，忘了跟你说个小道消息，这次假期补课期间上一届的毕业生会回母校参加一个心系母校的活动。”
“是吗？所有毕业生都会来吗？”
胡元斌说：“没有，只是一部分人。”
赵越越抬头看胡元斌。
“优秀毕业生会来。”
“哦。”她心跳有点快。
赵越越不是爱交集的人，甚至有点高冷，和胡元斌认识确实是她主动的，在办公室的复读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
其实只要是和宋靖珉一个班的，她都知道名字。
暗恋的都是胆小鬼，以前宋靖珉还在二中，她只敢远远的偷望，甚至都不敢多打听点什么，但宋靖珉现在离开了，她变得大胆，想了解他，离他更近，所以认识了胡元斌。
结账时赵越越抢着结了，胡元斌不好意思说：“没有让女孩子结账的道理。”
“应该的，加上上次你给我找浙大的明信片，已经很谢谢你了。”
胡元斌咧着笑，“嗐，多大点事儿。”
在门口分别，胡元斌看着赵越越背影，还是喊停她：“一起去玩会儿。”
赵越越有点蒙，但这时候拒绝人挺不好的。
—
虽然只是一条浅蓝色阔腿牛仔裤和一件珍珠纽扣针织衫，她还穿着保守的米黄色羽绒服，但一张脸蛋太明艳了。
赵越越跟着胡元斌走进酒吧时明里暗里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胡元斌带她来的地方是酒吧，男人也有虚荣心，胡元斌感受到那些四面八方投来的同性目光，心里难说不舒畅。
这一刻，虚荣战胜一切，不喜欢他也无所谓，在这些人眼里，她是他带来的，特有面子，胡元斌甚至刻意转头凑近赵越越说：“今天我朋友生日，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吧。”
赵越越有点尴尬，但这时候走更尴尬，摇摇头说：“没事。”
进了包厢，一包厢人见胡元斌带来那么个漂亮妹子口哨声一阵高过一阵，喊着斌哥厉害，斌哥牛逼，胡元斌很享受这样的吹捧，但赵越越更尴尬了。
因为，赵越越竟然看到了她同桌！
她站着，他坐着，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赵越越抽了口气，想起自己拒绝同桌的事儿。
是误会，但也是社死。
胡元斌带她找了个空位坐下，这些人她都不认识，胡元斌一边聊得风生水起，而她坐得有点无聊。
出于莫名的心虚和一点点缥缈的愧疚感，赵越越偷看了两次同桌，他懒懒靠在沙发里，嘴里叼着根烟，又痞又混的社会样。
虽然在学校没见过他抽烟，但对此她并没有吃惊。
好像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再看他身边坐着的女生，很漂亮穿得也成熟，贴着他耳边说悄悄话，他同桌偶尔低笑，两人聊得很开心。
听说过他很花心，看到这一幕她很淡然。
而且除了进门时的那一眼对视，她同桌并没有再朝这边看过来。
这样挺好，她松了口气。
胡元斌给她拿了杯果汁，她没喝一直放着，后来无聊借上厕所名义出去透透气。
